在夏雪麵前的敖明傑,麵容依舊,但氣質卻和以前大相徑庭。


    他麵容冷峻,英俊的眉宇間完全沒有過去的自信風采,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頹廢和淡淡的自卑。


    夏雪的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悲憫。


    敖明傑過去雖然做過很多不恥的事,他是有錯,但錯不至於此。


    上天拿走了他的一雙腿,以後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靈活而自由地行走奔跑,對於他這樣野心勃勃,渴望超越敖天霽,希望得到認可,重拾尊嚴與自信的人來說,是一件多麽殘忍的事。


    敖明傑看到夏雪眼裏的同情與悲憫,心中泛起了一絲淡淡的痛,他冷淡地對她說:“進來吧。”


    夏雪看著眼前的他,自己手動推動輪椅,緩慢而小心翼翼地往左邊扭動輪子,使輪椅轉身。


    他的背影,已經不像以前一樣英俊挺拔,此刻,隻有孤單和寂寥。


    夏雪的臉色更顯沉重。


    她默默地走進去,然後輕輕地把門關上。


    敖明傑就在高大的落地窗前,夕陽透過窗戶打照進來,籠罩在他的身上,她看不到一絲夕陽的暖意,隻覺得他的背影無限寂寥。


    夏雪輕輕地走到他身邊,看著他,輕柔地喚他:“明傑……”


    敖明傑不耐煩:“有話快說。”


    “你的身體,還好吧?”夏雪問這句話的時候,極其小心翼翼的。


    即使沒有李曼妮提醒,她也不會針對敖明傑現在這副身體,說過重,有傷他自尊的話。


    她本不想提起這些,以免他觸物傷情,但如果不提,就顯得她對他不夠關心。而且,她認為更重要的是,他必須學會麵對這個殘忍的事實。


    敖明傑的眼裏閃過一抹受傷的痕跡,隨即冷笑地看著夏雪:“你是來看我的笑話的吧?”


    “不,我不是來看你的笑話的,”夏雪心中生出一絲惱怒,“我們每一個人都很關心你,你難過,我們也陪著你難過。尤其是曼妮,你知道她心裏因為你的事背負著多麽沉重的自責與痛苦嗎?”


    敖明傑的眼裏有一抹痛苦之色倏然劃過,但他很快從夏雪的臉上錯開眼神,看向遠方。


    窗外的夕陽漫天鋪灑開來,使天地呈現出一片紅彤彤,令人歎為觀止的景象。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他心裏無限惆悵。


    夏雪蹲下來,清澈的雙眼看著敖明傑,聲音如晚風一樣輕柔:“當我知道四年前你幹了那麽多壞事的時候,其實我是痛恨過你的,我甚至對天霽說,如果你不肯認錯,那就讓法律製裁你吧。但你知道,被你陷害的大哥,對我說了什麽嗎?”


    敖明傑寂靜地聆聽著。


    “他說,你之所以恨他,都是因為他的疏忽,因為從小到大,他不經意地搶走了你所有的光環,讓你活在他的陰影裏。他說,都是他這個做大哥的錯,是他從小沒有好好地關心你,導致你們兄弟情薄。你出了車禍後,他也很痛苦,他一方麵要應付萬家耀與不丹王子的攻擊戰術,另一方麵,他又為挽回你的腿,作出各種各樣的努力,一絲希望都不肯放過,他把你的病曆同時發給國外幾十位有名的專家,希望能通過他們的努力而讓你重新站起來。”


    敖明傑的臉色極複雜。


    夏雪頓了頓,繼續往下說:“你還記得嗎?在你住院的那一個月裏,不斷地有國外醫生替你檢查身體,你知道那些國外的醫生,是怎麽被他請回國的嗎?有一些是他被高價聘請過來的,還有一些特別大牌的醫生則是他親自登門造訪,費了無數口舌,在他們麵前低聲下氣,才說服他們回國為你親自檢查身體。他那麽驕傲的一個人,為了你,都願意低聲下氣,明傑,你還敢說,你大哥一點都不疼你嗎?”


    敖明傑的心,經受一波又一波的情感衝擊。


    他沒有想到,那些曾被他罵為廢物的醫生,都是敖天霽費盡努力專門為他聘請回來的。


    “當那些醫生一個個對你的病情搖頭,說沒有救治的可能後,他的痛苦,不亞於你,”夏雪白嫩的雙手,輕輕地覆蓋在敖明傑僵硬而冰涼的大手上,“明傑,你覺得隻有你才痛苦,其實你不知道,我們敖家所有的人,包括曼妮,無人不陪著你一起痛著,煎熬著。”


    敖明傑感受著夏雪手上傳來的溫暖,覺得自己的心,在長期的不平衡中,得到了一絲平衡。


    “我再跟你說說曼妮的情況,曼妮得知你出車禍後,她曾經在我麵前哭得不成人樣兒,她一遍又一遍地對我說,是她的錯,是她害你變成這樣的,她甚至還說,她寧願車禍坐在輪椅上的人是她,如果可以,她願意承擔你的痛苦。你怨她,恨她,一次又一次地用惡毒的語言攻擊她,她都默默堅守在你身邊,對你不離不棄,甚至想帶著孩子嫁給你……敖明傑,我隻想問你,你的一生之中,有遇到過比曼妮更好,更愛你的女人嗎?”


    敖明傑內心動蕩不已。


    答案是否定的。


    沒有,他這一生之中,沒有遇到比李曼妮更好,更愛他的女人。


    夏雪幽幽地說:“人的一生之中,要遇到一個像曼妮這樣不求回報默默付出的伴侶,是何其艱難的事,我隻知道,大部分的人,窮盡一生,都沒有找到這樣的伴侶,或者說,大部分人都沒有明傑你這麽好的運氣。”


    她百思不得其解:“明傑,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麽不接受這麽完美無可挑剔的曼妮?難道你聽到她懷孕的消息後,真的沒有一點即將為人父親的興奮與激動?”


    敖明傑的目光仍然望向遠方,目光幽深如古井,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我不知道你怎麽會如此輕率地對待曼妮母子。我隻知道,我很想要孩子,努力了**個月,結果仍然一無所獲,我為此受盡痛苦的煎熬。如果上天給我一個孩子,我一定會好好珍惜他,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愛他,去嗬護他,”夏雪深深地望著他,“明傑,每一個孩子都是上帝牽著手,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孩子和你成為父子,說明你們有緣份,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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