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寒怔怔地看著那把被丟在一旁的冷劍,顯得有些無措。


    劉慕辰道:“公子拿著這劍衝出去,可想過要如何報仇?”


    魏青寒恨恨道:“潘煦隔三差五便會去金瑤樓過夜,這在朝中已是不傳之秘,隻要伺機而動……”


    金瑤樓,即上京城赫赫有名的青樓,裏頭的姑娘品質上佳,人們常在暗地裏將金瑤樓與尋玉樓並稱天下“風月雙壁”。


    劉慕辰道:“朝中想要潘煦性命之人何其多,若他去金瑤樓時那般好下手,何以如今他還能在裏頭風流快活?”


    魏青寒沉默片刻,低聲道:“伺機而動,總有……”


    “公子並無十足把握,即便解決了丞相,那太子又當如何?”劉慕辰阻斷魏青寒的話,他抬手摁住後者的肩膀,慢慢蹲下身子。


    蕭炎隨著他的動作而動,一旁的玄衣劍士見狀,不由得蹙起眉頭。


    “一柄劍,殺不了任何人。”劉慕辰看著魏青寒的眼睛,認真道:“公子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


    魏青寒渾身一怔,劉慕辰的那句話仿佛一桶冷水,澆在他的身上,直把他的四肢百骸凍得生疼。胸口劇烈起伏,他握緊雙拳恨恨砸在地上,低吼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總算是承認了……


    劉慕辰暗暗歎了口氣,魏青寒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那樣衝出去什麽都幹不了,可是喪父之痛,滅族之恨,讓他急於尋求一個發泄的缺口……


    秋風簌簌而過,落葉拂過魏青寒失措憤怒的臉,劉慕辰看著他,良久,他認真道:“若公子信我,可否讓我成為公子手裏的劍?”


    魏青寒微微一愣,蕭炎側首看著劉慕辰,臉色不由得沉下了幾分。


    “來年秋試,在下欲奮力一搏,公子學識淵博……”劉慕辰放下擱在魏青寒肩膀上的手,朝他慢悠悠地作了個輯,認真道:“請公子教我。”


    魏青寒麵露怔色,待反應過來後,急忙道:“魏青寒何德何能,如何教得了公子?何況……”


    他本聰慧過人,乍一冷靜下來,便迅速明白了劉慕辰話中之意……


    魏青寒沉默片刻,冷聲道:“男子漢大丈夫,若報家門之仇都要假托於旁人,那……”


    “所以我才讓公子將我當劍使啊。”劉慕辰早就料到像魏青寒這樣的讀書人,一定是大道理一套又一套,不會輕易應允,他慢慢托起魏青寒的手,笑道:“執劍人是公子,公子盡管使我就是。”


    魏青寒愣愣地看著劉慕辰,曦源公子風華無雙,昔年在尋玉樓,不少人為得他真心一笑一擲千金,如今近距離看著,饒是像他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的讀書人都不由一怔。


    他猶在思忖之際,一直耐心蹲在劉慕辰身邊的蕭炎忽然拉著他站了起來。


    他垂首望著魏青寒,淡淡笑道:“公子教他,你那一劍,本王可既往不咎,不然……”


    蕭炎看了看那玄衣劍士,吩咐道:“魏公子大病初愈,不可再受涼,你帶他回去好生歇著。”


    劉慕辰眨眨眼睛,還沒回過神來,人便被蕭炎半摟半抱地拖走了。


    “唉,王爺。”劉慕辰被蕭炎擁著進屋,他想起先前的場景,忍不住道:“魏公子心情本就不好,你說話怎也不客氣些?”


    “你再與他客氣下去,隻怕就要跪一晚上了。”蕭炎偏頭看了看臉色有些蒼白的劉慕辰,沉聲道:“你光心疼他,怎不心疼心疼你自己?”


    劉慕辰微微一愣,他想起蕭炎馬不停蹄趕回來隻為守著自己,原本那些要出口的不以為然的話忽然出不來了,他看著眼前的人,不禁想找個法子哄他開心。


    “有王爺心疼我……”劉慕辰雙手環上蕭炎的腰腹,腆著臉嘿嘿笑道:“我自個兒就忘了嘛。”


    那宛如小男孩耍賴撒嬌一般的聲音讓蕭炎渾身一顫,他垂首看著劉慕辰,眼神不禁深邃起來。


    “王爺!”劉慕辰驚呼一聲,隻覺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蕭炎將人打橫抱起,一路疾走放到臥榻上,熱意撲麵而來,蕭炎伏在他的身上,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完了……好像玩脫了……


    劉慕辰行眼珠子直轉,蕭炎凝視著他,忽然將手蒙上了他的臉。


    “王爺?”劉慕辰疑惑道。


    蕭炎伏在他耳畔,沉聲道:“本王容你想,但答案隻能有一個。”


    他頓了頓,又道:“還有,往後莫要隨意說要成為他人之劍這樣的話。”


    劉慕辰笑哄道:“那便成為王爺的劍。”


    蕭炎道:“你想紮死本王不成?”


    劉慕辰不解道:“王爺何意?”


    蕭炎伏到他耳畔,低聲道:“你當本王的劍,本王舍不得拿出來使,成日抱在懷裏,豈不是要把自己紮死?”


    劉慕辰聞言,臉上倏然一熱,蕭炎的聲音既低又磁,再配著那話裏的含義,實在讓人有些招架不住。


    套用一句現代俗語,那就是,耳朵要懷孕了。


    “王爺蒙著我的臉做什麽?”良久,劉慕辰低喃道。


    蕭炎沉默片刻,嘟囔道:“怕看著你,本王忍不住。”


    劉慕辰:“……”


    兩人膩歪了整整一個下午,是夜,蕭炎又風塵仆仆地趕回城郊,奇特的是,這一夜向來嗜睡的劉慕辰無論如何都無法入眠,整夜腦子裏盡是蕭炎白日摟著他低語不休的模樣,而這樣的狀態直到魏青寒開始給他授業時才方有好轉。


    “上善者,水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魏青寒微微一頓,他看著提著本書昏昏欲睡的劉慕辰,幹咳道:“公子……”


    劉慕辰本已眼皮拉攏,欲與周公一較棋藝,乍一聽到魏青寒的聲音,頓時腰杆挺得筆直。


    劉慕辰暗歎一聲,想他以前上學的時候,那是連校長都不放在眼裏的風雲人物,從小到大唯一怕過的除了自家大哥,就隻有魏青寒了。


    是他請魏青寒當的師父,若是不好好就學,這公子哥一旦失望,又要提劍衝出去殺太子殺丞相,到時他可招架不住,更何況……


    劉慕辰看了看手邊那一打子書,心裏忍不住歎了口氣,不念不知道,一念才發現,自己一個讀了這麽多年書的現代人,跑到這個時代,那簡直就是一文盲。隻怕魏青寒也發現這一點了,因而給他布置的課業那是一天比一天重……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清朗的聲音自門前傳來,蕭炎走進屋內,就見劉慕辰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趴在桌上,他笑道:“這可是先前你信誓旦旦對本王說的。”


    “參見王爺!”魏青寒作輯躬身,禮數周全。


    “參見王爺……”劉慕辰把頭擱在案上,百無聊賴道。


    蕭炎走到劉慕辰身邊揉了揉他的頭,笑道:“走吧,帶你去找點樂子,人上人。”


    劉慕辰一聽,整個人頓時來了精神。賑災一事已告一段落,然蕭炎卻比往日還要忙上許多,皇上暗中將不少往日應由太子處理的事物都轉到了蕭炎手下,他時常早出晚歸,有時候劉慕辰一天也見不著他一回。


    即便如此,蕭炎每日出門前還不忘叮囑孫青等人,隻要自己不在,就不準劉慕辰擅自出門,後者本來不依,但蕭炎那一輪什麽受傷、心疼的詞轟下來,他頓時就招架不住了。本想跟著魏青寒好好學課倒也不錯,然而……


    劉慕辰偏頭看了看魏青寒,似有些猶豫。


    魏青寒見狀,笑道:“公子這些日子也辛苦了,跟著王爺出去玩玩也好。”


    劉慕辰大喜過望,連聲保證回來一定會好好學課,便跟著蕭炎屁顛屁顛地出門了。


    魏青寒隔著窗子望了眼那相攜而去的兩人,臉上浮出一個略帶苦楚的笑容,自打蕭炎和蕭易聯合在一起把他偷天換日從刑場上弄出來以後,他便一直呆在這軒寧王府的院中一隅,府裏上下知道他這人存在的,一隻手就能數過來,更遑論是要出去玩了……


    想想當初,韓勳帶著一幫少年人來魏府,好酒好肉,又是何等快活……


    魏青寒攥緊手裏那卷發黃的書,忽然,門口傳來一陣笑聲:“怎麽了?愛徒心切,怕他玩得混忘了,故而麵露戚色?”


    魏青寒微微一愣,他偏過頭,就見韓勳不知何時站到了門前,他手裏提著酒壇子和兩串臘肉,正笑意盈盈地望著他……


    “你倒是挺為師父著想,還特意找了韓勳去陪他。”蕭炎帶著劉慕辰穿過一座小橋,四周人頭攢動,空氣中回響著人們的歡聲笑語,偶有姑娘身上的脂粉香水味遁入鼻息,不禁叫人心猿意馬。


    “哎,他成日給我授課,看上去是嚴苛,卻也未嚐不是在麻痹自己……”劉慕辰沉默了一會兒,輕笑道:“沒想到王爺會回來,本想著讓韓大哥過來串串門,我也好趁機偷閑一把,這些日子可是把我學傻了。”


    話雖如此,劉慕辰的言語間卻未流露出絲毫的抱怨之意,那雙引人的眼裏閃爍著令人動容的堅毅之色。


    “你……你反了!”


    “放了他。”


    橋頭忽然傳來爭執聲,劉慕辰探出頭去,就見那一頭圍站了許許多多的人,他和蕭炎對視一眼,兩人透過人群的縫隙望了一眼,頓時雙雙愣在原地。


    “殿……殿下請。”誠惶誠恐的低語聲在劉慕辰耳畔響起,他抬眼望向遠處,就見太子蕭煥帶著一眾人疏開人群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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