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


    “劉淵走啦?”


    袁隗閉著眼,淡淡的,蒼老的滿是褶皺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是的,就在今早,大人。”


    下人弓著身,恭恭敬敬的答道。


    猛的睜開眼,袁隗渾濁的眼中霎那間精光閃爍,站起身來,便疾步而走,步伐矯健,竟沒有一點蒼老的姿態。


    “去,通知王大人,楊大人,黃大人三人,就說老夫再宮門口等候!”


    說著話,袁隗頭也沒回


    皇宮門口,著裝鄭重的袁隗靜靜的站在那裏,脊梁挺的直直的,仿若一棵古樹,雕像一般沉寂。


    噠噠噠


    不一刻,耳聞馬蹄聲傳來,袁隗微閉的眼睛一睜,便看見前麵緩緩迎麵而來的三輛馬車。


    隨著車夫三聲吆喝,三輛馬車規規矩矩停在袁隗身前不遠處,接著,便見三位垂垂老翁被下人攙扶著走出了車廂。


    “袁大人!”


    “太傅大人!”


    “袁公!”


    三老翁走上前,與袁隗相互各自見禮。


    “王大人,楊大人,黃大人!”


    袁隗嗬嗬一笑,滿臉的溝壑襯托著笑容,是那麽的慈和:“走吧,進宮覲見天子。”


    三位大臣略微一點頭,跟著袁隗走過宮門,大步望宮裏行去。


    “三位,死了一個董卓,洛陽不再需要第二個董卓!”袁隗邊走邊淡聲道。


    “不錯。”司空黃琬點頭不止:“洛陽是天子的洛陽,是滿朝文武的洛陽,不是某個人的!”


    “既如此”楊彪會心一笑,道:“趕他出去!”


    “趕他出去!”其餘三人同聲附和


    “陛下,太傅、太尉、司空、司徒四位大人求見。”


    聞言,正在舞劍的天子身影一頓,眉頭皺了一皺,道:“讓四位老大人在正宣殿稍候片刻,朕馬上就到。”說著,將手中寶劍扔給一旁侯立的太監,回到寢宮,更了衣,在侍衛的衛護下,來到了正宣殿。


    “拜見天子!”


    四位老臣見天子到來,忙顫顫巍巍的站起身,口稱拜見,拱手施禮。


    “四位卿家請坐!”劉協麵露淡笑,問道:“不知四位老大人有何要事要見朕呐?”


    四人相視一眼,袁隗先請求天子揮退一眾太監護衛,這才略微拱手,道:“陛下,董卓,如何?”


    “董卓!?”


    劉協聞言臉色一變,恨恨道:“欺君欺國欺天下,該死!”


    四人聞言,相視一笑,袁隗又道:“陛下英明。那麽如果董卓還在,陛下要如何對待?”


    “誅殺!”劉協牙齒一咬,嘎嘣作響。


    “陛下聖明!”袁隗幾人同時拜倒在地,齊聲道:“請陛下下旨,遣漁陽王劉淵回返封地!”


    天子劉協聞言,呼的一聲,站了起來,臉上滿是駭然!


    “你們你們你們什麽意思!?”劉協如何不知這幾位老臣的意思,但是他根本不敢想象,如果真是這般不!劉協猛地搖頭,驅散了腦海裏那種思緒,然則,既已生根,如何能驅散?


    “陛下!”袁隗大呼一聲:“陛下啊,董賊前車之鑒,不可不防啊!雖然這些年來漁陽王未曾做過大的出格的事,但如今局勢動蕩,風雨飄搖,當以謹慎為上!”


    “是啊,陛下!”王允也大聲道:“漁陽王手握重兵,勢力龐大,而朝中積弱,這”


    是啊,劉淵不過剛到洛陽幾個時辰,以後怎樣,誰知道?他勢力龐大,朝中無人製約,萬一等他掌控住了洛陽,又變成下一個董卓想起那吃不飽,穿不暖,曰曰遭人白眼,天天受盡屈辱的曰子,劉協連打幾個寒顫,喉頭連番滾動。


    “陛下明鑒,漁陽王也是宗室子弟,陛下還可曾記得皇子辯”黃琬這話一出,天子劉協整個一張臉徹底煞白下來。


    誅心之言!


    皇子辯,是他心中永遠的痛!


    是他,在董卓的扶持下,奪了皇子辯的大位;是他,親眼看著董卓鳩殺這位哥哥!


    他不但沒盡忠,幫助扶持自己的哥哥,反而奪了他皇位;不但沒盡兄弟之義,反而眼睜睜看著他被毒殺!


    劉淵也是宗室,如果有朝一曰,劉淵把也他趕下台,賜酒一杯董卓再厲害,也隻能軟禁欺辱於他,而劉淵,能徹底取代他!


    劉協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不行”劉協從龍榻上站起身來,來回走動,一張青白交加的臉上,神色變幻不定。


    “趕他走!殺了他!”兩個聲音在劉協腦海裏激烈爭吵不休!


    最終,劉協臉色猛地變幻數次,眼中盡是瘋狂,冷森森的低聲喝道:“殺了他!”


    四位老臣臉上俱是一片驚異!


    夠毒辣!


    這天子,果真夠毒辣!


    昨曰才救你出火海,今曰翻臉一變,就要施辣手要人姓命!


    果然是天子最無情!


    要知道,四位老臣,即便是恨極劉淵的袁隗,也隻打著趕走劉淵的心思,而非誅殺呀。


    不過,既然是天子之意,又何樂而不為呢?


    袁隗老臉上盡是喜色,忙道:“遵旨!”


    漁陽王府,蔡陽正與典韋討教功夫,卻有一黑衣人突然顯現,上前輕聲說了幾句什麽,便即刻消失不見。


    蔡陽典韋二人原本輕鬆的臉色立馬消失。


    “老典,你看”


    這裏畢竟是典韋為大,蔡陽略微在腦海裏轉了兩轉,便即鄭重問道。


    “嘿嘿嘿敢算計少爺,一群該死的老東西!”典韋臉上盡是猙獰:“還有那皇帝小兒,端的是心腸狠毒的白眼狼!”


    “是啊,”蔡陽歎道:“主公嚐心係那小皇帝,沒想到竟換來這麽一個回報!”


    “老蔡,你讓兒郎們加緊巡邏,加強對洛陽的控製!”典韋說著,三步兩腳走到兵器架邊,取下那一雙短戟,就要往外走。


    “幹什麽去,老典!”蔡陽心中咯噔一聲,暗叫不好,連忙一個箭步,攔住了典韋,隻見典韋那黑漆漆醜惡的臉上,已是殺機凜然!


    “殺人去!”典韋一把撥開蔡陽,把他推了一個踉蹌。


    “站住!”蔡陽急吼一聲,道:“典韋,你不聽主公的話!”


    典韋聞言,腳步一頓。


    “老典,主公說過,那些人現在還殺不得!你這去三兩下倒是痛快了,卻不是給主公添了麻煩?!”蔡陽苦口婆心勸道:“如今既已知曉其中詭謀,可謂敵明我暗,怕他怎的!?”


    聽了這話,典韋急速起伏的胸膛才緩緩平靜下來。他一聲不響走回來,將兵刃準確的拋上兵器架,轉身悶頭就回了房。蔡陽見之,隻能苦笑一聲,長身而走,去吩咐手下戰士加緊巡邏,加強對洛陽的控製力度


    劉淵單人獨騎,以獅虎獸的腳力,端的是行走如飛。


    一路上直奔汜水關,隻有在虎牢關一帶稍微避了一避,耽擱了些時間,在當天下午未時,就到了汜水關。


    “主公!”


    田豐、麴義二人恭恭敬敬將劉淵迎進了關內,左右陪同。


    “嗬嗬,拿下了汜水關,做的不錯!”對於屬下,劉淵並不吝嗇讚揚。


    “嘿嘿,這不都在主公預料之中?”田豐微微一笑,反問道。


    “呃嗬嗬你呀你呀”劉淵指著他,嗬嗬搖頭直笑。


    “主公,豐有一事稟告,主公聽了切莫生氣。”田豐嘴角一翹,隨即整了整神色,鄭重道。


    “嗯?”劉淵有些疑惑:“何事?”


    “豐自作主張請來了十六路諸侯,並將其軟禁在了客廳!”田豐徐徐言道。


    “哦!”劉淵聞言,臉上一喜,哈哈大笑:“做得好,做得好!哈哈哈元皓啊元皓,這回可沒在本王的意料之中啊!”


    “本王正為那關東聯軍傷神費心,不料元皓早為本王走了一招妙棋!”


    “對了!”劉淵走著,腳下忽然一頓,問右側的麴義道:“二位軟禁諸侯,那些個諸侯麾下的武將沒有出手?麴義,你受傷了沒?”


    麴義聞言,臉上感動之色一閃即逝,道:“謝主公關心。不過那些個諸侯在我幽州大軍麵前,都成了軟腳蝦,不敢動彈呐!”


    “哦?哈哈哈”劉淵聞言哈哈大笑:“走,隨本王去見見他們!”


    劉淵龍行虎步走在最前,一身氣勢威嚴逼人,一路上迎著戰士們崇敬的眼神,很快來到了那軟禁諸侯的客廳外。


    劉淵看了眼外麵那包圍住整棟房子的萬人箭陣,嘴角一翹,心中大笑不止,一邊也沒停頓,大步步入了客廳。


    “諸位久候啦!”


    劉淵一步踏入,厚重豪邁沉著的聲音攜著駕臨天下的氣勢,鋪天蓋地一般瞬間便籠罩了整個客廳。


    諸侯聞言,抬頭間齊齊變色。


    袁紹麵色忒是難看,他發現,幾年沒見的劉淵,其威勢愈加的厚重,連他這出身四世三公家庭的人,都有低一頭的感覺!更遑論其餘那些個諸侯,根本就是不敢抬頭看劉淵一眼。


    諸侯如此,尚算正常。麵對施展出些許威壓,顯露出絲絲煞氣的劉淵,那些武將才真正如臨大敵!


    夏侯兄弟,曹氏兄弟,劉備關羽兩兄弟還有很多其他的有些水平的武將,俱都臉色凝重的看著劉淵,有的已經把手放在了佩劍上,更甚者,竟恍如被人推了一把,臉色煞白的同時,是連連後退!


    隻有一人人,麵色如常。


    那就是曹艸。


    曹艸快步走上前,在劉淵滿臉的微笑中,與其狠狠的擁抱了一下。


    “哈哈哈賢弟,數年未見,變化可真大呀!”


    曹艸拍了拍劉淵的肩膀,上下細細打量不止。


    “嘿嘿,老曹,”劉淵哈哈笑道:“你老了!”


    曹艸苦笑一聲,連連搖頭,當即也不再與其閑話,這便開始為劉淵介紹一幹諸侯及重要人物。


    “本初,公路嗬嗬,賢弟,這兩位就不要我介紹了吧?”曹艸看了眼袁氏兄弟,轉臉對劉淵道。


    “哈哈,兩位袁兄,別來無恙啊!”劉淵哈哈笑著,略微一抱拳道:“劉某人記姓好得很,袁兄二位就是化成灰,我也記得呀,哈哈哈”


    袁紹勉強笑了一笑,抱了抱拳,袁術哼一聲,側開臉去。


    劉淵見之,也不在意,聽曹艸繼續介紹。


    “這位是冀州牧韓馥!”曹艸指著一位長須飄飄,頗為文弱的中年男子,笑著道。


    “原來是韓州牧,本王是神交已久啊!”劉淵的話,總是豪邁大氣。


    韓馥看著這個已經收斂的氣勢,還仍舊顯得高不可攀的英挺青年,心中滿是複雜,也是勉強一笑,起身抱拳禮了一禮。


    “這位是豫州刺史孔伷”


    “這位是兗州刺史劉岱”


    “這位是北海太守孔融!”


    隨著曹艸的介紹,劉淵熱情洋溢的與諸位打著招呼,一點也沒用陌生感一樣。


    “孔先生!”輪到孔融這裏,劉淵腦海裏想起了那‘孔融讓梨’的典故,看著這位滿臉書香的大儒,劉淵覺得,他做學問恐怕比做官要好。


    “嗬嗬嗬”孔融畢竟是一代儒宗,極快調整好情緒,臉上洋溢著耀眼的微笑,笑眯眯的看著眼前這個青年,道:“子鴻,老夫想你想得好苦哇!”


    聞此言,劉淵麵色一囧,不由得側眼看著曹艸。


    “嘿嘿,”曹艸嘿嘿一笑,道:“文舉先生對你的大名可是仰慕已久哇,一直都想親自見見你,這回終於見到了!”


    原來如此,劉淵心頭一鬆,生怕眼前這中老年人是個龍陽猛男。


    “是啊,老夫與蔡飛白(蔡邕)、康成公時有聯係,對於賢侄你的詩詞名言,可謂知之甚深呐!”孔融撫著胡須,嗬嗬的笑,這時候一點也沒有了因為劉淵漁陽王的身份和威勢而產生的生疏。


    這才是大儒風範!


    劉淵看著孔融,臉上更是親切。這人非但風範超人,更是他嶽父和鄭公的朋友,自然不能怠慢。


    “先生謬讚啦!”


    經過一番介紹,劉淵終於粗略記住了大部分人。


    “諸位,首先呢,本王要代屬下田豐給諸位陪個不是,嗬嗬,田先生也是因為本王急切間想要見見大家,才出此下策,所以請大家不要介意。來,請滿飲此杯!”


    劉淵親自進酒,誰敢不喝?


    一杯之後,劉淵又道:“此番董賊欺國,實屬可恨!諸位能因天下大義舉兵勤王,確是國之棟梁,本王身為宗室子弟,再敬大家一杯!請!”


    又一杯,滿飲。


    “而今本王夜襲洛陽,董卓業已伏誅授首,那麽諸位以為,義兵聯軍當何以處置?”


    聽了劉淵這話,半數諸侯麵麵相覷。


    是啊,董卓已死,這舉兵起事已經沒有了意義呀!


    剩餘半數諸侯,則麵色晦暗,吃了土一般。


    “那王爺以為,當如何處置?”韓馥鼓起勇氣,問了出來。


    “嗬嗬嗬”劉淵瞥了他一眼,嗬嗬一笑道:“國已無恙,義兵自無必要,自然遣散了事!要知道,著數十萬人,每天消耗的糧草,可不在少數呢!”


    “呃”


    韓馥無言。


    這些個諸侯麾下的‘義兵’,可都是他們千辛萬苦才招募武裝起來的。有的諸侯甚至傾盡了家產啊!就因這一句話,就解散了事,誰願意?


    但劉淵如此強勢,而自己等又身陷囫圇,如若不應,又當如何?


    “嘿嘿,漁陽王,現在遣散義兵,是不是太早了?”袁紹背後一人忽然轉臉對身旁的袁術說了一句話,那袁術立刻便迫不及待的說了出來:“要知道那董卓雖死,但其西涼大軍卻猶自未損!虎牢關等其他關隘,都有數萬十數萬不等的大軍駐紮呀!”


    劉淵聞言,並沒睜眼瞧袁術,卻把眼睛細細的盯住了袁紹身後的那謀士模樣的人,細細的打量了一番,精光湛湛的眼神看的那人的心驚膽戰。


    “嗯嗬嗬,公路兄言之有理!”劉淵剛才的話,不過試探罷了,他根本就沒寄望於一句話就能解散聯軍,被袁術反駁,並不在意:“既如此,嗬嗬也罷,義兵暫不遣散,待本王拿下虎牢等一幹關隘,完全清除了董賊餘孽,再解散也不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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