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慢慢吞噬了天空,包裹著慶祝彩帶的街燈從沉睡中蘇醒,剛剛相見的情侶們挽起手臂走進劇院,門前的小販們在高聲叫賣著,爆米花,糖炒栗子,烤腸啊烤腸,空氣裏飄散著各種零食的香甜。


    江畔大劇院前一張新得海報上,女主角雨琪正對著夜空祈禱,仿佛像是聖女在祝福人間,檢票入場的時間還沒有到,但觀眾們早已在劇院門前排隊等候了。


    這是一場中國音樂劇迷們期盼已久的演出,在這之前,世界四大音樂劇還從未被翻譯成中文演出過。而且這出戲的女主角雨琪又被稱為戲劇界的超新星,被譽為中國音樂劇的新希望,這場演出很可能就是一個普通女孩走向傳奇的第一步,見證奇跡的機會,人們怎麽舍得錯過!


    而此時,王年正在大劇院的門口對著來往的人群,東張西望地尋找著。


    “怎麽還沒到呢?”


    老弟不是我說你,你約我們看戲,還是打折票,老板願意來就不錯了,還嫌慢,夜宵吃著烤玉米,跟著白玲瓏身後,嗚嗚的說道。


    王年額,這不是剛好麽,老板成天在店裏,也不出門溜達,我昨天回學校,我們係教授送我的,可不是打折的,據說這個演出票很難搶的,這三張票還是,這個劇的導演送我們教授的呢。


    正說著三個人,正準備進去,就看到大屏幕上寫著,因舞台設備問題,演出推遲三天。


    旁邊的人傳來了陣陣的議論聲,這次是不是又是因為,劇院的詛咒啊。


    王年一聽到詛咒,就像旁邊的大爺大媽打聽到,什麽詛咒啊,這還有這麽一說麽??


    “這事兒說起來也挺邪門的!”大爺神神秘秘地說。


    王年望向白玲瓏說道,老板這能不能是鬼鬧得,咱們要不去瞅瞅。


    白玲瓏本來就因為演出看不上生氣,看了眼王年道,瞅什麽瞅,咱們是開當鋪的,不是抓鬼的,真是閑的你,說完就拽著夜宵打車回家。


    王年也不知道為啥老板生氣了,一看就剩自己了,沒忍住好奇心,偷偷溜進了劇場內。


    看到劇場的設施一切正常,一個很漂浪的的女孩子,在練習,又仿佛是在和人溝通。


    王年好奇地走了過去,打起了招呼,你好


    雨琪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回到,你你好。


    王年走近了看清了人驚訝道,哎你是海報上的演員是吧。


    雨琪緊張到,對。


    王年說你在自己練習麽,你不用緊張,我是你這部劇得粉絲,看到演出推遲了我好奇偷偷溜進來看看。


    雨琪看王年沒有惡意,放鬆了下來,兩個人開始交談了起來,慢慢王年了解到,演出推遲是因為,雨琪的嗓音,不能發聲,時好時壞。


    雨琪自己也在這裏嚐試練習,兩人正在聊天。


    突然王年聽到門外有人輕輕歎了口氣。


    誰,王年大聲問道。


    打開門的時候,卻隻見走廊上卻空無一人,隻有那盞接觸不良的老壁燈還在滋啦啦地閃著……


    “你……看見了什麽?”雨琪從失聲中恢複了過來,覺察到了王年的異樣。


    “哦!有個大黑耗子跑過去了,這種老劇場裏耗子還挺多的。”王年嘴上打岔,可眼睛還一直盯著那條幽暗的走廊。


    這條走廊很長,盡頭是一個岔路口,一條通向前麵的舞台,另一條通向一道狹窄的木質樓梯,一麵被舞台的場燈照亮,另一麵卻黑乎乎的,所有人走過時都不會往那個方向看。


    “你是誰怎麽在這說?”突然到來的導演打斷了王年的思緒。


    “粉絲……我的粉絲……”雨琪勸住了導演,對王年抱歉頷首,“謝謝你陪我聊天,你快走吧,導演還會趕你的。”


    王年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更沒法子對雨琪這樣溫柔的女孩瞪眼,於是乖乖地給躺在椅子上捯氣兒的老爺子鞠了個躬,慢慢退出了房間。


    雨琪也跟在他身後送了出來,站在門口時,她拉住了王年,悄悄地問:“王先生,剛才你是不是看到了有人在外麵?”


    “沒有啊?說了是大耗子嘛!”王年打著哈哈,其實王年心裏也不敢確定剛才看到的究竟是不是“人”,說出來還不嚇死這個弱不禁風的姑娘?


    聽到王年的回答,雨琪有些失落,但轉瞬間便恢複了平靜,很禮貌地對他點頭示意,轉身關上了門。


    王年一邊走一邊琢磨雨琪的神色,覺得有些不對勁,走到那個岔路口時停下來了。


    王年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氣,握了握雙拳,走向了那條窄窄的樓梯。


    在王年沒注意的瞬間,黑暗裏有一雙眼睛在幽幽閃爍著冷光。


    那條樓梯越走越長,已經超出了王年的預料。


    按道理說,這條樓梯在舞台附近,應該是通往台頂貓道的。貓道是指台板上空的幾排鐵架,供場工們來調試燈光和吊杆。


    但這條樓梯卻在應該轉向貓道的地方拐了個彎,旋轉著通向了上方。一路上一盞燈都沒有,王年隻能借助手機的亮光來照路。


    樓梯很老,完全是木質的,有些木板已經爛掉了,一腳踏空便會掉進無底的黑洞裏。但令人驚訝的是,這裏顯然有打掃過,沒有一點點灰塵,卻也沒有留下任何的腳印。王年感到身上陣陣冰冷,那雙在門外閃爍的眼睛一直在他心中揮之不去,耳邊也一直回蕩著大爺大媽說的那段話。“冤死的師妹化成了鬼魂,嫉妒所有能活著唱歌的人,索命來了!”


    如果真的是那個死去的女演員成了鬼,潛藏在這裏向雨琪這樣的女孩們下手的話,就能解釋為什麽雨琪會在一夜之間失聲了。


    但是如果對方真的是個惡鬼,隻能跑回去找老板了。


    王年就是這樣一個人,沒有深思熟慮,好奇心重,心軟善良,如果遇事能有行動計劃,那就不是王年了。王年這麽做也隻有一個目的,就是不讓像雨琪那樣的好姑娘一個個的惡鬼傷害了,就算是今晚要把整座劇場翻個底朝天,也得把那家夥找出來!


    旋轉樓梯的角度越來越大,而且每一層傾斜的角度都不一樣,仿佛一個錯亂扭曲的空間。黑暗包圍著林夏,四周像深海一般寂靜,隻有腳下的地板吱吱呀呀地響。王年已經走出了很遠,從距離和高度估計已經超過了整棟建築的範圍。


    邪門!太邪門了!咋就沒把老板拉來啊,要是老板在身邊,還怕啥妖魔鬼怪啊。


    正在王年膽戰心驚的搜索時,忽然腳下開始震動,所有的樓板在一刹那間活動了起來,不斷拍打下去,再抬起,再拍打下去,劈裏啪啦的聲響如同冰雹砸在屋頂,整座樓梯像沉睡中的怪物突然醒來,試圖將王年吞進淵巨口之中,一雙冰冷的眼睛出現在他的前方。


    “臥槽!”


    王年不由得毛骨悚然,心中的感覺已經不是害怕這兩個字能形容的了,整個身體的每一寸皮膚都仿佛被無數的電極刺激著,從頭上到腳下全都是酥麻的。


    人類的情緒是一種非常微妙的東西,任何一種情緒到了極點都會發生轉化,變成另一種感情色彩的情緒。比如說恐懼,當一個人恐懼到了極限,就會轉化成憤怒……


    這時候的王年,也顧不得逃跑,現在隻有閉著眼睛打一套“王八拳”。


    所謂王八拳,其實是胡同裏小孩子們打架時用的亂拳,講究的是要把雙拳好似風車一樣地舞起來,令對方沒有還手的餘地,隻有挨打的份。


    “等等!等等!”對方求饒道,“先別打了!”


    嗯,王年一聽,仿佛是個年輕男孩的聲音,語氣很痛苦,但是嗓子卻是清清亮亮的,聽上去十分悅耳。不太像是個惡鬼,倒像個練過很久聲樂的男孩。


    王年手上的拳頭也停了,在黑暗中一把抓住了對方胸前的衣服,掏出手機來照亮。竟然是個很俊秀的年輕人,一雙靈活的眼睛閃亮如星。


    “你真的能看到我?”年輕人驚異地問。


    “我何止看得到你,還能打得到呢!”王年裝逼晃了晃拳頭,


    “能抓住能打到不是鬼,你是什麽妖怪?從實招來!”王年大聲地問道。


    歌劇院頂層有一間小小的閣樓,閣樓上隻有一條狹窄的樓梯通往舞台區。這裏本來是幾十年前場工們用來臨時休息的地方,但現在已經被人們完全遺忘了。


    一年前劇院翻修時,沒有人注意到這棟建築裏還有那麽一條樓梯和那麽一個小小的房間,甚至連整座劇院的建築圖紙上都沒有這個閣樓。


    可就是這麽一個被所有人遺忘的空間,卻被人布置得別有一番情趣。


    一張寬大的吊床掛在金字塔形傾斜的屋脊之間,床上鋪著填滿鴨絨的墊子,鬆軟溫暖。其他的家具也都是按照這個房間的尺寸定製的,雖然款式有些過時,但擦得很幹淨;頂上的吊燈是用報廢的舞台燈改造的,靠牆的栗木書架上也都是一些關於戲劇和樂理的書籍。牆角擺著一架老鋼琴,琴弦雖然老了,可音準卻一點都不差,明顯是不久前剛剛調過的。


    房間的主人正坐在一張老搖椅上,有些緊張地麵對著白玲瓏和王年。


    “他叫高飛。”王年在一旁對白玲瓏嘀嘀咕咕到,“作為一個鍾樓怪人,這小子是不是有點太帥了?”


    白玲瓏幹咳了一聲,他不喜歡別人和自己靠這麽近。王年也乖乖地坐直了。


    王年說的話沒錯,對麵這個年輕人的確很英俊,甚至比現在電影海報上大部分男明星都要好看,而且和那些老於世故的演員們相比,他更多了一份率真。


    看外表這小夥子不過是二十歲出頭,還有點毛頭小子的樣子。他戴著老年款式的鴨舌帽,穿著一身工裝背帶褲和棕色大頭皮靴,這一身穿在別人身上會顯得老氣,在他身上卻有種俏皮的感覺,洋溢著青春的活力。尤其是那雙眼睛,閃亮得好像是兩顆頑皮的星星。


    “您就是白玲瓏白老板嗎?我聽王先生說,您什麽都可以的收。”高飛的聲音清亮悅耳,像是受過很好的聲樂訓練。


    白玲瓏端詳著高飛說,“你當點什麽?”


    高飛回答道“我想典當我的聲音,而且我要她明天就能登台演出!”


    “當聲音?”白玲瓏微蹙,在和高飛對視的時候,她感到了對方的堅定。


    “是的,需要在一天之內就恢複過來。”高飛強調著這一點,“您能做到麽?”


    “沒問題。”白玲瓏點點頭。


    王年聽著這兩人的對話心驚肉跳,這兩位大佬怎麽就能把人變啞巴這麽大的事情說得無比輕鬆呢?


    “高飛,你之前可沒跟我說過典當聲音的事兒啊?你沒有了聲音以後可就是個啞巴雞了再也不能打鳴了!”王年終於忍不住插嘴。


    沒錯,高飛不惡鬼,是一隻有鳳凰血脈的,五彩鳳鳴雞。


    “王先生,謝謝你的好心。”高飛真心地感謝著王年,“但這是我現在唯一的選擇了!


    王年看著堅定地高飛說道,我能問問為什麽嗎?


    這是個很難過的故事,高飛忽然著歎息。


    “人生苦短,何來輕鬆呢?”白玲瓏說。


    “那兩位有沒有興趣聽我講個故事?”高飛苦澀地笑著,“一個關於這間劇院的傳說。”“如果你想說的話,我們不介意聽一聽。”白玲瓏點燃煙袋,緩緩地吐出一口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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