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你抓不到!就是抓不到!”


    開滿秋菊的園子裏回響著孩童充滿朝氣的笑聲,蕭鴻影蒙著眼睛,白嫩嫩的小手半懸在空中亂抓,蕭瞻跑在她前頭,他一邊偷看蕭鴻影的動向,一邊挪著身子往旁邊躲。


    他們的身邊圍著不少宮女太監,唯恐麵前兩位身子金貴的小主人磕著碰著。


    “咳咳——”一陣涼風襲過,將坐在石桌旁看著兩個孩子打鬧的貴妃嗆得直咳嗽。


    “妹妹的老毛病又犯了?”她身邊一個女子端來一杯茶,劉慕辰暗暗看了她一眼,那人柳眉柔目,身著一襲素雅藍袍,舉手投足間端莊之氣盡顯,正是北定王蕭易的養母,瑜妃。


    唉,雖然人是老了點,但確實也是半老徐娘,風韻猶存啊……


    他記得在原著裏,瑜妃十六歲便下嫁蕭世顯,然而多年來不得寵幸,到了二十七八歲才生下十皇子蕭瞻,相比貴妃進宮五年,雖然膝下無子,卻因其人風情萬種,多年來聖寵不衰,穩居群妃之首。


    所以說老牛喜歡吃嫩草,這不但是一句俗語,更是一個亙古不變的真理。


    “有勞姐姐掛心。”貴妃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將目光移到園子裏嬉戲玩耍的蕭鴻影身上。


    “過兩日皇上準我歸寧省親,我去佛寺裏替妹妹求一隻簽吧。”瑜妃頓了頓,又道:“中秋那夜的事……唉,想不到葛將軍居然……”


    瑜妃麵有戚色,貴妃愣了愣,靜默不語。


    劉慕辰在一旁暗暗看著,他很早以前就覺得,貴妃對於葛峰那事兒的反應顯得太過平淡了。


    一般深居內宮的妃子,遇到這種事不應該成天窩在皇上懷裏哭得昏天黑地才對嗎?


    “哈哈!抓到你了!”園門前傳來蕭鴻影興奮的叫聲,她扯開蒙在眼前的紗布,卻見本該被她抓到的蕭瞻正在一旁偷笑。


    蕭鴻影偏頭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前的人,驚呼道:“父王!”


    劉慕辰心裏一動,下意識地去看貴妃,後者不知何時已放下了手裏的茶盞,她定定地看著圓門前的蕭易,這一回,劉慕辰又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難以自掩的喜悅。


    這怎麽有點像……


    劉慕辰猶在琢磨,貴妃忽然揚了揚唇角,柔聲道:“鴻影。”


    蕭鴻影聽貴妃叫她,立馬扔了蕭易往這頭跑,貴妃抓著她的小胳膊,用帕子替她拭去額頭上的汗漬。


    “還當你要留在你父皇那兒用午膳呢。”瑜妃斟下一杯茶遞給蕭易,又將跑得滿頭大汗的蕭瞻拉到身邊替他擦汗。


    蕭易掀起衣袍下擺往石凳上一坐,沉聲道:“陪父皇論了會兒劍道,讓母妃掛心了。”


    瑜妃笑道:“要說這個,倒讓我想起軒寧王那夜帶來的伶人,雖說用的是扇子,卻比往日那些舞劍的花拳繡腿好上萬分,你父皇後來跟我提起好幾回這事兒呢。”


    劉慕辰站在後頭,聽到瑜妃的話後得瑟地揚了揚唇角,看來自己是一戰成名啊。


    蕭易沉默不語,片刻,那張英氣漠然的臉上忽然浮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那一舞,確實與眾不同。”


    一瞬間,在場眾人一個個都傻了眼,劉慕辰驚訝地看著蕭易,這人居然也會笑?還以為他是天然麵癱呢。


    恩,不過笑起來確實挺好看的,跟蕭炎有一拚……


    劉慕辰無意識地在心裏做著比對,貴妃擱在蕭鴻影身上的手微微一頓,他看著蕭易,意味不明道:“聽聞前些日子太子與軒寧王為了那伶人鬧得不可開交,我正想著該是位怎樣的妙人,沒想到連王爺都……可歎我中秋那夜身子不爽,未能一睹那尋玉樓頭牌的風采。”


    劉慕辰眨眨眼睛,他總覺得貴妃這話說得有些陰陽怪氣的,就像……怨婦?


    “貴妃娘娘……”蕭鴻影睜著一雙大眼睛,訕訕道:“我上回不小心把你送我的香囊給弄掉了……”


    香囊?


    劉慕辰愣了愣,還真被他給猜對了!


    貴妃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她摸摸蕭鴻影的頭,說道:“不打緊,下回我再送你一個就是。”


    蕭瞻聞言,忍不住笑道:“你怎麽這般黏貴妃娘娘,這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你母妃呢。”


    這本是一句玩笑話,然眾人的臉卻驀然沉了下來,蕭易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九弟,不可妄言。”


    貴妃不動聲色地看了看蕭易,那眼神中的複雜讓劉慕辰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到先前貴妃看蕭易的眼神,想到蕭瞻方才的那句玩笑話與眾人的反應,難道……


    劉慕辰沉下心來思忖,雖然原著裏沒有提過有這樣一段劇情,但就他所了解的劉雅的寫文習性以及爛俗電視劇套路,他隱隱想到了一種可能……


    涼風襲地而過,貴妃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蕭易放下茶盞,起身道:“今日應了王妃回府用膳,就不陪母妃了。”


    瑜妃愣了愣,貴妃聞言,放在蕭鴻影肩上的手不易察覺地緊了緊,後者疑惑道:“貴妃娘娘?”


    貴妃舒了口氣,似是胸腔處有些難受,良久,她輕笑道:“隨你父王回去吧。”


    烏雲蔽日,天色漸漸暗沉,回到合薇宮時已過正午,貴妃闔眼倚在臥榻上,周圍零零散散地站了幾個下人,個個都是眼觀鼻,鼻觀腳。


    “娘娘。”屋外傳來喊聲。


    貴妃依舊闔著眼,似乎是睡著了。


    她身旁的丫鬟對著劉慕辰使了個眼色,後者忙不迭地點頭,他早就想尋個由頭出去了,隻是貴妃沒有發話,他也就隻有站著做木頭人的命……


    劉慕辰步伐飛快地往外退,門口站著一個人高馬大的太監,正是那本該呆在香料房裏賣苦力的小公公。


    小公公一見劉慕辰出來,臉上不由得浮出一個笑容,他道:“去稟告娘娘,說承乾殿來人傳信,皇上今夜要過來,讓娘娘早做準備。”


    劉慕辰還未回話,裏頭忽然傳來貴妃有些疲憊的聲音:“去回皇上,說本宮今日身子不爽,恐侍奉不周,請皇上移居別宮吧。”


    劉慕辰和小公公互相對視一眼,後者遲疑片刻,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劉慕辰見狀,突然嚷道:“娘娘讓你去你就去,別磨蹭!”


    那聲音大到整個屋子的人都能聽到,那小公公看了看劉慕辰緊緊抓著自己的手,大聲應道:“是、是。”


    劉慕辰偏頭看了看四周,見沒人經過,急忙將那小公公拉到旁邊的小樹叢裏。


    那小公公挑眉笑道:“想不到劉公公有這樣的癖好。”


    說著,就要去摸劉慕辰的眼睛。


    劉慕辰哭笑不得,他拉下小公公的手,輕聲道:“去回外頭那人,說娘娘知道了,今夜恭候聖駕。”


    小公公愣了愣,看著劉慕辰的眼神瞬間變得意味深長起來:“好。”


    劉慕辰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不問我是何原因?”


    小公公凝視著他,半響,他笑道:“我信你。”


    劉慕辰微微一怔,回過神來時,那小公公已走得沒了蹤影。


    月上房簷,合薇宮內隱隱有琴聲傳出,那調子如泣如訴,仿佛杜鵑哀鳴,惹得人心頭一陣顫動。


    劉慕辰躬著身子,輕手輕腳地替貴妃掩上房門。


    香料房前,小公公一人獨坐。


    劉慕辰走到他麵前,笑道:“怎不和後頭那些公公去鬥蛐蛐兒?


    小公公看著劉慕辰,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他們沒你有趣。”


    劉慕辰不置可否,他掀起衣袍下擺,隨意地往小公公身邊一坐,屁股才著台階,腰上就傳來一種劇烈的酸痛感。


    伺候人就是辛苦,以前被班主任罰站都沒那麽累過……


    劉慕辰揉了揉自己的腰,無不感慨地想著。


    忽然間,有一雙帶著薄繭的大手附上了他的手背。


    劉慕辰微微一愣,他偏頭看了看身後笑意盈盈的小公公,最終還是將自己那副快要疲憊不堪的身子交到了他手裏。


    屋內悲戚的琴聲猶在回響,小公公貼著劉慕辰的身子,大手在他的腰上輕輕揉捏著,半響,他笑道:“貴妃娘娘正得盛寵,怎會奏出如此悲戚的曲子?”


    劉慕辰闔著眼半靠在小公公身上,宛如一隻慵懶的奶貓,片刻,他意有所指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小公公莞爾道:“娘娘是花,那流水總不會是皇上吧?”


    劉慕辰笑道:“說不準皇上也是花,三角戀在哪個時代都是有的。”


    小公公疑惑道:“三角戀是何物?”


    劉慕辰懶懶道:“就是我喜歡你,你喜歡他,他喜歡我。”


    小公公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適時,園子外傳來一陣尖銳的喊聲:“皇上駕到——”


    回響了一整晚的琴聲戛然而止,劉慕辰和小公公見蕭世顯進來,急忙起身行禮,頭一個比一個垂得低。


    “朕都說了今夜會來,愛妃何以心傷?”寢殿大門開了又闔,蕭世顯的聲音被淹沒在貴妃的笑聲中。


    劉慕辰看著瞬間又靜下來的園子,那雙靈動的眼睛裏閃過灼灼笑意。


    “走了。”劉慕辰撣撣衣袍上的灰,有些躍躍欲試起來。


    小公公疑惑道:“去哪兒?”


    “去找流水。”劉慕辰說得順口,待反應過來後,又急忙笑著更正:“去北定王府。”


    小公公擺出一副迷茫又無辜的樣子,劉慕辰見狀,別有深意地笑了笑:“借玉佩一用。”


    小公公沉默不語,片刻,那張老實純良的臉上浮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他看著劉慕辰伸到自己麵前的手,問道:“何時察覺的?”


    有些尖銳的太監嗓音變得清朗起來,劉慕辰毫不意外地笑了笑,他道:“你說信我的時候。”


    連劉慕辰自己都沒有想到,梗在心裏多時的疑惑就在那一個“信”字下煙消雲散。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直覺,在這個風雲詭譎的宮廷裏,如果有一個人會對他說“我信你”,那這個人隻可能是……


    一枚質地溫潤的玉佩被塞入手中,劉慕辰看著那上頭龍飛鳳舞的“炎”字,忍不住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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