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姚九歌一直以來都隱瞞了一件事情。


    當所有人都在質疑有些壞事情是姚氏一族幹的時候,她都會下意識地反駁,反駁天下之大,並不是隻有姚氏一族掌握了幻術之密,反駁姚氏一族隻是被人誤解,這才變成了人們口中的那樣不堪。


    可事實呢。


    幻術之神秘,之龐大,千百年來唯姚氏一族堪破了稍許奧秘。


    那些迷人的幻境,可怖的幻生,強大的障術,一點一點,被族人收集整理,變成了不能讓外人所窺的秘密。


    到了她這一代,幻術已經形成的極其完整,先人的不斷實踐,錯誤的產生與糾正,讓幻術變得攻無不克,再也沒有可以在再往前進一步的空間。


    若是姚氏一族滅亡,那麽幻術也會隨之永遠消失在這片大陸上。


    不論姚九歌如何騙自己,如何騙眾人,這一點,都永遠不會變。


    姚氏一族一向團結,而這也是其能站在這片大陸上幾百年都安全無恙的原因。但姚煜的出現,不斷的證實了一個詞:背叛。


    她的族人,她的師父,或許真的已經背叛了她,背叛了姚氏一族。


    無還山上的清閑歡樂,師父的敦敦教誨,族人的友善可親,真的如同幻境一樣,到頭來,全是假的。


    姚九歌依靠著門框,雙臂環胸,看著屋內的景象,勾著唇角,無聲笑了一聲。


    李子衿的說辭和楊大人的說辭都有讓人生疑的地方,她不清楚李子衿的為人,但是卻清楚楊大人。


    這樣一個老臣,一生都奉獻給了東渤,又怎麽可能會在將近退隱之時說出一個謊言來。


    “宋大人……我真的沒事,您不用那麽照顧我的。”


    李子衿漲紅著臉,似乎很不習慣宋二的體貼,她應該已經梳洗過,能看出原本的模樣很是清秀,因為遭遇了變故,此時的神情更加的惴惴不安。


    可這樣的神情在男人看來,卻是愈發的令人疼惜的。


    身後的光束照射在姚九歌身上,麵對著房子時,神情卻陷入了黑暗。屋內的兩人都有些臉紅,自然沒有意識到外頭還有一個人。


    姚九歌挑了挑眉頭,看著宋二明顯一副情竇初開的模樣,好笑的搖搖頭。隨後,她在看向李子衿時,笑著的模樣微微斂了幾分。


    李子衿坐在凳子上,手捧茶蠱,含羞帶怯,一旁的宋二則在笨拙的給她削水果。


    在別人看不到的四周,有一股迷霧籠罩,李子衿的模樣被隱藏在迷霧中,時隱時現。


    那是被人下了幻境而產生的迷霧。


    她眯了眯眼,又看了一眼屋內的景象,最後轉身離開。


    天牢內。


    繼大晁的天牢,南尺的密道之後,她再一次踏入了東渤的天牢。


    再這樣下去,她覺得自己到時候可能會對每個國家的天牢和密道都了如指掌了吧。


    因為諸葛雲深的關係,天牢內的侍衛沒有一個人敢攔著,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入了牢房,踩過潮濕的地麵,隱入了黑暗當中。


    天牢內的味道很難聞,有發黴的稻草,也有一層又一層幹涸的鮮血,終年沒有陽光,常有罪犯的怒吼。


    姚九歌捏了捏鼻子,一個個牢房的走過去,當到了最底,她終於看到了端坐在稻草上的楊大人。


    “楊大人?”


    姚九歌緩緩走過去,看著嘴裏念念有詞不知道在說什麽的楊大人,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楊大人,你在念叨什麽呢?”


    楊大人終於有了反應,雖說關在天牢,但身姿挺拔,沒有一絲頹敗的氣息,像他這樣的人,似乎不論在什麽地方,都能保持自己的氣度,無論環境怎麽改變,無論外人怎麽評說,他都不在乎。


    “阿姚姑娘?”


    他這才反應過來姚九歌的問題,他笑了一聲,道:“老夫的年紀是愈發大了,記性差的很,偏偏還不服老,如今身處牢獄,即便不能手執書卷,也不想渾渾噩噩下去。”


    姚九歌也跟著笑了一聲。


    “楊大人博學多才,阿姚很佩服。”她沿著牢門蹲下來,看著楊大人身邊圍繞著的迷霧,沉默了一會兒,道:“楊大人,你被人下了幻境。”


    楊大人睜開雙眼,看著姚九歌,因為有迷霧籠罩,姚九歌看不清他現在究竟是什麽表情。


    她眯了眯雙眼,輕聲道:“楊大人,我為你解除幻境。”


    楊大人搖搖頭,道:“不用為我浪費時間。”


    姚九歌皺了皺眉頭。


    “現在有人想要趁勢對皇上不利,老夫已經入了天牢,狐狸的尾巴也終究會露出來,阿姚姑娘,皇上的安全,就交給你了。”


    “可是……”


    “阿姚姑娘,生死有命,老夫清廉六十餘年,雖不能說完全不犯錯,卻也自認一生為東渤做了些許的貢獻,如今被人當做棋子,老夫無力反抗,隻希望後輩能爭氣,救東渤於水火之中。”


    “楊大人,對手實力強橫,不是光靠自己的意誌就能撐過去的。”


    楊大人笑了兩聲,搖搖頭:“阿姚姑娘,你還是低估了自己的能力。”


    “楊大人的意思是?”


    “能堪破幻術的,隻有幻術本身。阿姚姑娘,如今這個艱難的局麵,是你唯一能變強的機會。”


    姚九歌覺得楊大人的話中有話,一時有些猜不透。但很快,她挑了挑眉頭。


    若是假設楊大人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麽或許一切也有了解釋。


    幻術之所以在她這一輩沒辦法提高,就是因為幻術的層次已經到了頂端,除非跌落,否則再也不能進步。


    除非重新開始,除非遇到艱難局麵。


    姚九歌摸了摸下巴,朝楊大人點點頭。


    “楊大人的意思我明白。”


    她又看了一眼離自己很遠的幾個牢頭,輕聲道:“楊大人,你跟我仔細說說昨日的發生的事情。”


    楊大人點點頭,有些抱歉道:“隻是我能知道的也不多,正如姑娘所說,老夫被人下了幻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真的分不清。”


    姚九歌點點頭。


    “沒關係,我會分辨的。”


    “好。”


    楊大人終於從稻草堆上起身,他身上的官服已經被人剝奪,被人換上了一身難看的牢服。


    但在他朝姚九歌走來時,還是不免讓她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的師父為了讓自己識字,找了一個老師來教導她的日子。


    打手板,背書,默寫……


    姚九歌抽了抽嘴角,覺得自己果然還是對這種老師模樣的人有下意識的緊張。


    “昨日老夫正在辯讀你給我寫的感謝信,之後,外頭突然有子衿的求救聲……”


    楊大人頓了頓,道:“不過阿姚姑娘,你還年輕,真應該趁著時間充裕好好練練字。”


    姚九歌:“……”


    “實在難看的讓人不忍細看。”


    姚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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