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的時候,吳野表示,要回去上學了。


    郝彩雲高興的拆了一包花生米,喝了半瓶牛二。


    “媽,我去洗碗吧。”


    “不用不用,我去洗,水涼。”郝彩雲笑嗬嗬的端著電熱鍋,裏麵放著兩個盤子兩個碗。


    今天她煮的麵條,拌的炸醬鹵。炒了一盤孜然雞胗和一盤醋溜肝尖。


    在院子的水池子裏洗碗的時候,郝彩雲還在感慨著,孩子長大了,懂事了。


    有經過的同事和她打招呼,郝彩雲也是笑得滿臉的褶子。


    “郝姐今天這麽高興啊,什麽喜事啊?”


    “嗐,哪有什麽喜事啊。還不是我那不省心的小兒子,答應我回去好好讀書了。這算什麽喜事啊......不過啊,你說這孩子長大,感覺就是一瞬間的事。就今天,我突然就覺得,我兒子可以照顧保護媽媽了。哎呀,想著啊,就覺得時間過的快......”


    和郝彩雲聊天的,是在業務大廳加班的定損員小張。


    小張三十多歲,已經生過兩個孩子了。郝彩雲和她聊天的時候,一般說的都是孩子的話題,還能聊得來。


    麵對郝彩雲的感慨,小張也是歎了口氣表示,自家的老大,剛剛八歲,就想要和她分房睡了。


    “小的才三歲,平時我都是下了班忙著小的吃飯睡覺什麽的。我總覺得,平時忽略了老大。你知道他說自己一個房間睡的時候,給我解釋說,看我被擠在床邊睡很危險。說是怕我睡覺掉下床去,所以他要抱著自己的枕頭被子去和爸爸睡。我聽了心酸的吆......”


    郝彩雲也是被小張說的眼圈紅紅,想起了大兒子小時候。


    在吳勇很小的時候,就被奶奶抱走養著了。她忙著種地做農活,當時也覺得婆婆幫襯著看孩子挺好。


    公公家住在村頭,她和吳雄飛的家在村尾。一天農活下來,累的她也懶得將孩子接回家來帶著睡覺。


    一周的時間裏,吳勇能見到媽媽的次數,兩根手指就能數明白。


    農村的活計,春天忙著翻地播種,夏天忙著施肥除草,秋天忙著起土豆扒玉米。隻有冬天的時候,才會窩在家裏頭,暖屋熱炕的聚在一起。


    郝彩雲記得,當時六歲的吳勇趴在她的膝蓋上,眼淚汪汪的說:“媽媽,能不能下次別扔下我,我想跟媽媽在一起。”


    可是她當時怎麽回複吳勇的?!她說:你以為我想把你扔給奶奶嗎,我這不是隻有兩隻手,得幹活過日子啊!


    後來,吳勇再也沒說過類似的話。或許,他從那時候起,就覺得和媽媽在一起,是奢望吧。


    郝彩雲抹了把眼淚,笑得牽強。


    小張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慰了幾句,又小聲詢問她,大兒子還是沒有消息嗎。郝彩雲搖搖頭,嘴唇有些抖。


    嘀嘀嘀,有汽車喇叭聲在大門口響。


    郝彩雲和小張同時抬頭看過去,一輛黑色的大眾款汽車停在胡同裏,有顆腦袋從駕駛位的窗口探出來。


    郝彩雲認識,那人是小張的丈夫。


    “郝姐,那我先走了。”


    “好,路上慢點。”


    目送那輛車一路倒著開出胡同,郝彩雲再次抹了把眼角。轉身從水池裏端出洗好的碗碟,放進一旁的不鏽鋼電鍋裏,端著就要回去。


    門口崗亭的光頭李喊了郝彩雲一嗓子。


    “哎!小郝,這人是找你兒子的!”


    郝彩雲端著電鍋,轉身將門口那個穿著黑色短袖的男人打量了一遍,就認出來了。


    那不是網吧的老板嗎?


    她上次去抓吳野的時候,見過這人。


    四月的天,都穿上短袖了,身體素質倒是真好。


    郝彩雲重新將電鍋放在水池子旁邊的桌子上,走向大門口。


    “你找我兒子幹啥?”郝彩雲的語氣有些生硬,還帶著些許怨氣。在她想來,這些開網吧的,誘惑孩子去玩遊戲的人,都不是什麽好人。


    那網吧老板雖然身材魁梧,胳膊上的肌肉塊若隱若現的,長得倒是和善。


    沒說話的時候,先掛上笑容。


    “你是吳野的媽媽吧?我有點事要找他。”


    郝彩雲警惕的再次將網吧老板打量了一遍,隨後發覺,對方看起來很強壯,她氣勢上有點弱。


    甩了甩手上的水漬,郝彩雲雙手環胸,將自己的氣勢擠出來。


    “我就是吳野的媽媽,你有什麽事跟我說,找一個孩子幹嘛?!”


    網吧老板還是笑嗬嗬的表示,他要說的事,最好是吳野本人在場比較好。


    郝彩雲沒辦法,隻能領著那老板往自己的小賣店走。


    端上洗幹淨的鍋碗,走在前頭。


    小賣店的門敞開著,吳野正躺在床上用郝彩雲的手機玩俄羅斯方塊。


    郝彩雲最先進門,將鍋彎腰放在門口的冰箱上頭。


    吳野瞥了一眼,就看到了隨後跟著的網吧老板,蹭一下就坐起來。將手裏的手機放在床上,眼神有些慌亂。


    “媽。”


    郝彩雲沒應這一聲,而是讓網吧老板進門說。


    網吧老板看了看逼仄的小賣店空間,笑嗬嗬的拒絕了。就站在門口,把自己的目的直接說了出來。


    網吧老板首先讓郝彩雲付吳野欠下的網費,還有將吳野偷了網吧的一台筆記本電腦交出來。


    郝彩雲相信自己的兒子不會偷電腦,況且她和兒子住的小屋內根本不可能藏下一台電腦。


    於是理直氣壯的大罵:“你這人是不是太缺德了!汙蔑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偷電腦?!你們家網吧裏那麽多人,那麽多台電腦!怎麽就賴我兒子偷的?!你看看我這屋裏麵,哪能藏下一台電腦?!”


    郝彩雲以為是網吧老板要訛人,吵得很大聲。


    修理廠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很快,那些車間的工人就出來看熱鬧了。


    就連在宿舍準備睡覺的王芳,也是披著一件外套,倚靠在牆角等著看好戲。或者說,她等著抓郝彩雲的把柄。


    郝彩雲一看人多了,更加氣憤的高聲嚷著。“我兒子才來幾天,你就是看我們是外地來的好欺負!我也是在北京摸爬滾打了快十年了,我能讓你訛上?!不是說我兒子偷了你們店裏那麽大一台電腦嗎?!你進來搜,我看你能搜到嗎?!”


    “警察抓人都需要證據,你說我們拿了,上嘴唇碰下嘴唇!你網吧裏的電腦全是你訛來的吧?!”


    郝彩雲一句句嚷著,吳野悶聲不哼的站在一旁低著頭。


    等郝彩雲嚷累了,旁邊圍觀的人議論聲也大了,網吧老板才開口說話。不過此刻他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剛剛的禮貌微笑。


    “他有沒有拿,你們去我網吧看一眼就知道了。”


    郝彩雲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中就有些不好的預感。就像是當初,她被哈尼老師抓包的時候的心情。


    事情已經到這個份上了,郝彩雲硬著頭皮拽著吳野,跟在網吧老板身後出了修理廠的大院。


    而幾個被派做信使的修車工也緊隨其後,王芳裹了裹肩膀上的毛衫,也快步跟上了。


    直到網吧老板帶著郝彩雲去看了監控,證實了電腦果然是小兒子吳野偷的。


    郝彩雲當時覺得,一記悶雷砸在頭頂的感覺。


    她轉身給了吳野一個耳刮子,質問他為什麽偷電腦。吳野依舊低著頭,悶著不說話。


    她看著此刻悶聲不哼的吳野像極了那個窩囊丈夫吳雄飛,火氣直衝頭頂,對著吳野拳打腳踢的。


    最後,網吧老板和其他幾個修車工將郝彩雲拉開。


    “我去找你們,本來就想著孩子小,給他一個機會的。你們要是知道錯了,把電腦還給我,這事我也就不追究了。可是你看看我在你們院子的時候,你說的那些話。把我罵得十惡不赦的!”


    “你現在當著我的麵教訓你兒子,你演給誰看呢?沒必要。咱們就找警察過來,該怎麽解決,就怎麽解決。”


    聽到網吧老板說要報警,郝彩雲情急之下噗通一聲跪下,求對方給吳野一條生路。


    “老板,你也說了孩子還小他不懂事。要是報了警,他這輩子就毀了,就留下汙點了。”


    “老板我求求你,別報警。多少錢我賠,我賠還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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