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九歌沒有想到朱靈枝的相好會回來,而且還是用如此激烈的姿態回來的。


    她本是不確定這人的身份的,直到看見他腰間別著的緋色香囊,這才確定了他的身份。


    前幾日她同朱靈枝閑聊時曾經聽她談起這件事情來。


    她與這男子相愛之時,為了吐露自己的心意曾特地繡了一個香囊,並將自己的一縷頭發隨著一封帶著愛意的詩句縫在了裏頭。


    眼前這個男子模樣凶狠,拎著一把大刀,額上還別了一條紅色的發帶,此時正目瞪著前方,身後跟著二十來個同樣模樣凶狠的弟兄。


    除了他腰間那一香囊不太符合他的氣質之外,一看便是一個粗野莽夫,同讀書人搭不上一點關係。


    她本以為以朱靈枝的性情仰慕的一定也是一個深諳風月,極其浪漫的男子,而不是像這般,活生生像一個土匪。


    姚九歌自推門而出看到男子長相開始便已經有些無語地不知道說什麽,而坐在屋內本是沒什麽興趣的秦疏白卻被她這幅樣子勾起了一抹興味。


    他委實對門外的叫板聲提不起一絲興趣,隻因為這樣的情形他已經見了多次。還不如逗逗不知為何竟僵硬在那的姚九歌來的有趣。


    “怎麽,姚族長害怕嗎?”


    “嗯。”


    這下換秦疏白呆愣了,他本以為以姚九歌的脾氣一定會對此回擊一番,他有些不能反應過來,挑了眉頭看著她的側顏,不敢相信地又重複了一邊:“你說嗯?”


    姚九歌又“啊?”了一聲,轉頭看向秦疏白,這才如夢初醒一般的扯過他的袖子將他拉到了自己的前方,以擋住那男子的模樣。


    她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半分感歎半分無語地輕聲道:“朱家小姐……品味獨特啊。”


    頭一次被如此對待的秦疏白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墨色下,一隻白嫩的小手拉扯住了一個小角,起了一些褶皺,卻將她的手指襯托的更加的小巧細瘦。


    在陽光下,他甚至能看見她的指甲蓋因為抓扯而顯露出的粉紅。


    秦疏白抬眼望了望姚九歌,卻見她另外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似乎是不敢再看,隻留了一張嘴留在外頭,也在此時為難的抿緊,微微嫌棄地往外頭撅了撅。


    難得見到如此嬌憨,秦疏白覺得很是稀奇,便伸手捏了捏她的唇瓣,硬生生將其變成了扁扁的形狀,像隻小鴨子一般。


    姚九歌無語,張開手指,從縫中瞪了他一眼。


    張樹舉著把大刀,眼看自己麵前兩人竟然旁若無人的你儂我儂,終於惱羞成怒的一把將大刀放下,重重的立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沉重的餘聲。


    此時門內顧左顧右也在此時閃出,立在秦疏白與姚九歌一旁。


    黑色勁裝,看不清臉,隻有一雙眼牢牢地盯著張樹。


    還什麽動作都沒有,卻能明顯從他們的姿態當中看出一番修羅場的氣息。這氣息太過森冷,仿佛能將整座院子凍成冰。


    張樹眼尖,分明地從他們二人的眼神當中看出了鬼火地獄。


    骷髏遍地,哀嚎遍野,濃厚的黑夜籠罩,怎麽逃也逃不出去。


    張樹咽了一口口水,但在看向秦疏白時又再一次堅定了眼神。方才泄露的軟弱也在片刻被他收了回去。


    姚九歌雖然不滿秦疏白的動作,但目光卻一直大都放在張樹身上,眼見他被顧左顧右的氣勢嚇退,也眼見他目光突然堅定,一副不肯退讓的模樣。


    “你就是張樹嗎?”


    “是又如何!”


    姚九歌挑眉,將頭往秦疏白那兒一扭,道:“為了朱家小姐即便得罪攝政王也不怕是嗎?”


    張樹眼不眨腿不軟,摸著刀柄,身後的二十幾個弟兄也蠢蠢欲動,死死盯著秦疏白,一看就是不管他什麽身份,隻要張樹一聲令下便死命往前衝的那種。


    姚九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著張樹氣勢洶洶的模樣,又越過他看了一眼身後的幾個弟兄,微微皺了眉頭,嚐試著問道:“你是土匪嗎?”


    “放屁!怎麽說話的!這是我們寨主!”


    姚九歌:“.…..”不是一樣的嗎?


    不過姚九歌也不計較這些稱謂,她隻是很不怕事大的又抬手指了指秦疏白,道:“朱家小姐若是不跟著他走就會遭遇滿門抄斬,你一個小小的土匪果真能抵抗?”


    張樹聞言一陣怒色,立刻拔出大刀對向姚九歌:“攝政王覺得,若是你心愛的女人被我們搶去了可你卻不能反抗隻能一遍又一遍的感恩戴德,這種感覺如何?”


    姚九歌:“?”


    秦疏白笑了一聲。


    顧左和顧右似乎也被逗的差一點笑出聲。


    此時氣氛突然因為張樹的這一句話變得格外輕鬆,趁著這一空隙,秦疏白低下頭看著姚九歌無語的模樣,揚眉心情很好的詢問道:“怎麽,姚族長在新月城竟如此不為人所識嗎?”


    姚九歌咬咬牙,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勉強算是回答的話語:“嗬,我做人比較低調。”


    秦疏白“唔”了一聲,又笑。


    隨後,他抬起頭來,朝張樹看去。大約是方才的一番調侃讓他心情很是愉悅,又或許是張樹癡情,寧願得罪自己也不願意放棄朱家小姐,讓他難得有了想要給張樹機會的心思。


    他一甩長袖,淡淡道:“你若能與本王對上幾招,本王便成全了你們。”


    張樹捏緊大刀,謹慎地看著他。


    顧左和顧右適時的往黑暗處隱去,姚九歌為了避免誤傷也在此時跨回屋內,又特意搬了一把太師椅立於正中央,盤了雙腿一副看戲的模樣。


    張樹拎著大刀獨自一人朝前跨了幾大步,這才粗聲道:“這可是你說的!莫要反悔!”


    “本王從不出爾反爾。”


    “好!”


    張樹將大刀轉了一個方向,腳下一蹬便毫不猶豫地朝秦疏白攻去。


    屋內姚九歌見此嘖嘖搖了搖頭。


    她是看過秦疏白出手的,以張樹的能力來說,連碰到秦疏白的衣袖都有些困難。現在就隻看秦疏白是否有心放水了。


    幾下黑影略過,掛起一陣風來,激起了塵土。


    張樹氣喘籲籲地連連往後退,直到將大刀插入地上,這才借著力讓自己停了下來。


    而秦疏白依然一副淡然,毫無打鬥過的痕跡。


    他甚至隻是輕輕抬了手,便已經讓張樹毫無反抗的可能。


    張樹作為新月城的土匪,一招一式都是真刀真槍實幹下來的,因此雖然招式雜亂找不出規律,但勝在出手狠,力氣大,同秦疏白的飄縹緲渺漫不經心不同,張樹果然是盡了全力的。


    他在地上回勾了一腳,沒能成功製衡住秦疏白,便又立刻換了招式,朝秦疏白胸口襲去。


    “呀呀呀!”


    隻聽得張樹怒吼了一聲,躍空而起,甚至在空中轉了半個圈,一把大刀握在手中,朝秦疏白頭頂砍下去。


    秦疏白抬眼一望,一腳踏在地麵,輕飄飄的遠離了刀刃。


    此時,突然又有一陣隱隱的白霧從他身後而來,瞬間迷了他的眼。甚至讓他連聲音都聽不見。


    可張樹卻絲毫不受影響。他看著秦疏白突然停下來的腳步,雖然有些不解,但很快便意識到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秦疏白看不見也聽不見,行動也被刻意減緩,從後方看,竟直直對上了張樹的刀刃。


    姚九歌呼吸一滯,想也不想立刻衝了出去一把將秦疏白拽了回來。


    雖躲過了致命一擊,還是免不了將左肩劃開了一條深深的血痕。


    姚九歌瞪大了雙眼看著秦疏白難得迷茫的模樣,皺死了眉頭立刻朝四周看去。隱約間似乎看見了一襲白瞬間而去。


    師父?


    “妖女!你做了什麽!”


    顧左顧右憤怒現身,劈頭蓋臉便罵了姚九歌一頓。


    姚九歌抬頭瞪顧左一眼,將秦疏白倒在他身上,沉沉道:“怕是中了障術,我替他解開。”


    “誰知道你又想做什麽!主上隻要遇見你就肯定沒什麽好事!”


    姚九歌麵色黑沉,抬眼看向顧左,沒有怒色也沒有情緒,隻是舉著無命笛衝著他的臉,一字一句道:“你再多說一句,連我也喚不回秦疏白。”


    顧左下意識地跟顧右對望了一眼,抓著秦疏白的肩膀,不自覺地抓緊了一些。


    在這時,到底還是顧右比較冷靜,他朝姚九歌恭恭敬敬地抱拳彎了腰:“麻煩姚族長了。”


    姚九歌點點頭,立刻退了一步,將無命笛放置嘴邊。她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吹奏了一首曲子。


    而秦疏白也隨著曲子的起起伏伏有了些許的反應。


    姚九歌一邊細細查看秦疏白的神色一邊小心調整曲子的幅度,避免吹奏過猛反而將秦疏白置入重度的昏迷。


    所謂障術,乃姚氏一族特有之術,與幻術不同,障術將人拉入虛妄當中,六感全失,非得族長親自出馬不可。


    可障術他們從未多用過。


    而在萬惡鬼街時,師父也隻是封閉了一部分感覺,讓她體驗不到鬼街的潮濕陰暗而已。


    可如今秦疏白……


    姚九歌心思沉沉,有些不懂師父為何要突然下這麽重的障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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