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了克魯維恩。就在剛剛。”


    老約瑟的第一句話,就讓羅蘭的瞳孔瞬間縮到極致。


    “……那麽,你怎麽證明這件事呢?”


    羅蘭沉默了一段時間,突然開口,用堪稱柔和的語氣輕聲問道。


    “我正是被克魯維恩的盾牌腰斬的。”


    老約瑟幹脆利落的答道。


    羅蘭微微眯起了眼睛。


    淡淡的殺意從羅蘭心中升起,銀灰色的火焰從他的眼底慢慢燃起。


    “十分感謝,奧蘭多大人。要不是您出手相救,我想必就要被腰斬而死了。”


    老約瑟卻仿佛沒有察覺到羅蘭的殺意,而是伏在地上,語氣誠懇的答道。


    他並沒有背叛者特有的那種心虛或是氣急敗壞。他的眼神非常清澈,甚至遠遠比他一開始離開財富之城的時候要清澈的多。


    那雙眼睛比起肉眼反倒更像鏡子。那是無機物特有的冰冷美感。


    但相比較那雙眼睛,羅蘭更多的是從事情本身嗅到了某種異常。


    最關鍵的一點——老約瑟沒有理由殺2,死克魯維恩。


    在羅蘭看來,他們兩個之間沒有任何利益衝突。甚至在今天之前,他們兩個一共才見過一麵。


    而從陰暗之神那裏走出來的暗殺者無一例外,皆是利欲熏心之徒。


    具體的說,就是他們絕不會在賺不到錢的目標身上費一點力氣。


    那麽,老約瑟為什麽要殺克魯維恩呢?


    假如說他投奔羅蘭之初便不懷好心,那麽他又怎麽會得到長眠導師的認可呢?


    羅蘭正是因為感受到事情可能並不單純,才會靜下心來去盤問老約瑟。


    不然的話,就算羅蘭現在手頭人不夠用,也不可能留下他的性命。


    所謂不殺不足以嚴紀——


    “不急。先別忙著謝我。”


    羅蘭溫和的笑著。聲音卻漸漸冰冷:“我給你三分鍾時間說服我。”


    與此同時,冰冷的空氣驟然下壓,帶來宛如實質的沉重壓力。


    老約瑟頓時便露出了肉眼可見的痛苦之色。


    那是霜覆禱言的殘餘效果。


    雖然主動打開通往霜覆地獄裂縫的能力早就已經到了時限,但霜覆地獄的氣息依舊會纏繞在羅蘭的靈魂中,直到羅蘭使用一個新的禱言——比方說絕望禱言為止。


    隻要一個念頭,羅蘭就能重新開啟霜覆禱言的主動效果。


    但實際上。羅蘭此刻放出霜覆地獄的寒風,並非隻是為了威嚇老約瑟。


    在羅蘭的神術感知視界裏,絕望地獄那焦土一般的氣息此刻正如同蛛網一般緊緊纏在老約瑟的靈魂上。他那衰老的靈魂此刻正被灼熱的氣息不斷炙烤著,每秒鍾都比上一秒更加的虛弱。


    羅蘭很是確信,就憑老約瑟那衰老的靈魂,在開啟絕望禱言卻沒有吸取到靈魂的情況下,就連五分鍾都活不過去。


    殉教者在進入黃金階之前,無法主觀終止自己的施術。


    而且在羅蘭看來,老約瑟就職殉教者簡直就是浪費。以他的年紀。完全無法發揮出這個職業的極限威力。


    殉教者完全對得起這個職業的名字。在他們的靈魂燃盡之前,他們完全可以發揮出接近同階選民的戰鬥力。


    他們是長眠導師的教派中爆發力最驚人的職業,也是在瘟疫複興的前期擊殺偽神的主流力量。一旦形成編製,他們近乎可以發揮出毀天滅地的力量。


    尤其是處於青壯年的殉教者,他們簡直就像一個個人形炸.彈一樣。


    如果老約瑟完全解放絕望禱言的毒火,就憑他那本就衰老不堪的靈魂,也能在短期內發揮出複數的黃金階神術職業者的破壞力。更不用說那些年輕而純潔的靈魂能發揮出多麽可怕的力量了。


    但作為代價,他們靈魂中代代相承的力量也會隨著靈魂一同燃盡。


    這種跟消耗品一樣的聖者信徒金貴的了不得。想要就職殉教者,必須要有“萬分虔誠”、“狂徒”、“殘酷思考”、“處決之手”和“犧牲者”這五個稀有特性才可以。


    布局合理的話。羅蘭甚至能用一個初入黃金階的年輕殉教者強行殺死一個覺醒起源已久的職業者。


    比方說,受難之樹。


    如果可以的話,羅蘭自然是不想讓老約瑟死在這種地方。


    雖然羅蘭的霜覆禱言會讓老約瑟感受到比焚燒靈魂更加深刻的痛苦,實際上卻能撲滅絕望禱言帶來的毒火。直觀的看來,就是老約瑟肩膀上的灰色流質火焰仿佛被大風吹動,劇烈的顫抖。隨後熄滅。


    可老約瑟並不知道這件事。


    他隻感到一股無形無質的冰冷殺氣貫穿了自己的身體,原本為表示謙卑而伏下的身體此刻卻仿佛被人釘住一般,連抬頭都做不到。


    老約瑟甚至有種內髒上了霜的錯覺。


    不過,解釋的話,三分鍾就夠了——


    老約瑟忍受著寒風如刀劍般貫穿身體的疼痛。高聲叫道:“奧蘭多大人!克魯維恩那個家夥背叛了你啊!”


    頓時,無形無質的寒冷停止了流動。


    明明空氣的溫度沒有絲毫降低,現在也沒有提高,可老約瑟卻仿佛被凍傷了一般,感到自己全身都有一種又熱又癢的錯覺。


    “克魯維恩早已對您生疑,我在街上遇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對克勞迪婭套問關於長眠導師的消息……”


    老約瑟一邊說著,一邊抬起頭來直直的盯著羅蘭的雙眼。似乎是想要從中看到些什麽一般。


    出乎他的意料,羅蘭似乎並沒有對他殺死克魯維恩這件事而感到暴怒或是悲傷。這讓老約瑟感到了幾分滿意,卻同時讓他若有所失。


    “你還有其他的理由嗎?”


    “……沒了。我認為,這就足夠了。”


    約瑟毫無畏懼的說道:“恕我直言……奧蘭多大人,您不需要朋友,那隻會讓您變得軟弱。”


    “兩人之間的地位必須要平等才能稱作朋友;而與您平等的地位,對於我們這些宣誓效忠您的人來說也並不公平。”


    羅蘭突然笑了起來。


    “最後一句話,才是你的真心話吧?”


    他毫不避諱的,將言語化作利刃穿透了約瑟的偽裝。


    “……”


    約瑟的目光沒有任何回避,不承認也不否認,就這樣看著羅蘭。


    他靜靜看著羅蘭伸出右手握住了杖劍,並彈出了鋒利的劍刃。


    “約瑟,我問你,你的忠誠何在?”


    羅蘭肅聲問道。


    “自是與您同在。”


    約瑟沒有任何遲疑的答道。


    羅蘭將杖劍搭在了約瑟的脖子上,再次開口問道:“那麽,我如果想要殺掉你,你可有怨言?”


    “萬分榮幸。”


    約瑟堅定不移、真心實意的答道。


    那回答中絕不摻假——如果羅蘭能這樣輕鬆的殺掉自己,無疑便說明了約瑟想要做到的效果已經實現了。


    羅蘭即將成為他夢想中那種鐵血的冷血的熱血的怪物,而約瑟自己便是怪物誕生的祭品之一。


    銀白色的火焰無聲無息的從劍刃上燃起。


    他看著羅蘭將杖劍微微收回,向自己的額頭斬來,瞳孔微微放大。


    下一個瞬間,自己的額頭就要被鋒利的劍刃橫著剖開。從這個角度上來算的話,大概能留下完整的大腦,也許不會立刻死亡。


    啊……要死了嗎?


    老約瑟對自己接下來的命運若有所感。


    隻是可惜……沒有見到……


    “——嗯?”


    老約瑟驚疑不定的感受著杖劍在即將把自己的腦袋開出個天窗來的時候,卻猛然往回縮了一截。


    鋒利的劍刃在他的額頭上劃出一條淺淺的血痕,血液在一秒後才開始滲出。


    老約瑟感受著那劍刃停在自己的眉心,額頭正中心不住的發麻。


    “——那麽,我如果想要奪走你的感情,你可有怨言?”


    羅蘭一字一句的問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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