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玦看到她時眼中卻並沒有任何驚喜,幽深的眸子在天際閃電的光影中,甚至可見到冷冽,讓杜若心裏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顫。


    她知他肯定以為自己是故意的。


    杜若有些心虛地囁嚅道:“阿玦……”頭微垂著便再不敢看他。可即便是這樣,猶可以感覺到他投注在自己臉上的目光。


    “傷到哪裏沒有?”須臾,耳邊終於響起顏玦的聲音。


    杜若怔了一下,然後抬眸對上他的眼睛,裏麵雖然仍沒有任何溫情的信息,聲音也極為冷硬,但好歹他這句話還是關心自己的傷勢的,心裏不由湧上一抹歡喜。


    “沒有,沒有。”她連忙回答著便要站起來。隻是太過著急,心思又放在顏玦那裏。起身後驟然感到腳踝處傳來一陣疼痛,身子便失衡地再次倒下去。


    “啊——”她尖叫著閉上眼睛,臉上的表情是驚恐的,已經做出再次挨摔的心理準備。卻感到腰間一緊,臉與身子便都便靠進了男人的懷抱。


    雨還一直下著,他身上的衣服也早已經濕透了,空氣中潮濕與他身上的味道相融。除了上次她主動抱過他,兩人便再沒有過這樣親近時候。


    杜若心思恍惚間,他已經將她打橫抱起,朝自己的車子走去。


    這些年她一直獨立在外,褪去從前在e市的囂張撥扈,學會隱忍的她其實已經變得非常堅強、獨立。原本回來的伊始,她也想讓他看到一個全新的自己。


    可是當自己的身子被他這樣穩穩地托在手上,這一刻她臥在他懷裏才真實地感覺到,她其實還是需要這樣一雙有力的臂膀。


    她需要他!


    臉上的雨水慢慢凝聚,她悄悄吸了下鼻子強裝鎮定。


    顏玦卻始終也沒說什麽話,或許根本也不知她此時的內心感觸,隻是將她放進自己的車內,渾身的泥土瞬間弄髒了座駕。


    顏玦現在自然沒有心思去計較那些,蹲下身子脫了她的鞋,看到腳踝已經腫了。指尖剛剛碰上,就聽到她嘴裏傳出一聲悶哼。


    “忍著。”他說,然後檢查了下,又道:“大概沒傷到骨頭,不用怕。”聲音依舊沒什麽起伏,抬眼卻看到她兩隻眼睛紅紅的,咬著唇看著自己,那模樣真是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這一幕讓顏玦覺得有些熟悉,好像記憶中盛夏也有過這樣的一麵,倒不像是她杜若該有的。


    因為他的印象中,杜若一直都是很肆意張揚的女孩,加上條件優越,家裏又就她一個女娃,年齡最小,可以說寵得有點無法無天,也會時不時地鬧脾氣。


    當然,那僅限於對別人。


    年少的顏玦也極為傲嬌,杜若跟他在一起還是知道克製一點自己的脾氣。不過也有偶爾控製不住的時候,那時兩人的脾氣上來互不相讓,也會鬧的一發不可收拾。唯有兩家家長出麵,否則都沒有人可以製止的了。


    不像盛夏。


    那丫頭其實圓滑的很,絕對不會跟自己硬碰硬,尤其是婚後近段時間,不管遇到任何惹他不快的事,哄不了就裝委屈,不然就耍賴,讓他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想到這裏,顏玦收了心神。


    他說:“先下山吧。”便關上車門,繞到駕駛座那邊。


    雨這麽大,他車上也沒有急救箱,最後是能找個醫院給她看一下。


    顏玦將引擎發動,杜若忽然想到什麽,指了指窗外,說:“我的車……”


    總不能扔在這裏?


    顏玦剛下車時,就已經注意到路邊停了輛淺黃色甲殼蟲,這種級別的車從前杜若是不喜歡的,所以根本沒想到是她。眉頭不由微蹙,問:“你能開?”


    杜若被嗆了一下,終於閉嘴。


    雨越下越大,車廂內卻異常安靜,杜若此時渾身都是是泥水,頭發也濕了,看到車內有毛大毛巾便拿過來用。


    顏玦臉上也沒什麽表情,隻專注開車。然而暴雨傾盆,山路被封,他們最後隻得在附近找了個客棧停留。就是附近村民在山上開的那種,條件很簡陋,但好歹是個可以避雨休息的地方。


    這日子雖然不是清明,七月十五這樣的日子,但聚在一起還是會發現人也不少。“車庫”是搭的很簡陋的棚子,他們到時裏麵已經停了不少車子。


    雨水落在頂子上,啪啪的聲音顯的異常大。


    杜若這個情況根本不可能自己走路,顏玦又不得不將她抱進了客棧裏。


    老板是對年輕夫妻,看起來都很樸實。告訴顏玦這情況估計明天才能上山,勸他們留宿一晚。隻是客棧每到這樣的日子房間總是特別緊張,隻剩下一間房。


    杜若與顏玦這情況顯然有些尷尬,她低著頭不說話,顏玦看了眼外麵的雨況,便直接將她抱上樓,然後麻煩老板娘弄了桶水,幫她清洗一下。


    客棧裏的浴室就更簡陋了,洗澡要用木桶,杜若坐在浴室裏,看著老板娘來來回回去用大水壺往木桶裏注熱水,她渾身都濕透了,門敞著過堂風吹來,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噴嚏。


    “凍壞了吧?”老板娘笑著問,用手試了試水溫,說:“可以了。”


    “謝謝你。”杜若笑著說。


    “不用客氣。”老板娘正準備離開,又不放心地看了眼她的腳,好心地問:“不過你自己可以嗎?”


    “沒事,實在不行我可以喊阿玦來幫忙。”杜若看了眼浴室外,低聲說。


    “你是說那個抱你上來的男人嗎?他是你男朋友吧?長得可真帥。”老板娘誇道。


    杜若低首笑了笑,沒承認也沒否認。


    “可是我剛看他放下你就直接出去了。”老板娘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她的笑容僵住了。


    老板娘看她神色不對,意識到自己的說錯了話,便不好意思地問:“鬧別扭了?”


    杜若仍然沒有回答,隻是唇角的笑更不太自然起來。不過她麵對現實,對老板娘說:“還是麻煩你吧。”


    “應該的,客氣什麽。”老板娘還是挺熱情的,很爽快地說。


    不過杜若還是不太習慣對著一個陌生女人脫衣服,就讓她去外麵等著了。老板娘雖然覺得都是女人,她未免矯情了點,不過人家是小姑娘,想想也能理解。


    杜若腳不方便,這澡洗的時間其實挺長的。等她將自己徹底清理幹淨,受傷的腳已經腫的很大。


    老板娘連忙下去喊顏玦。


    他進門時看到杜若坐在床邊,身上穿著件很簡單的睡袍,整個頸部露在外麵,領口極低,而垂在床下的大腿白皙、修長,頭發濕濕的,那張臉被熱水蒸的粉嫩。


    杜若衝他笑了一下,卻見這時客棧的老板從他身後走過來,手裏拿著一些散發著草藥的東西。


    “姑娘不用怕,我們山裏人經常崴腳,冰敷一下,上點我家的藥草就好了。”老板安慰。


    男人粗糙的手落在自己皮膚上,杜若當時心裏是羞憤的,但是當著顏玦的麵也不好發作。而他似乎並沒有注意自己這邊,而是從兜裏拿出手機來翻看。


    是在牽掛盛夏嗎?


    “先生,傷口已經處理好了。”直到老板的聲音傳來,杜若才收回目光。


    顏玦轉頭,衝他微微頷首,說:“謝謝。”


    “不客氣,有事你再叫我。”老板說著便出去了。


    顏玦將手機放回褲兜內,轉身也想跟下去。


    “阿玦。”隻聽身後又傳來杜若的聲音。


    顏玦轉頭看著她。


    杜若說:“我想喝杯水……”而她的腳不方便。


    顏玦隻好給她倒了杯水,遞過去。


    四目相望,她可以看到他眼睛裏的疏離,一股委屈終於從杜若心裏湧上來。她沒有接那杯水,而是猛然撲進他的懷裏。他還沒有洗澡換衣服,所以身上都是濕的,她卻忍不住一把摟住他的腰身。


    女人柔軟的身體貼過來,顏玦眉頭蹙起,喊:“杜若。”那聲音裏沒有任何感情,仿佛隻是警告她放開。


    杜若卻像是瘋了一般,不管不顧地想要去吻他的唇。顏玦頭往後仰,一邊躲著她的嘴一邊用力捏著他摟著自己手。


    他用的力氣很大,杜若真實看到他眼睛裏對自己半絲渴望都沒有,隻有厭惡。


    她不甘心地說:“你原本是喜歡我的不是嗎?”


    明明,明明他們曾經相愛。


    “我已經結婚了。”顏玦再次申明。


    “可是我並沒有忘了我,不然你知道我明知道今天你會來,你明知道我是故意使苦肉計,你仍然放不下我不是嗎?”她今天的種種行為全是試探,為了逼他承認她都坦言。


    “杜若,你這又是何必。”顏玦覺得她變了。


    從前是多麽驕傲的女孩,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不甘心,我們明明相愛,明明該跟你結婚的人是我!”她說,眼睛裏噙著淚,仿佛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於崩蹋。


    若說顏玦心裏沒有觸動是假的,但是那些觸動也僅是因為她與他之間的分開,不是因為他們感情不合,而是外在因素幹擾。


    但是那又怎麽樣?


    盛夏的臉在眼前浮現,他便覺得所有的遺憾都抵不上那個女人的一顰一笑,所以便微不足道了。


    “杜若,你如果放不下這段感情,我們以後不會再見。”明知她對自己心存覬覦,他不可能給自己的婚姻埋下這樣的隱患。


    說完他放手,杜若跌回在床上。


    “那麽我哥呢?我哥為救你而死,你們顏家翻臉無情,你也默認是不是?”看著他走向門外杜若忍不住質問,她現在想不計任何後果讓他心軟、遲疑,隻要他心裏還有對自己一絲放不下,她想她都有機會。


    顏玦的腳步果然又停了下來,他轉頭看到杜若,說:“你哥是你哥,他是我的朋友、兄弟,那份情誼我記在心裏,不需要拿出來向你證明什麽。”


    他一句話仿佛便拆穿她的心思……


    這晚顏玦自然是在客棧下麵的大廳裏待了一晚,山裏空氣本來就涼,他穿得單薄不算,身上還都濕透了。老板娘看不過去,便給他拿了條被子。


    “謝謝。”顏玦說。


    老板娘卻笑了,說:“都說城裏人開放,你這樣的倒還是稀奇。”


    顏玦注意到她唇角那抹笑曖昧不明,便知道她誤會了,於是澄清道:“她不是我女朋友,我有老婆。”


    老板娘聞言錯愕,掀唇想說剛剛杜若並沒有否認什麽,便馬上又會意過來。想必是那女孩也是一廂情願,便又將話收回了口中,看著顏玦的眼睛裏欣賞更甚。


    她也是結了婚的人,雖然文化不高,但誰不希望在婚姻中得到忠誠和尊重?她覺得這個男人的老婆是幸運的。


    外麵到了後半夜雨就停了,杜若裹著被子躺在床上,她一直都在等顏玦,因為山路封了,他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但他一夜都沒有回來。


    清晨,客房的門終於被敲響,她趕緊整理了下自己,然後跳腳過去敲門。


    “杜小姐。”卻見他的助理站在門外。


    對於朱助理,杜若自然是認識他的,心裏同時又升起不好的預感,問:“阿玦呢?”


    “顏少已經下山了,讓我送你去醫院。”朱助理回答。


    杜若眼裏閃過失望,看到他的時候其實已經料到。


    “謝謝你。”她說。


    女人眼中的黯然太過明顯,朱助理當然知道自己不是她心中的人選,不過對於他而言這也隻是個工作而已,根本也無所謂……


    ——分隔線——


    彼時,顏玦開著朱助理的車大清早回到市區,身上的衣服早就被體溫烘幹了,皺巴巴的已經沒什麽型了。車子進院子時盛夏睡意正濃,所以並沒有睜開眼睛。


    不過意識隱約是清楚的,可以聽到他從樓下上來的聲音,打開臥室門的聲音,然後浴室裏才響起嘩嘩的水聲。


    顏玦將自己弄清爽了之後才掀被上床,盛夏自然而然地就挨過來環住他的腰。顏玦低眸看著她枕在自己懷裏,睡的仍像頭小豬似的,模樣真是可愛極了,忍不住低頭啄了下她的唇。


    當然,啄一下是不夠的,很快就變成唇齒糾纏。


    盛夏這時其實已經早醒了,就是不想睜開眼睛罷了,直到那吻沿著唇角一直到脖頸,被鬧的睡不安穩的盛夏終於忍無可忍,抗議地推著他,說:“濕——”他頭發都沒有吹幹,濕濕的全貼在她臉上了。


    顏玦低低地笑,輕咬了她一口,問:“醒了?”


    “怎麽才回來?”盛夏問,頗有點不滿。


    顏玦將她擁進自己懷裏,說:“昨天去西山了,結果遇到大雨。”


    不知是聽出他話語裏並沒有刻意掩飾的感傷,還是因為西山這個詞,因為e市的人都知道那裏墓地居高。她終於睜開眼睛仰頭看著他,已經沒有什麽困意。


    顏玦知道她關心自己,忍不住又吻了吻她,才說:“我大學時曾遭遇過綁架知道嗎?”


    這事當年在e市挺轟動的,隻是他不確定她會不會關注。


    盛夏果然點頭,知道是知道的。不過其實當時她也在讀書,又不認識他,當時聽人談論,也隻當是個不相幹的新聞瞄幾眼而已,並不太關心。


    顏玦說:“我有個很好的朋友叫杜少擎,他也卷進了那場綁架裏。”


    盛夏看他的神色,便知道肯定不是什麽好,不由抱緊了他。果然聽到她說:“他開的那輛車被人引爆,死無全屍。”感覺懷裏的人好像顫粟了一下,他突然發覺自己好像不應該跟她說這個,便拿手撫著她的後背安撫。


    盛夏頭抵在他的下巴處,問:“所以你才會開鎖,會格鬥會飆車?”好像無所不能那麽厲害嗎?”


    “傻丫頭。”他笑,並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很不正經地捏著她的下巴抬起她,問:“有沒有很崇拜我?”


    盛夏知道他故作輕鬆,脖子伸上長,很給麵子地吻住,說:“很崇拜。”


    她記得剛認識他的時候,他真的救了自己很多次,真的好像無所不能。顏玦雖然不說,但她想其實那些都是他為了防止那一年的曆史重演所練就的技能吧?


    盛夏這麽給力,顏玦自然熱烈回應,室內旖旎一片……


    這天顏玦回來的晚,補眠直到中午,盛夏則收拾好自己去了酒店上班,中午的時候本想給顏玦打個電話的,卻接到了高潔住院的通知。


    盛夏驅車進了醫院,剛剛來到病房便聽到了裏麵爭吵的聲音。


    “出去。”盛名峻比她先到,在得知高潔受傷是因為林解語時,臉色已經十分難看,指著病房門外,當著家裏傭人的麵對她喝斥。


    “我不。”林解語很堅決地拒絕。


    盛名峻大步邁來,毫不憐香惜玉地捏著她的手就要丟出去。


    “放手,盛名峻,你給我放手。”林解語掙紮。


    高潔還沒有醒來,幾個傭人有些手足無措。


    盛名峻自然不會聽她的,打開病房的門時,林解語吼:“盛名峻,我已經嫁給你了,我才是家裏的女主人。她不過是你爸娶的二婚老婆,家裏的東西我當然更有權力處置。”話音剛落,盛名峻便將一個耳光狠狠甩在她的臉上。


    啪!


    那皮肉相撞的聲音太過響亮,整個就把林解語打楞住了。


    盛名峻看著捂著臉的她,臉色卻很清冷,也並沒有因為打了自己的老婆而有絲毫愧疚。然而在看到她身後的盛夏時,垂在身側的手微蜷,是因為突然有些尷尬,大概是沒想到這一幕會被她撞見。


    林解語覺得他神色不對,轉頭,看到盛夏時終於明白盛名峻的反而為何,眼中卻溢出一絲嘲弄來:“既然打了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難道你還想在她麵前維持好形象嗎?人家才不在乎。”


    “閉嘴。”盛名峻冷聲說。


    “我偏不。”林解語卻已經習慣了與他唱著反調。


    因為不管是結婚前還是結婚後,這個男人對自己都是冷漠的。英國所謂的“旅行結婚”其實隻是他將她丟在酒店,直到回來才出現。


    她現在已經明白了,隻有吵架和撩撥他在乎的東西才可以引起他的注意。既然如此,那麽無疑她都會去做。此時,她將目光落在盛夏臉上,當然,那也許不能用落這個來形容,而是瞪。


    林解語將捂著臉的手也放下來,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狼狽呈現在她麵前,問:“好看嗎?這個男人他娶了我,心裏卻還惦記著你。盛夏,你有沒有覺得很得意?”


    盛夏卻蹙起眉,看著她說:“林解語,結婚前你就知道所有,沒人逼你結婚。”


    按理說她現在也應該喊她一聲嫂子,但是麵對眼前的女人她實在喊不出來。因為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選擇的,一切也都是盛名峻選擇的,自己沒有權力說什麽,自然更沒有必要承擔她的指責。


    “嗬——”林解語聞言,嘴裏發出一聲輕嗤:“可真會裝聖女。”她還想說什麽,卻已經被盛名峻強行弄走。


    鬧劇一般的一幕無疑都落在病房傭人的眼裏,她走進去時,傭人也不能裝不存在,便喊了一聲:“小姐。”事實上也是其中一個傭人打電話給自己的,因為場麵太過混亂。


    盛夏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高潔,目前還在昏迷狀態,那臉色自然也不好,額頭貼著紗布,手肘處也些擦傷。


    盛夏本以為是什麽病症,看到這個不由意外,緊張地問:“怎麽弄的?”


    傭人看了眼門口,林解語已經被盛名峻徹底拖走,才說:“今早少奶奶讓人將你的房間東西都搬出來,說是要給自己改造個健身房。太太好像不太高興,隱約聽著像是兩人在樓梯間爭執,然後……太太就滾下來了。”


    盛夏聽到後麵時已經心驚,那時對自己母親的心疼,然後眼眸不由深了些許。


    傭人看她的神色,也不敢再多說話。


    不久後,盛名峻回來,兩人站在病房裏其實還是有些不太自在。


    “對不起。”他說,他沒想到他們才剛從國外回來而已,居然就弄成了這樣。


    盛夏搖頭,她想了下說:“媽媽出院後,讓她來跟我住吧。”


    母親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她比盛名峻更有贍養義務。更何況他現在結了婚,自己與媽媽在盛家的位置也確實尷尬。


    “不,別墅是爸爸建給她的,房子一直在她名下。”盛名峻卻阻止,然後說:“是我沒跟她說清楚。”


    下飛機時他因為公司有急事,便讓司機將林解語送回林家了。


    事實上他在市區已經準備了一套公寓,並沒有打算讓林解語住進盛家的別墅。那是裏有太多他和盛夏的回憶,他並沒有打算讓那個女人染指。


    誰知她今天自己跑了回去。


    “哥哥——”盛夏還想說什麽。


    盛名峻卻截斷了她的話,說:“盛夏。”他看著她的眼睛,很認真地說:“她也是我的媽媽。”


    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縱然自己在盛夏這件事上有些耿耿於懷,但並不影響他對她的感激,是她讓自己享受到母愛。


    最後是盛夏妥協,因為確如盛名峻所言,那橦別墅承載了媽媽與盛繼業太多的回憶,即便再華麗的地方對於她來說,大概都不及那裏。


    高潔其實也沒有傷的太嚴重,就是當時從樓上滾下來的樣子太嚇人了。


    醒來後,盛名峻一直跟她道歉,高潔卻拍著他的手非說是自己從樓上跌下來的,與林解語無關。並且一再叮囑他好好對林解語,不要影響他們夫妻間的感情。


    盛名峻應了,然後被她勸著離開。


    高潔知道,盛名峻隻是表麵應著,心裏不免擔憂。轉頭見盛夏還在病房裏,便說:“你也回去吧,我這裏沒事。”


    “媽,就讓我陪你會吧。”盛夏說。


    以前總是不理解她,其實現在也沒有理解多少。但是今天進病房的時候,看著她躺在床上的模樣突然覺得心酸,是因為發覺記憶中那個一直埋怨著的媽媽已經老了。


    難得盛夏說了軟話,高潔聞言眼眶濕熱,趕緊撇過頭去。


    她沒有再趕盛夏走,兩母女如今已經沒有什麽可爭論的事,相處起來都溫軟許多,病房裏的氣氛還算溫馨。隨著時間推移,高潔有些困倦地又睡了過去。


    盛夏在病房裏坐的渾身僵硬,便準備出去走走,順便給顏玦打電話。下了樓,一邊拔號一邊尋找相對僻靜的角落,眼前一輛眼熟的阿斯頓馬丁便從眼前劃過。


    當然,在e市開這個車的大概也隻有顏玦,她便下意識地去年車牌號,令她意外的還真是。


    這時候來醫院,難道是聽說了媽媽的事?


    盛夏疑惑著上前,看到從車上下來的卻是朱助理。他一身深色西裝,這麽正式的打扮應該是在上班吧?為什麽會來醫院?而且開的還是顏玦的車?


    盛夏想著,已經抬步跟過去。


    醫院大廳都來不及喊他,朱助理已經進了電梯。她看了最終停滯的樓層,並不是媽媽住的樓層,便按了旁邊的電梯跟上去。


    出了電梯,走廊上都很安靜,明顯是vip區。


    顏玦不舒服?還是顏家有人不舒服?或者是私事?盛夏正猶豫著想要不裝沒看見,然後給顏玦打個電話?


    這時一間病房的門恰巧被人推開,然後伴著朱助理有些為難的聲音:“沈小姐,你這真是為難我了。”


    “什麽叫為難?你們顏少喊你將我們杜若送過來,不就是讓你幫忙照顧的嗎?”沈瑩問,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


    她以前跟在顏玦身邊,可不曾敢這樣。隻是眼前自己越來越沒有期望,她又何必忍氣吞聲?這話剛剛說完,抬眼便看到了盛夏。


    沈瑩麵色微怔了下,然後唇角奇跡般地揚起一抹愉快的笑,招呼道:“喲,這不是顏少奶奶?”隻是藏著眼角眉梢的得意和諷刺,怎麽也掩飾不住。


    朱助理聽到她的稱呼轉頭,果然見盛夏走過來。


    “少奶奶。”朱助理喊。


    不是他心虛,是他是顏玦身邊的人,現在被逮到出入杜若病房,他怕自己連累老板。


    “朱助理你隻是奉命行事,怕什麽?”沈瑩倒是唯恐天下不亂,真是難得有這樣的機會。


    盛夏看了他一眼,朱助理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麽也不對,隻得低下頭。


    沈瑩卻看著盛夏,故意刺激她說:“你以為結了婚他就是你的了?你難道不知道他等了杜若了三年,其實在他心裏,你連杜若的小截手指都比不上。”


    “我比得上或比不上的,根本不屑去比,因為我才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倒是你沈瑩,她杜若現在算不算得上是個小三都未可知。你不過隻是長得跟她有幾分相似,連撿剩的資格都沒有,到底又在得意什麽呢?”吵架的時候,盛夏每個字都能戳中人的痛處。


    沈瑩也完全不是個沒腦子的,但是自從名氣大跌之後,底氣不足不說,還很容易被激怒。聞言,她果然又要氣得跳腳,這時杜若被人用輪椅從病房裏推出來。


    纖瘦的她被寬大的病服包裹,腳上綁著繃帶不說,最惹眼的是長發挽起,細白的頸子上帶著可疑的紅痕——像是吮出來,明晃晃地呈現在她麵前。


    沈瑩看她臉色變了,終於心情好起來,故意問:“那麽你呢?名正言順又怎麽樣?顏少偷吃有跟你說嗎?”


    盛夏目光與她相對,那眼睛裏的笑意像最惡毒的針朝自己紮來。


    她不反駁,隻是握著掌心裏的手機,抬起,屏幕還停留在拿剛剛沒有機會撥出去的號碼上,按了撥出鍵。


    “為什麽還沒回來?”那頭很快被接聽,且傳來顏玦很隨意的聲音。


    “睡醒了嗎?”盛夏不答反問。


    “嗯。”顏玦仿佛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聲音緊繃,隻是簡單地應了一聲。


    雖然隻有短短的一個字,卻將居家、隨意、滿足、平常這些都演繹的淋漓盡致。


    盛夏無視這一幕給沈瑩或杜若的深刻刺激,隻道:“那就到醫院來一趟吧,我這裏有件事正好需要你過來澄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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