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莉亞躺在床上出神的望著天花板發呆。旅館送來的兩人份的午餐和晚餐擺在桌子上,卻一點都沒動,現在已經涼了個通透。


    並非是因為旅館送來的食物不好吃。娜塔莉亞現在實在是沒有心情吃東西。


    距離赫爾蘭離開,現在已經過了八個多小時,她卻還沒有一點回來的跡象。


    她到底還回不回來?


    是赫爾蘭出了什麽事……還是說,她隻是想從自己這裏逃走,根本就沒有回來的打算?


    甚至……她現在已經和安若思那個家夥在其他地方過夜了?


    一團無名火在娜塔莉亞心中燃燒著。


    和非常尊敬父親的娜塔莎,還有從小就對力量充滿狂熱的卡特琳娜不用。在三姐妹中,她是最不喜歡聽從父親的命令的——她非常討厭總是板著臉、寡言少語卻又專製的父親。


    連帶著,她連“男性”這個群體也一並的討厭上了。


    粗魯、刻板而又暴力——娜塔莉亞對於蘇澤的男人沒有任何好感。


    正因如此,等逃婚來到白塔之後,安若思才會引起娜塔莉亞↓,的注意。


    在德魯伊的刻意控製之下,卡拉爾的男性具有非常高的地位。但是安若思卻和娜塔莉亞經常見到的一些完全不尊重女性的卡拉爾男人不一樣。


    與其說是懦弱或是內向,不如說是軟。


    安若思的性子非常軟,就好像什麽都不在意一樣。沒有任何事會引起他的憤怒,他也從不在娜塔莉亞麵前發過火。


    娜塔莉亞多次故意刁難安若思。但卻總是被安若思無形的化解。


    她能看得出來,安若思不是裝的。他是真的沒有在意這些事。


    ——也許和安若思結婚也沒有什麽不好的。這樣的想法突然在娜塔莉亞心中出現。


    於是她甚至沒有通知家裏。就這樣私下和安若思訂了婚。


    但這次安若思回來之後,他卻讓娜塔莉亞失望了許多。


    不是說他身上沾染了卡拉爾男人的惡習——而是因為娜塔莉亞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絲父親的影子。


    鋒利、理智。之前那種隨遇而安的柔軟個性似乎隨著他的進階而被泯滅了。


    早知如此。娜塔莉亞寧可他不要進階,一輩子停留在正式階也好。


    娜塔莉亞現在心中也很清楚,父親其實並沒有做錯。無論是強迫她們三姐妹學習軍事理念、或是練習蘇澤軍用劍術,亦或是給她們訂的婚,都有他自己的考量。父親是為了自己好——在這幾年的學習中,娜塔莉亞也逐漸清楚了這一點。


    但是,對父親的歉意是一回事,但是讓自己對他道歉卻是另外一回事。


    她絕不認可“自己輸了”這件事。


    如果娜塔莉亞身為男子,她毫無疑問會成為英雄。成為一個英武的騎士,也有可能成為一個孤高的劍士。


    她是驕傲的、是鋒利的。而她的父親雖然已經隱去鋒芒,卻比她還要堅韌,還要更加鋒利。


    娜塔莉亞非常清楚——自己可以擁有一個主君,卻不能擁有一個平等的、和自己同等驕傲的朋友。


    劍與劍放在一起,隻能相互傷害。


    鋒利如她,光是接近就會受傷——要麽,就像赫爾蘭或者身邊其他的女性朋友那樣變成能夠包容她的鞘;要麽,就徹底的折服她。成為足以掌控利劍的劍士。


    很可惜,現在的安若思不過是個半吊子。他什麽也不是。


    “明明沒有刃,卻非要砍人……”


    她深深的歎了口氣,感到心力交瘁。


    生氣本就是耗費體力的一件事。更何況她已經一天沒吃飯了。


    算了。還是先去熱點東西吃吧。


    剛從床上支撐著坐起,娜塔莉亞就感到一陣眩暈。


    就在這時,門口卻突然傳來了敲門聲。


    ——是赫爾蘭!


    娜塔莉亞精神一振。立刻翻下床去開門,之前那股在心中回蕩的苦悶伴隨著焦熱一同被欣喜所撲滅。


    但當她剛剛把門打開一條縫。一個很高的男人就映入眼簾。


    黑發、黑眼——


    純血的皇族?怎麽從來沒見過?


    娜塔莉亞不禁皺起了眉頭。


    按理說,蘇澤的純血皇族她都應該見過才對。


    ……或者是。其他擁有冬精靈血統的人類嗎?


    “娜塔莉亞小姐對嗎?”


    “你是誰?”


    娜塔莉亞保持著隻打開一條縫的門,手搭在門把手上客氣的問道。


    “赫爾蘭暈倒前非常執著的說要回來……我就聽她的,把他送了回來。”


    那個男人同樣客氣的回複道。


    娜塔莉亞把目光下移,腦袋嗡的一聲就炸了。


    被那個男人抱在懷裏的,正是麵色蒼白的赫爾蘭!


    “……你先進來!”


    娜塔莉亞沒有絲毫的猶豫的直接將門打開。那個男人小心翼翼的橫抱著似乎暈厥過去的赫爾蘭越過了門,在娜塔莉亞的指引下把她輕輕放在了床上。


    娜塔莉亞迅速的施展了幾個巫術。在被巫術反饋了赫爾蘭隻是因為疲憊和饑餓而暈倒的信息之後才稍稍安心下來。


    ——但是,她並沒有看到在自己施展結界巫術的時候,那個男人眼中一閃而逝的光芒。


    “她怎麽會突然暈倒……”娜塔莉亞皺著眉頭喃喃道。


    “赫爾蘭她是在街上暈倒的。”


    那個身材很高的男人也是一臉沉凝:“當我好不容易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快要昏過去了。”


    “貧血。她從以前就是這樣,我也不知道她苦苦的站在街頭是在等誰……”


    安若思。


    這個名字在娜塔莉亞心中一閃而過。


    安若思不僅沒有聽她的話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裏等她們回去,而是自己就跑了;不光不聲不響的跑了,還沒有留下任何消息,讓體弱多病的赫爾蘭站在街頭苦苦的等了他八個多小時……


    隻要想到這裏,她就對安若思再無好感。


    稍微冷靜了一下,娜塔莉亞轉過身去,衝著哪個陌生的高大男人更加客氣的問道:“您是……?”


    “您好,娜塔莉亞小姐。我的名字是奧蘭多。”


    帶著金色眼鏡的高大男人露出了完美無瑕的陽光笑容。


    那是和羅伯特那種假冒偽劣的笑容不一樣的,能夠讓人心生溫暖的笑容。


    娜塔莉亞心中一動。


    奧蘭多……怎麽這個名字這麽熟悉……


    “也許你認識我。我就是摧毀財富之城的那個奧蘭多。”


    奧蘭多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娜塔莉亞不禁瞪大了眼睛。


    是他啊……


    自從他淨化了財富之城,還帶著一撥人從中走出讓他們投入神明的懷抱的事跡傳過來之後,他的名字在白塔和緹坦帝國一帶早就已經成了英雄的代名詞,甚至被編成多個版本的歌劇在各地巡回演出。


    所有人都知道,財富之城中不存在一個好人,全都死掉才好。


    ……話是這樣說,但是無論是哪個國家出兵討伐的時候都因為各種原因失敗而歸,無論是誰都無法徹底的毀滅掉這個比地獄還肮髒的地方。


    娜塔莉亞身為將軍之女,知道的稍微比普通人多一些,因此她反而更佩服奧蘭多的勇氣。


    等等……財富之城?


    “您是怎麽認識的赫爾蘭?”


    娜塔莉亞急迫的問道。


    她卻看到奧蘭多歎了口氣。


    “雖然也許這樣做對赫爾蘭不太好……但是娜塔莉亞小姐,你既然作為赫爾蘭的朋友,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這件事。”


    聽到她的疑問,奧蘭多的表情變得憐憫:“在我小時候,第一次去財富之城的時候,我在青果之鎖那邊認識了赫爾蘭。她那時還是一位夜鶯……以她純潔的性子,是真的受了不少苦。”


    “我後來決定摧毀財富之城,有很大的原因就是因為赫爾蘭。”


    奧蘭多漆黑的眸子如水般溫柔。他平靜的注視著娜塔莉亞,但娜塔莉亞卻知道他現在看著的人其實並不是自己。


    大概是小時候的赫爾蘭吧。


    奧蘭多歎了口氣:“赫爾蘭她小時候過的很苦。雖然我說這句話也許有些逾越……但我希望你不要在她麵前提到夜鶯、毒薔薇之類的話。”


    ……已經晚了。


    娜塔莉亞嘴裏滿是苦澀。


    早知如此,她就不該當麵揭穿赫爾蘭的身份。


    ——自己的行為對這個可憐的少女究竟造成了多大的傷害?現在想來,恐怕之前赫爾蘭突然跑出去也有自己的原因吧。


    不知為何,娜塔莉亞突然慶幸赫爾蘭沒有


    雖然赫爾蘭已經回來了,但娜塔莉亞現在的心情卻反而更亂了。


    她強打精神,衝著奧蘭多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不知道您來白塔有什麽事嗎?其實白塔這裏……有不少的人對您有一些不好的念頭。”


    “我知道。”


    出乎她的意料,奧蘭多坦然的抿了抿嘴角:“我炸毀財富之城,得罪了不少人。”


    “但我認為……有一些事必須去做。而且隻有我能做得到。”


    “……是什麽?”


    “籌款。”


    奧蘭多沉聲說道:“具體細節不方便透露,但請相信我,我全然是為了正義的事業而籌款……而且我不會讓其變成捐贈。在每一個階段的計劃結束之後,我都會把所取得的利益全部按籌款的比例發給大家——我以我的名字保證我不會貪汙分毫。”


    “——娜塔莉亞小姐,我希望能得到您的幫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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