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靖安把車開到前台的時候,江麓早就在酒店門口站著了。他戴了頂帽子,手收在褲子口袋裏,看樣子已是等了不短的一段時間。


    衛靖安歎了口氣,把車開過去,對站著像是在發呆的江麓道:“怎麽,就你一個?其他人呢?”


    “呃?”江麓聽到喊話,這才回過神來,對車內的衛靖安抿唇笑了笑,說,“寧姐喝多了,剛趴在桌上不起來。鄭導……喝的也有點多。人多車少,我又不會開車,就沒繼續呆著礙事。”


    “得,”衛靖安聽完就笑了,“合著這是看你有人接,就幹脆把你丟這兒自生自滅了吧?”


    “……也不算是。”江麓臉有些微紅,“就是剛好差個位置,我有衛哥你接我,不想讓他們太麻煩,就讓他們不用管我,趕緊走了。”


    衛靖安失笑地搖搖頭:“不說這個了,先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江麓便“嗯”了一聲,伸手去開副駕那邊的車門。門剛一打開,一股極淡的酒氣就隨著夜風飄進了車內。衛靖安聞到那酒味,便看了一眼江麓,眼睛果然有些霧蒙蒙的,一看就知道肯定被人強拖著灌了幾杯。他便對著正要坐上副駕駛的江麓偏偏頭,一伸下巴,笑道:“坐後麵去吧。”


    “嗯?”江麓疑惑抬頭。


    “副駕不安全。”衛靖安說。


    “……哦。”江麓呆了一下,點點頭,隨即又從副駕駛鑽了出去。過了一會兒,他開了後排的門,鑽進車裏,悶悶道:“好了。”


    衛靖安從後視鏡裏瞅著他:“回哪兒?”


    “嗯,學校……”江麓有些遲鈍地答道,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呃……不然去哪兒?”


    “我才幫你租了套公寓,”衛靖安說,“免得以後拍戲趕不及,被人給扣在宿舍外麵無家可歸。”


    “呃……”江麓一下就沒話了。過了好久,他才沒什麽底氣地辯解道:“那次隻是意外……”


    “嗯,我知道。”衛靖安平靜地點頭,“我還聽說上次大半夜的,你們學校的姑娘組團去你樓下唱情歌表白,鬼哭狼嚎了一晚上,害的整棟樓的人都沒睡成覺,第二天直接被教導主任喊去訓了一天。”


    江麓登時更尷尬了:“衛哥,你這都是從哪兒聽來的啊……”


    “嗯?你問哪件?”衛靖安挑眉問道。


    “……都問。”


    “哦,上次去找你的時候,你們班一姑娘和我說的。”衛靖安淡淡道,“她還和我說了你被人堵了自習室,堵了男廁所,堵了宿舍樓門口……怎麽,還需要我繼續嗎?”


    “……不用了……”


    “行。”衛靖安頷首,轉頭看他,問道,“現在呢?去哪兒?”


    “……公寓吧。”江麓鬱悶地答道,“這個點,宿舍應該關門了……”


    衛靖安就歎氣:“你知道就行。”


    說完,他就把車發動起來,朝著新租的公寓駛去。


    過了好久,車裏才響起來江麓後知後覺的問話:“呃……衛哥,公寓在哪兒?”


    “在你學校旁邊。”衛靖安說,“離正門挺近,走路的話,十分鍾左右吧。不過去教學樓的話,我就不太清楚了。剛好開學了,沒什麽人租住,隨便還了幾句,房東就給了個優惠,也不算貴。”


    “呃……”江麓茫然地看著他,卡了半天殼,似乎很是不能想象衛靖安西裝革履地和人殺價的場景。他詭異的沉默了半天,最後才蹦出來一句:“……挺好的?”


    “是挺好的。”衛靖安點點頭,真心實意地誇讚了一句,“房子不錯。”


    實際上,能得衛靖安誇一句“不錯”的房子,絕對已經是相當優秀的精品房了。


    精裝修,兩室一廳,家具電器一應俱全,提包就能入住,房價才三千一月。除了地段不大好,離市區遠了些,這個價位在x市這種地方,實在可以說得上是良心。


    “鑰匙是這個,你收好。”衛靖安把鑰匙遞給江麓,囑咐道,“兩間屋子隨便挑一間住,另外一間可以放著堆雜物。如果碰上緊急情況……”


    “什麽是緊急情況?”江麓忍不住問。


    “碰上不得不留人過夜的時候。”衛靖安說,“當然,我的建議是——不要留異性過夜。”


    末了,他頓頓,又補了一句:“同性最好也不要。”


    江麓拿著鑰匙,微囧地問:“呃……那衛哥你……呢?”


    衛靖安聞言,不由挑起了眉:這小子,喝多了吧?竟然變得這麽奔放?他哼笑了一聲,對江麓道:“房子我租的,你自己看。”


    江麓雙眼霧蒙蒙的,茫然道:“那就是不留?”


    “隨你的便。”衛靖安嗬嗬一笑,翻出來一打毛巾,而後慢悠悠地道,“我有鑰匙。”


    江麓啞然。


    衛靖安看著他那倦得不行的模樣,便也不再和他閑扯,把翻出來的毛巾扔給江麓,隻道:“先用這個將就一下吧,去洗個澡,洗完趕緊休息。”


    “啊……好。”江麓接了毛巾,遲疑地點點頭,步履遲緩地朝衛生間的方向走了過去。衛靖安本來隻打算把他給帶過來,免得又弄成一副可憐兮兮、不得不窩在自習室休息一晚的模樣。結果江麓被灌成了個現在這樣子,他反而不好轉頭就走了,隻得在屋子裏呆著。免得人洗到一半睡著了,臉著地把自己給摔進醫院。


    衛靖安不由歎了口氣。他走到廚房,把之前買來塞冰箱裏的蜂蜜拿了出來,衝了杯熱蜂蜜水擱在桌上冷著,然後拿了一張碟,塞進了播放器裏。


    切完頻道,電視裏就咿咿呀呀地響起了以京劇花腔為背景的片頭來,如同水墨般鋪開的三個字躍入視野——


    《清史稿》。


    “不知三姑娘可願過府與簡某人一敘?”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


    ……


    衛靖安抱胸看著電視裏的青年一拱手,瀟灑離去的模樣,陷入了沉思。


    遊睿白當時的演技雖然尚帶幾分青澀,卻顯然是用了心去演的,比起如今他隻顧得上用演技來應付了事的態度來說,卻是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若他去《九連環》劇組的時候,還是這個態度的話,胡誼才不會管那些麵子裏子的事情,絕對會毫不留情地把他掃掉,江麓的贏麵還是很大的。但若是遊睿白忽然轉了性子,想要認真演戲的話,那江麓顯然就有點兒危險了。


    雖然衛靖安並不認為,以遊睿白的自傲程度,會把他放在眼裏。


    這時,忽地一個聲音打斷了衛靖安的思考。


    “……衛哥?”


    衛靖安應聲回過頭去,卻見是江麓已經衝完了澡,腦袋上搭了塊毛巾,走了出來。他頂著滿頭晶瑩的水珠,雙眼倒是清明了點。衛靖安朝他淡淡的點點頭,對著桌子上的蜂蜜伸了伸下巴:“蜂蜜水,解酒的,喝完吧。”


    江麓“嗯”了一聲,擦幹了頭發,把毛巾拿去洗了掛著,這才走回了客廳,坐在沙發上喝掉了那杯蜂蜜水。他喝完了蜂蜜水,看了眼電視上播放著的電視劇,疑惑地開了口:“……清史稿?”


    “嗯。”衛靖安頷首,“電視劇版是楚鶴改的,處女作,應該是最容易能讓人看出他創作傾向和意圖的一部。雖然被原劇本限製,自我發揮得不算太多,不過前後有非常明顯的改動,可以借此推斷出來他的想法和偏向性。”


    江麓茫然地點了點頭。


    衛靖安看他那一副壓根就沒聽懂的樣子,心知這家夥仍舊處於醉酒的腦子放空期,根本什麽都聽不進去,和他細心講解也是白費,第二天醒來就全忘光了。便幹脆就不和他說那些廢話,隻道:“要是不困就看著,困了就去睡覺。”


    “好……”江麓應著,閉了眼就要往沙發上倒。


    衛靖安看他那困得不想動的樣子,挑挑眉,最後還是沒說什麽,歎了口氣把位置讓了出來,去屋裏翻了條毯子給他蓋上。他把電視的音量又調小了些,坐在一邊的小沙發上繼續看。


    《清史稿》對於衛靖安來說,簡直可以用爛熟於胸一詞來詮釋他對此劇劇情的了解。隻可惜到底還是年份有點遠了,這麽七八年過去,再熟的東西也會陌生,好些小細節都回想不太起來了。


    沒有劇本在手,推測起這些東西,實在是有些夠嗆。


    一路快進著看完了《清史稿》,衛靖安又放了楚鶴寫的其它幾個劇本的影片。等到他把那些片子挨個快進放完,天都已經大亮了。


    他站在陽台的玻璃拉門旁邊,看著一室的陽光,眯了眯眼。


    ——加上《清史稿》,楚鶴寫出的一共五部影片,男三號的定位卻基本未曾變動過。那些角色或者正麵,或者反麵,或者亦正亦邪,最終設定總是離不了一個詞——精神病。無論是楚鶴把那個人寫成多麽讓人如沐春風的正道大俠,但私下裏卻也是個人格分裂症。


    俗話說得好,想演什麽像什麽,就先把自己變成你要演的對象。想要演好一個看似正常的精神病,那就得先把自己變成一個精神病,至少表麵看上去要像。


    話雖是如此,可其中個中理論,卻還是得讓江麓自己去琢磨、體會。


    衛靖安看了眼還睡得熟得很的江麓,歎了口氣,下樓去把早餐給他買了回來,放在電飯煲裏溫著,又給他留了張紙條,而後才離開了他給江麓租的公寓。


    有些事情,果然還是得和楚鶴確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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