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靖安帶著江麓回到片場的時候,湯靜正站在鄭愷身邊,對他似乎在說些什麽。見到衛靖安和江麓回來了,湯靜當即停下了自己的話頭,笑著迎了上來,走到衛靖安跟前,盯著江麓左看右看了一陣,最後不好意思地道:“衛哥,小江沒事吧?哎,說起來真不好意思……剛剛一不小心就動情動過了,入戲太深,真把自己當成了角色,控製不住自己了。”


    衛靖安挑眉看著她胡扯,隻道:“小湯,聽哥一聲勸,入戲深是敬業,入戲太深可不是什麽好事。瘋人院不是什麽好玩的地方,你睿白哥應該挺有體會的。要是有點這方麵苗頭,你倒可以和他請教請教。”


    湯靜整個人當即僵在了原地,臉色青青白白來回變換,真是好看。


    衛靖安淡淡一笑,扯著江麓去找鄭愷。


    鄭愷等二人已久。看衛靖安來了,便趕緊把江麓扯過來看了幾眼,最後滿意點頭道:“還不錯,可以繼續了。”


    江麓歉意地道:“鄭導,耽誤時間了,真不好意思。”


    鄭愷一聽,鬱悶了,眼睛一瞪,當即哼道:“又不是你的錯,不用道歉。”這話說完,他揮了揮手,示意江麓不用計較,一邊轉過身去,一邊小聲嘟囔道,“真當我是瞎子,欺負我好說話?現在小輩真是一個賽一個狂,還好還有個懂點事兒的……”


    他聲音放的是小了點,卻沒有刻意收斂,身邊的幾個人皆是聽到了的。鄭愷這話一出,幾個人均是麵麵相覷:這湯小花旦,看來是徹底把人給得罪了啊……


    這鄭愷鄭導演,在z國雖不是頂尖的一線導演,卻也不是什麽末流三腳貓,不然巨星豈會請他來執導這電視劇?鄭愷雖然不紅,卻勝在資曆老,人脈廣。盡管年紀不輕,卻偏愛清新細膩的情感劇,其中以女性角色為主導的劇本尤甚,也不多不少地拿過幾個獎。湯靜這邊把人給得罪了,人導演想整她還不就幾句話的事兒啊?就算礙於巨星的麵子,在劇組裏不說什麽,可離了劇組,在別的導演製作人麵前說些什麽還不是輕輕鬆鬆的?這年頭大都是這些人負責選角,人一旦有了壞印象,想扭轉起來那真就難多了。


    鄭愷聲音不小,衛靖安自是也聽到了這話。他全當沒聽見,神色自然地拍拍江麓肩膀,和他說:“一會兒重拍,自己小心點。借位拍戲什麽的,導演也給你講過,我就不重複了。要是湯靜敢再來一遍,就算ng也給我躲開了。不用怕。”


    “行。”江麓點頭,答應了。


    幾句話的空隙,劇組的工作人員已然準備好了一切,就等主演們就位開拍。湯靜方才主動去嘲衛靖安,被照臉生生扇了一巴掌,臉色青白地呆了半天。她看看一旁看著自己臉色不太好看的鄭愷,又看看抱著胸冷淡地注視著自己的衛靖安,恨恨地碾著高跟鞋走進了場。


    “!”


    有了上一次的事情做血淋淋的例子,一眾工作人員再也不敢掉以輕心,隨時做好準備,等著迎接湯靜下次抽風。


    湯靜四處看了看,心裏冷哼了一聲,開始重拍剛剛的那一幕。


    這一次湯靜倒再沒鬧出假戲真做的事情,她按照鄭愷說的借位拍完了那一巴掌的戲,楚楚可憐地看著江麓,含淚念道:“柳澄,我真看錯你了。”


    站在她眼前的少年捂著臉頰,久久的沉默了。額前的劉海遮住了他的雙眼,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從露出來的下半張臉上看出他緊抿著的雙唇和顫抖的麵部肌肉,正緩緩繼續著準備爆發出的力量。


    但凡看過原著小說的,都知道這裏有一大段柳澄的內心獨白。搬到電視劇裏顯然不可能像小說一樣,放一大段獨白上去讓配音演員們照著念出來。就算可以給演員加台詞,可要真加上,再挨句念完了,那真是什麽氣氛都給破壞完了。像這種情況,那就隻能靠演員本身的演技爆發了。


    片場眾人的心頓時都高高的吊了起來。江麓這段時間的表現他們都看在眼裏,就算有衛靖安這麽一層關係在,大家也不得不對這個才成年沒多久的大男孩另眼相待。


    ——他到底會怎麽演呢?好期待。


    江麓微微抬頭,烏黑的發絲間露出一雙充血的眸子來。漂亮精致的少年牙關緊咬,似是在忍耐自己快要控製不住的情緒,聲音喑啞地笑了,語含期待地問:“那現在呢?氣消了嗎?”


    站他對麵的女子隻是沉默,含淚搖頭。


    他瞳孔縮進了一瞬,眼中似有什麽東西破滅了。少年垂下的手頓時緊緊握成了拳頭,然後又無力地送了開來:“……我不是故意的,我錯了。”


    他這般示弱,卻隻贏來對麵女子顫抖的一句話:“……不,我不想再管你了……你也大了,我們以後……就各過各的吧。”


    江麓的頭猛地抬了起來。


    湯靜說完她該說的台詞,朝江麓那邊望去,瞬間撞入了對方眼中那一汪濃的化不開的壓抑的黑色當中,幾乎要被那黑暗給吸入其中,粉身碎骨,不複存在。


    她頓時悚然而驚,心中害怕,忍不住退後了一步。


    湯靜那一步方才邁出,就隻見眼前少年踏出一大步,到了她麵前。她慌亂地試圖轉身,一雙略帶薄繭的冰涼雙手便已經搭在了她的脖子上,扣住了她的動脈。她掙紮了幾下,卻驚恐地發現對方竟然猶在戲中,絲毫不顧她的恐懼表情,對她吼道道:“閉嘴!夠了!”


    一瞬間,湯靜忽然有了一種她真的就是柳念念的錯覺。站在她麵前的也不是什麽娛樂圈的後起之秀,又或是遊睿白的仇敵帶著的新人。他不叫江麓,不是個演員。他活生生地站在她麵前。他就是柳澄。


    她忽然深刻地了解到了關於柳澄這個角色的心情,無能為力的痛苦,和無法說出的愛。


    ——會死!會死!會死!!


    ——他會殺了我的,他心裏就是這麽想的,他想殺了我!


    痛苦的眼淚從眼角溢了出來,湯靜卻恐懼地發現,她的意識就和脫離了一般,隻剩下身體如同製定好的程序一般,機械地說道:“柳澄……你……”


    對方仍舊死死地扣著她的脖子。


    她突然感到一陣解脫:說不定死亡真的是一種最好的告別方式,一了百了。就此脫離那些痛苦的在現實中的掙紮,為金錢屈從的無奈,還有對已逝母親的愧疚……


    ——不,不對!我要活下去!


    湯靜猛地清醒過來,再度奮力掙紮。她才不想死,她又不是柳念念那個倒黴頭頂的姑娘,有錢有名,還有喜歡的男人,才不要死!!


    而上天似乎真的聽到了她的請求似的,扣在她脖子上的手鬆開了。她捂著被掐的幾乎不能呼吸的脖子,踉蹌著後退幾步,咳嗽幾聲,急速喘}息著。恐懼而顫抖地看著眼前的少年。


    對方嘴唇微顫,不敢置信地注視著自己的雙手,整個人如同破碎的琉璃一樣,渾身的光華都迅速地破敗了下去。


    湯靜冷冷地看著他。


    又過了好久,他才收斂了自己的情緒,神色微定,低低地道:“對不起,你若是恨我,就恨一輩子吧。這樣也好。”


    話罷,對方踉踉蹌蹌地推門而去。


    湯靜頓時愣在了原地。


    “cut!”


    直到鄭愷興奮的“過了”的聲音傳來,湯靜才反應了過來,尖叫著捂著自己的脖子,讓助理趕緊給她拿冰袋來處理一下。


    助理立即唯唯諾諾地跑到了湯靜麵前,奇怪地看著湯靜,小聲道:“靜姐,你……你脖子沒事兒啊?”


    湯靜聞言,當即怒了:“怎麽可能!剛剛我都快被掐死了,有點眼力行不行!趕緊給我去拿鏡子和冰袋,不然我告到宇哥那裏,有你好果子吃。”


    小助理委委屈屈地抿著嘴,去給湯靜拿了鏡子和冰袋。她怒氣衝衝地找到自己的椅子坐了,捧著鏡子,準備對著紅印兒做個簡單的處理,卻當即傻了眼。


    ——那裏白白淨淨,果真和她助理說的一樣,連一絲紅痕都沒有。


    湯靜瞬間漲紅了臉。


    衛靖安忍不住“嗤”地一聲笑了出來。


    他瞥了眼正巴巴地看著自己蹲等著求誇獎、和個小動物似的的江麓,臉上表情溫和了些,點頭誇他道:“做的不錯。”


    江麓靦腆地笑了:“沒,主要是找到感覺了……也不算頂好。”


    衛靖安失笑地搖頭。江麓這場表演若都說是一般的話,那z國無數演員的演技豈不得用木偶戲來形容?方才他隻是輕飄飄地把手搭在湯靜脖子上,都能讓湯靜入戲深到以為自己被掐緊了脖子。若此如此便也罷了,可湯靜卻壓根沒因為入戲太深而被ng,而是被他帶著毫無阻滯地念出了自己的台詞和該表演的動作。這種演技,放眼整個圈子,絕對可以秒殺大部分人。哪怕是巔峰時期的遊睿白,或許比之不如。


    想到這裏,衛靖安不由看了一眼驚魂甫定、似乎想打電話和人哭訴的湯靜,扯了扯唇——


    嗬,小姑娘還挺天真。


    真以為……這事兒就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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