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慕辰定眼看著庭院裏的人,他們絕大多數都身著武服,看模樣該是太子親兵,而最前頭那人卻腦滿腸肥,一身昂貴的錦袍配上琳琅墜飾,十足就是一個土財主的模樣。


    東宮二管事……


    原來欺壓小宮女小太監得來的財富都做了這些用處……


    劉慕辰在腦海裏回憶著書裏的情節,那二管家看了他一眼,肥碩的臉上露出一個囂張的笑容:“太子殿下有命,請公子隨咱家回東宮。”


    聽那聲音,竟是不把蕭炎放在眼裏。


    蕭炎笑意盈盈地舞著扇子,並不發聲,劉慕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要考自己的本事了。


    太子親兵上門要人,軒寧王又不表態,自己一個伶人自沒有違逆的權力,不過……


    劉慕辰眼珠子轉了轉,他伸手拉過蕭炎的袖子,低聲嘟囔了幾句,後者看了看他,挑眉道:“你就不怕本王治你的罪?”


    劉慕辰笑道:“王爺不想要明珠了?”


    蕭炎沉默片刻,笑道:“你這明珠,當真是要花本王不少力氣。”


    那二管事見二人將他晾在一邊交頭接耳,臉色頓時黑下了幾分,他上前幾步,正要撂下幾句狠話,卻見劉慕辰從門前拉來一小廝。


    他伏在那小廝耳畔嘀嘀咕咕地說了幾句,後者怔愣片刻,頷首跑開。


    二管家簇了簇眉,對劉慕辰道:“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太子能看上公子,是公子的福分,這誰是正經主子,還望公子認清楚了。”


    蕭炎眯了眯眼,劉慕辰暗歎這胖子情商也真夠低的,怎麽就被他混上東宮二管事了呢……


    劉慕辰走到那二管事麵前,將他渾身打量了一番,笑道:“公公這身衣服不錯。”


    那二管事回看他一眼,隻以為劉慕辰想巴結他,聲音不禁大了幾分:“公子果然懂得……”


    話還未說完,劉慕辰又道:“就不知進不進水。”


    二管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劉慕辰的目光向後一瞥,心中開始默念:一、二、三……


    劉慕辰的笑容在眼前一晃而過,二管事還沒回過神來,就覺渾身一陣透涼,一大盆冷水猝不及防地澆下,那一身富氣十足的錦袍頓時失色。


    “你!”二管事怒火中燒,他看了看及時躲到一邊的劉慕辰,又看了看端著一個盆子誠惶誠恐躲到一邊的小廝,怒道:“你做什麽!”


    那小廝臉色一白,跪下道:“公公息怒!小的就是想潑個水,沒瞧見公公在這兒……”


    手裏一陣顫抖,那盆子猝不及防地從小廝手上掉了下來,直直地砸在二管事的腳上。


    瞎子才沒瞧見!


    二管事氣得直發抖,那小廝跑到他腳下給他擦衣服,手上的力道沒用好,竟直直地給他扯下一塊!


    二管事徹底火了,當即不顧蕭炎在場,掄起腳邊的盆子就往那小廝砸去……


    一聲巨響在耳畔響起,二管事砸完,隻覺十分解氣。


    “管事!”身後的一名親兵大驚失色。


    “不必大驚小怪,不過是個下……”


    “王爺!”劉慕辰大呼一聲,他繞過那小廝衝到蕭炎麵前,後者額頭上有鮮血淌下,那盆子竟是直直地砸在了他的發際處!


    二管事隻覺腦中轟然一身,他看著蕭炎滿臉是血的模樣,雙膝直抖,整個人仿佛脫力一般癱了下來,嘴唇哆嗦幾下,他慌張喊道:“小的該死!王爺饒命!”


    蕭炎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劉慕辰,兩人都在對方中瞧見了笑意。


    鬧劇草草收場,二管事在蕭炎的怒視威嚇下屁滾尿流地跑了,劉慕辰和蕭炎坐在屋內,前者手裏提著一塊紗布,一圈一圈地往蕭炎頭上饒。


    “當真是風水輪流轉。”蕭炎看著劉慕辰胳膊上纏著的紗布,那還是昨夜回來後自己親自替他包過的……


    蕭炎道:“你怎知那賊奴會用盆子砸人?”


    因為原著裏寫他就是個暴躁自大的主,別人打他他怎麽可能不還手……


    劉慕辰將心裏的話稍作變動說與蕭炎聽,後者點點頭,笑道:“果然有點眼力勁兒,不過你這招雖把那賊奴給嚇跑了,卻也苦了本王,就沒有更好的法子?”


    蕭炎看似說得漫不經心,但劉慕辰心裏知道,他對自己這顆明珠的表現頗有些不以為然,要想長久留在軒寧王府,但靠這些,自是不夠的……


    劉慕辰放下手,他看著蕭炎額頭上的紗布,笑道:“王爺今日進宮麽?”


    蕭炎愣了愣,說道:“無事啟奏父皇。”


    蕭炎母妃深得皇帝喜愛,卻紅顏薄命,母親不在,蕭炎在宮外又有自己的宅邸,這進宮的需要與契機自然也少了許多。


    劉慕辰笑道:“皇上雖日理萬機,卻也盼享天倫之樂,王爺不如去請個安。”


    蕭炎看了看劉慕辰,視線接觸到他靈動的眸子,在那一瞬間,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時近正午,劉慕辰靠在院子的石桌邊把玩一支玉簫,聽聞那是從前曦源公子最擅長的樂器,然而落在他手裏,那簫卻跟條樹枝無甚兩樣。


    “公子,該用午膳了。”一小廝朝劉慕辰躬身道。


    劉慕辰抬眼看了看他,正是早晨潑水那小廝,他一身粗衣,眉目卻生得清秀。


    “白天那事兒演得挺像。”在原著裏劉雅沒有刻意提到過這小廝,不過在劉慕辰看來,這小廝倒有些特別。


    那小廝笑道:“東宮那些人,平時都鼻子長在眼睛上,王爺不拘小節隨著他們,咱們底下的早就看不過去了,公子那法子好,真解氣。”


    劉慕辰笑著頷首,蕭炎確實沒什麽王爺架子,從他肯屈尊為自己這個伶人包紮傷口就可以看出,難怪底下人心裏都向著他……


    劉慕辰對那小廝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廝道:“小的孫青。”


    劉慕辰點點頭,適時,進宮一上午的蕭炎從院外走來,孫青朝他行過禮,又對劉慕辰打了招呼,便自覺退下了。


    劉慕辰看了看蕭炎的額頭,笑道:“王爺的紗布呢?”


    蕭炎笑道:“父皇召了太醫院最好的禦醫來瞧,傷口大好,自然不需要那些東西了。”


    早晨還一個大腫塊淌血呢,肯定是皇帝賜了什麽靈丹妙藥了……


    蕭炎想了想,又道:“王爺可挨罰了?”


    蕭炎沉默地看著劉慕辰,半響,他朗聲笑了出來:“被罰了半年俸祿。”


    劉慕辰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又道:“那肥太監呢?”


    蕭炎被劉慕辰那句“肥太監”給逗樂了,他笑意盈盈地坐到劉慕辰身邊,悠悠道:“被父皇杖殺了。”


    劉慕辰笑道:“打傷親王,還是皇上最喜歡的皇子,沒被淩遲都是輕的了。”


    蕭炎指節敲著桌子,挑眉道:“你早就知道會這樣,所以才讓我放了他?”


    劉慕辰露出個得意的笑容:“這事兒,比起王爺暗暗罰了他,還是告到皇上那兒才更有震懾力。”


    劉慕辰頓了頓,又道:“太子怎麽樣了?”


    蕭炎看了看劉慕辰,說道:“縱容手下,為個伶人與手足兄弟大動幹戈,實損皇家風範,儲君之儀,被父皇勒令在東宮禁足了。”


    劉慕辰暗歎一聲,隻道這皇帝老子果然偏心,同樣是搶伶人,軒寧王不過是被罰了半年俸祿,太子卻遭到禁足的命運……說得好聽,是對太子要求嚴苛,實則……


    蕭炎忽然道:“父皇把你賞給我了。”


    實則,就是偏心呐。


    蕭炎見劉慕辰沉默不語,忍不住打趣道:“你又在琢磨什麽?”


    劉慕胡扯道:“在想以後能跟著王爺,實在喜不自勝。”


    蕭炎揚了揚唇角,看著劉慕辰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起來:“你連我父皇的性子都摸得一清二楚,還一並算計了進去……本王都有些怕你了。”


    劉慕辰愣了愣,他一味想著利用皇帝愛子心切,以及不喜太子這兩點布局,卻忘了尋常伶人又怎會明白帝王心思……


    蕭炎看著劉慕辰,良久,他搖頭笑道:“罷了,反正本王也從未將你當作過伶人,隻盼你這支暗箭,別毒到本王身上才好。”


    劉慕辰鬆了口氣,看來這蕭炎對自己的興趣最終還是多過了猜忌,不過……


    所謂伴君如伴虎,蕭炎雖然是隻雛虎,且有一定的胸襟與氣魄,但人算不如天算,若他哪一天後悔了,那到時候自己的命運……


    劉慕辰看了看蕭炎腰間掛著的玉佩,他記得劉雅在書裏寫過,那是蕭炎十七歲獲封親王時皇帝親自命人打造的……


    薔薇作紋,中有“炎”字筆走龍蛇,那玉佩通體透白,聽說其珍貴程度,遠在和璞之上……


    劉慕辰沉默片刻,對蕭炎道:“王爺可有匕首?”


    蕭炎看著劉慕辰認真的神情,隻以為他又要做些非凡之事:“來人,拿把匕首來!”


    孫青一直守在不遠處等著劉慕辰去用午膳,聽到蕭炎的吩咐,急忙遞了把匕首來。


    劉慕辰接過匕首,又道:“可否借王爺玉佩一用?”


    蕭炎看了看劉慕辰,伸手解了玉佩遞給劉慕辰。


    劉慕辰左手扣著玉佩的邊緣,右手提著匕首抬起……


    “公子!”孫青大呼一聲,眼睛幾乎要瞪出來。


    蕭炎迅速抓住劉慕辰拿著匕首的那隻手,蹙眉道:“你這是做什麽?”


    劉慕辰吃痛地抿了抿唇,他讓開蕭炎的手,繼續用匕首去劃自己的左手肘……


    鮮血汩汩流出,劉慕辰照著那塊玉佩上的紋飾在自己手肘上刻下一朵歪歪扭扭的薔薇……


    皮肉翻裂,劉慕辰的嘴唇漸漸蒼白起來,他卯足了勁兒,又在那朵薔薇旁邊劃下一個“炎”字。


    匕首猝不及防地掉在地上,劉慕辰看了看蕭炎驚愣的神情,輕喘道:“為王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眼前漸漸發黑,劉慕辰暗罵這曦源的身子骨可真是夠弱的,也罷,表忠心總是要受受罪的,自己沒拿頭撞柱子已是輸了那些忠臣烈將一大截了……


    “你到底是何人……”


    失去意識前,劉慕辰依稀感覺自己掉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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