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沒事吧?”門外婢女焦急的問道。


    式微擰著秀眉,臉色蒼白的如同一張白紙,撐著桶底讓癱軟的身子坐起來,這一些動作使她疼的齜牙咧嘴,聽見門外聲音,心裏納悶,她不是走了嗎,可不能讓她進來,發泄似的狠狠擰了一把那毛絨絨的尾巴,“啊——”卻疼的一聲悶吼,果真是再怎麽討厭,還是自己身上的一塊肉呢。


    “姑娘?”敲門聲響起來。


    “我沒事!”式微聲音無比的虛弱,卻也足夠門外的女婢聽見。


    “真沒事嗎?要不要奴婢進來伺候?”女婢推了推房門,“哐啷哐啷”幾聲,在寂靜的夜裏有些突兀。門被式微從裏麵反鎖了,女婢推了幾次也就放棄了,心裏隻道這位式微姑娘性子冷,似乎不太願意與人相處,如今,她既已經說了沒事,怕也真是無事吧。


    “那奴婢就告退了,”女婢走了兩步,還是不太放心的走回門前囑咐說,“姑娘若有事吩咐就拉動您床前的那根紅繩,奴婢就會趕過來的。”


    式微抬頭的確看見了床頭懸著一個拇指粗的紅繩,尋著繩子向上望去,隻見那繩子一直延伸到房頂上的角落處,然後就沒了蹤跡。


    “嗯。”式微淡淡回道。


    “那奴婢就告退了,”雖然知道裏麵的姑娘看不見,女婢還是恭敬的欠了欠身。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式微挽起水澆在胸口處,水流到傷口,就如有萬根細針刺入了血肉,忍不住緊咬著下唇,手指顫抖,冷汗直流,“啪”一滴鮮血滴落早就被染紅的水中,劃開散去。將下唇含入口中,口腔內充滿惡心的血腥味和鐵鏽味。


    此刻的傷痛如最好的養料,促進了式微心裏那顆叫做仇恨的種子生根發芽。


    今日這一切的傷痛來日定將加倍奉還!


    式微突然瘋狂的將水澆在自己身上,任由那些傷痛一次又一次的襲來折磨著自己的神經,被水清洗過的傷口血肉全都往外翻著,從中一次又一次的湧出鮮紅的血液。


    本是清亮見底的一桶水,此時卻如同一桶血水,配著水麵上的玫瑰花瓣,分不出究竟是誰紅的更耀眼。端坐在水中的女子雙眼緊閉,蒼白如紙的臉上依舊是冷冷地表情,無波無瀾,似是任何東西都無法撼動她那強大的內心。


    大廳內


    “讓太子久等了,”槿踏入大廳,嘴裏雖這麽說著,腳下的步子卻依舊是不急不緩的。


    廳堂正中的紫檀太師椅上,端坐著一個男子,墨色長衣,除了袖口和領口處都用金線繡著花紋,其餘的地方倒是樸素簡單的很。可這些並不影響他那傾城之姿,王者的氣勢。


    他那張臉定是上天最驕傲的傑作,黑色垂直的長發被一條墨色綢帶隨意的束在腦後,微微飄拂,白皙光潔的麵龐透著絲絲冷峻,濃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揚起,黑眸子裏看不出任何情緒,像一潭死水,又似一股清泉。英挺的鼻梁下,絕美的唇瓣,泛著迷人的色彩。在他周圍的一切似都因他失去了光彩,隻能淪為背景。


    槿看著端坐在太師椅上的男子,那永遠如一潭春水的眸子裏拂過一絲莫名的情緒。


    “不知太子深夜造訪,槿未能遠迎,還請太子恕罪!”槿邊將手中的酒壺放在旁邊的木桌上,邊言真意切的說著,眼睛卻始終沒再看那男子一眼。


    “先生嚴重了,倒是圖墨突然來訪,打擾了!”坐上的男子正是人界的太子司徒圖墨。


    他看著槿手中的酒壺,邪魅一笑,傾國傾城,“先生是想和圖墨痛飲一杯嗎?”說著詢問似的看向槿。


    槿一甩長袖,甚是優雅而從容的坐在司徒圖墨的右手邊下方的椅子上,看著坐上那看了一百遍仍覺的驚豔的男子,“是啊,這不,槿可是將我這兒珍藏了兩千年的梨花釀都拿出來了呢。”說著對著司徒圖墨指著手旁的酒壺,麵上很是不舍的樣子。


    “哦?那圖墨今天還真是有福了呢。”司徒圖墨笑著說道,可那漆黑的眸子裏卻不見任何喜色。


    這話聽著怎麽這麽耳熟,槿回想著。


    “哈哈,”槿爽朗的笑聲在廳內回蕩,想起那式微似乎也說過這話呢,“太子若不嫌棄,不如我們出去喝如何?槿覺得今夜月色不錯,正適合把酒邀明月呢。”槿麵如春風,眼裏都是滿滿的笑意。


    “好啊,圖墨也覺得屋內悶的很。”司徒圖墨笑著回道,身子已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先生先請!”他站在槿身後,謙讓著退後兩步。


    槿似是很愉快,“太子既然如此謙遜,那槿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著當真邁著步子,一手拿著酒壺,率先走出門去。


    司徒圖墨勾起嘴角,笑的魅惑眾生,雙手背於身後尾隨著槿走了出去。


    外麵月色卻如槿所言,雖還隻是十四,明日才是十五,可今夜的月色也是極好的,清冷柔和的月光灑下一片光輝,將整個院子籠罩在一片朦朧中,空氣中花香四溢,深吸一口,沁人心脾。


    八角涼亭中,兩個同樣絕美的男子舉起酒杯,笑得自然而親近。


    “圖墨先敬先生一杯,感謝先生多年來的教誨。”司徒圖墨端起斟得滿滿的酒杯,仰頭喝下。


    “哈哈,這麽多年了,難得太子還惦記著我這山間草民啊!”槿欣慰的說著,伸手拿起酒壺想將司徒圖墨空了的酒杯斟滿。還沒碰到他的酒杯就被司徒圖墨接過手去,“圖墨怎敢勞煩先生為我斟酒。”言罷,抬手將自己的酒杯斟滿。


    槿眼裏劃過一絲暗色,又快速恢複成那滿滿的溫柔,端起眼前的酒杯,一口灌下,“太子不如在我這陋室小住幾日如何?我們師徒倆可是有一千年沒見過了吧。”槿笑著說道,看著司徒圖墨將自己的酒杯斟滿。


    “不了,近日朝中事務繁多,儲君年幼,圖墨明日就要趕回國都了。”司徒圖墨嘴裏雖說著,眼睛卻是望著天上的明月,聲音有些飄忽,聽得不真切,“今日路過此地,於是想著先生也在此地隱居,特來探望下。”


    槿也隨著抬起頭,望著掛在暗夜中的那輪明月,歎息一聲,聲音依舊柔柔的,像股春風擦過,輕柔舒服,“這幾年還是那樣嗎?不是說已經尋到鎮魂玉了嗎?”


    聞言司徒圖墨身體一怔,那不見任何情緒的眼眸裏滿是傷痛,全身僵硬著,端起眼前的酒杯,一飲而盡,又拿起酒壺將杯子重新斟滿,再次仰頭飲盡,如此反複,直到壺中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液。


    槿無奈的搖搖頭,“到底是怎麽了,為師或許能助你一把呢。”隻有每當司徒圖墨沉淪的時候,槿才會擺出一副“我是你師傅”的姿態,將他從黑暗中一次次拉回。


    司徒圖墨搖搖頭,眼裏已恢複了平靜,“多謝先生,不過圖墨自己能處理好。”


    他的確是尋到了那“鎮魂玉”,可是,若想得到那鎮魂玉,怕真要花一番功夫了。


    “也罷。”槿笑著說道,不再強求,將兩人的酒杯收起,掂量著酒壺,麵上無比的心疼,他珍藏了兩千年的桃花釀啊,就這麽被司徒圖墨牛飲了,真是浪費了,早知道就不拉他來飲酒了。


    “公子”阿諾走進亭子。


    “房間準備好了?”槿看著阿諾問道。


    “嗯,已經按公子的吩咐整理好了。”阿諾笑著說道。


    “夜色已晚,太子還是早些歇息吧,明日還得趕路呢。”槿將手中的兩個白瓷酒杯和酒壺揣在懷裏,站起身來走出了亭子。


    “好的,”司徒圖墨站起身來望著槿消失的背影恭敬的說道。


    “奴才為太子引路。”阿諾臉上是少有的嚴肅,正經。他不怕自家公子,卻是怕極了眼前這位太子,他的嗜血可不是傳聞的,他曾親眼見到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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