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告別了嘴裏念叨著什麽模糊不清的話語的老婦人,羅蘭三人從老婦人的家中離開,準備繼續前往班薩。請大家搜索看最全!


    但一出大門,回蕩在空氣中幾乎可視的歡喜就湧了過來。


    “真的不痛了!一點都不痛了!”


    “真的!我感覺又有力氣了!”


    “喂,你聞到了嗎,這風好香啊!”


    “你們看!這些牆上的血痕也沒了!”


    前一天晚上還蜷縮在牆角等死的病人們一夜之間重得生機,他們聚在一堆,捏著自己之前身上原本有血痕的地方,近乎狂喜的衝著和自己同生死的夥伴分享著自己的喜悅。


    莉莉婭立刻意識到,羅蘭的神術不僅僅是將瘟疫驅散,而且將那些幾乎死掉的人也一口氣救了回來。


    莉莉婭是記得的,昨天這些人身上究竟有多麽嚴重的病情。內髒腐爛、肚皮如同盛滿水的氣球一般波動著,身上的皮肉幹枯、失去光澤和彈性,還沒閉眼身上就開始散發著屍體的臭味。


    但是如今,他們卻滿麵紅光的站著,身上的肌肉重新鼓了起來,除了掉落的頭發沒有重新長出來,他們就連皮膚的顏色都恢複了患病之前的狀態。


    在這些曾經的屍體預備役們的滿懷生機的聲音中,逐漸開始有近乎絕望、麵黃肌瘦的住戶幹脆得打開了自己的窗戶。看著那些患者身上充滿了力量的字條,他們驚訝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這些重新變得強壯的患者們笑著向樓上叫嚷著:“你們下來呀!”


    “都出來吧!已經沒事了!”


    “牆上的血痕也沒了!樹上的血痕也沒了!真的結束了!”


    “瘟疫結束了!”


    一點點的,狂喜的混亂開始傳播。


    “瘟疫結束了?真的結束了?”


    有人產生了這樣的疑問。在得到那些活著的證據的肯定之下,他們中的許多人的眼淚頓時就湧了出來。一些人歇斯底裏的咆哮著哭泣,一些人無力的跌坐在了地上,還有一些人相擁而泣。


    一扇扇門打開。一個個人出來。有人顫抖的跪在地上親吻大地,有人胡亂向著什麽東西禱告著,有人抱著那些病人嚎啕大哭。


    幾乎有超過一半人都在哭。剩下的一半人裏還有一半是已經哭不出來了。但即使如此,狂喜和歡脫依舊充滿了整個小鎮。


    眼前的場景給了莉莉婭一種強烈的衝擊感。


    何為救贖,何為地獄。和昨天相比。僅僅一夜的時間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無比深刻的給莉莉婭上了一節課。


    那就是“力量究竟有什麽用”,和“力量應該如何去使用”。


    但即使如此,莉莉婭心中依然充滿疑惑。


    “羅蘭哥哥……你看他們這樣高興,好像得到了拯救一樣……他們真的會在未來變得那樣惡毒嗎?”


    麵對莉莉婭的質問,羅蘭卻隻是一笑:“那你認為呢,莉莉婭?”


    “我覺得。就像是感冒一樣。他們對災難有了抗體,下次應該就能適應了。”莉莉婭一本正經的答道。


    羅蘭卻搖了搖頭。否認了莉莉婭的觀點:“不,不可能。人是不可能適應災難的。”


    “但是……”


    “你看他們的眼睛,莉莉婭,”羅蘭平淡的說道,“你應該能比我看得更清楚才對。”


    在羅蘭的指引之下,莉莉婭轉過頭去,將注意力投向了那些剛剛得到拯救的人的眼睛。


    因為很多人都在哭,隻有很少的人的眼神莉莉婭能看得見。


    一時間,她不由得覺得心裏有些發寒。


    即使得到了拯救。他們眼中並沒有立刻充滿希望。雖然絕望已經祛除了大半,但缺乏生機的陰沉和濃烈的懷疑卻依舊殘留在了他們眼中。


    瘟疫已經永久的改變了他們,無論是生活,還是性格。


    羅蘭卻沒有回頭,隻是徑直向鎮子外麵走去。


    幾乎所有的人都看到了羅蘭,但他們的目光僅僅停留了一下就移開了。莉莉婭在他們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種非常明顯的厭惡和疏離。


    “等、等等我呀。羅蘭哥哥……”


    莉莉婭慌慌張張的追了過去。加哈拉德不快不慢的跟在莉莉婭身邊。


    “人是不可能得到拯救的,莉莉婭小姐。”


    年輕的騎士如同一位老者一般的歎息著:“他們隻會渴求更多。人不是精靈,不是妖精,不是龍種。他們的血中本就有原罪,貪婪和怠惰始終充斥在他們的本性中。”


    “因為……黃昏種?”


    “大概。”


    加哈拉德模棱兩可的回答道:“你如果知道人是多麽脆弱而堅強的生命,就知道他們是不可能適應災難的。”


    “災難就是一把刀。就算這把刀沒有當時殺死他們。也會留下長長的醜陋的疤痕,會給他們殘留著痛覺和冰冷的金屬的味道。人是不可能適應災難的……適應這個詞實在是顯得人過於強大了。”


    “麻木。就是這個詞。”


    羅蘭突然接道。


    加哈拉德點了點頭:“差不多。很多人自以為習慣了災難和不幸,實際上真的看穿了一切的人並不多。他們習慣的,隻是自己的痛苦而已。”


    “災難會帶來痛苦。多數人習慣了痛苦,對痛苦感到麻木,就以為自己已經無所畏懼……嗬,多麽傲慢而無知的想法。”


    年輕的騎士自嘲的笑著。


    “我要糾正你一件事。莉莉婭。”


    羅蘭突然回過頭來,認真的看著莉莉婭。


    讓莉莉婭疑惑的是,他此刻的眼神卻並不像他的語氣那般平靜。一種混雜著憤怒、悲傷懷念和愉快的複雜情緒浮現在他看似漠然的銀灰色瞳孔中。


    若非莉莉婭擁有看穿虛妄的能力,她還看不出這一點。


    羅蘭的異常讓莉莉婭打起了精神。


    果不其然,接下來羅蘭就說了很難懂卻貌似意味深長的話語:“莉莉婭,你絕對不要為了他人而願望而拯救什麽……那隻會將你引向死亡。”


    “他人的願望?”


    “沒錯。你可以成為一個審判者,也可以成為一個救贖者,但無論如何,不要總借著他人的願望行事……雖然你也能從中得到拯救他人的愉悅感,但實際上確實給自己背起了一個無法拋下的包袱。”


    “在你開始這樣行事之後,你就再也停不下來了。那些人會像是討厭的蒼蠅一樣纏著你,以道德的大旗和與你之間淺薄無比的‘友誼’捆綁在一起,強迫你去拯救些什麽。盡管他們使用的並非是武力,但卻更加暴力。”


    “如果你隻是為了他人的願望而行動的話,你隻能成為一個許願機,而不能成為一個人”


    羅蘭的情緒變得越來越激動,就連加哈拉德也能看得出來羅蘭的不正常,更不用說莉莉婭了。


    稍微吸了一口氣,羅蘭慢慢平靜了下來:“……抱歉,我激動了。”


    “發生了什麽嗎?羅蘭哥哥?”


    “什麽都沒有。已經過去了。”


    羅蘭說著矛盾的話語,帶著莉莉婭和加哈拉德走出了拉姆的中心區域,走入了無人區。


    突然,莉莉婭意識到一個細節。


    那些健康的人……似乎遠遠比昨天晚上瀕臨死亡的患者們數量要少。


    麵對莉莉婭的疑問,羅蘭的反應很平淡:“因為他們放棄了啊。”


    “……放棄?”


    “沒錯。所有死者的屍體都被視作瘟疫而淨化了。我是在淩晨一點的時候拿到了驅散瘟疫的方案,舉行完儀式就到三點了。而那些人……他們本來都可以堅持到天亮的。但有一些人想著‘啊不如死了算了’,就早早的放棄了,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嗬,自己都不自救,讓別人怎麽救他?救了人然後遭埋怨嗎?”


    羅蘭的話語低沉:“因為自己的痛苦就結束了生命什麽的……那些想念著他們的親人朋友又該怎麽辦?”


    又說什麽不要因他人的期許而行動,又說什麽自己要及時求救,羅蘭的話看似矛盾,實則並不矛盾莉莉婭終於明白了。


    羅蘭一定是在想念某人,在追憶某人。


    雖然沒有見過,但莉莉婭想,那一定是一個相當溫柔而正確的人。


    一個笑容中帶有溫度的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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