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枍抱著膝蓋坐在懸崖邊絞盡腦汁地想著,手指也在地上無意識地比劃著,不小心摸到一塊小石子,也就隨手撿起砸了出去。


    小石子消失在視線裏,連聲音也沒有。


    仙枍瞬間垮下肩膀,嘟囔著:“這斬情崖底下,連魔尊都沒去過吧。”


    大概也就隻有想不開的人才會去,她倒是想不開去過一次,但當時基本上已經沒什麽意識了,根本什麽都不記得嘛。


    斬情崖是向死而生之地,決定跳斬情崖的人基本上都是想要徹底放棄過往的人。所以這對於修仙之人來說其實也算是隕落,因為之前的所有都全部作廢,但又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隕落,因為至少還有轉生。


    仙枍的思路又開始跑偏。


    如果不算是真正的隕落,那當初仙霂留下的詛咒威力又有幾何呢?


    不隻有芣苢在乎那個詛咒,仙枍也在乎。


    但很顯然,這是一個很難有準確答案的問題。


    仙枍的思路又漸漸回到正軌,還是先解決榛蕪的事情吧。


    大概也是想煩了,仙枍一掌拍在地上,濺起幾許薄塵,對凰厥說到:“你在這裏等著,我下去看看。”


    凰厥梳理羽毛的動作一頓,差點忘記鬆口,拽下幾根羽毛來。


    “等等,你要下去?”


    仙枍從凰厥的眼睛裏看到了非常明顯的不可置信,她手腳利索地爬了起來,拍了拍手掌,將剛剛蹭到的灰拍幹淨。


    “對,這是我們現在唯一的方法,如果想要阻止人界之亂,就必須找人幫忙,他是最合適的。我們已經做了那麽多,取得蓮姬之淚,拜訪天冥山魔尊,這些看起來容易,但是很難再有第二次了。凰厥,我們不能到了這個地方放棄。除了下去,你還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嗎?”


    凰厥漸漸冷靜,但多少有些不情願。它不希望仙枍去涉險,如果可以的話,它希望能換它去做,可是想也知道,它去的話成功率實在太低。


    凰厥沉默著,也等同於變相的默認了。


    仙枍的大腦也隨著這份沉默慢慢平靜和清晰起來。


    她冷靜地說著:“我不一定能保證自己活著回來,如果我轉生,你一定要去找到我……”


    可是找到她又能怎麽樣呢?斬情崖下的轉生,便是什麽都沒了。


    仙枍閉了閉眼,將慌亂與不確定壓下,冷靜與沉穩重新充斥目光。


    “算了,聽天由命吧。”


    到頭來,還是要聽天由命。她要聽天由命,凰厥也要聽天由命。


    “當然,”仙枍笑了笑,希望氣氛輕鬆一些,“如果可以的話,你也可以換一個主人。”


    凰厥的目光落在仙枍的身上,然後慢慢地與仙枍對視,深沉地嚇人。仙枍突然回想起自己曾經不那麽有主見的時候,凰厥總是會這樣看著她,告訴她最有效的做法。


    可如今凰厥卻沒有說仙枍該怎麽做,它隻是靜靜地看著仙枍的眼睛,最後說:“我記得我的誓言,會一直記得。仙枍,我會找到你。那你呢?你會記得你的承諾嗎?”


    承諾永運不會和它分開,承諾不管去哪裏,都會和它一起。


    仙枍感覺有一些帶著溫度的液體從心裏漫延到眼底,然後漸漸地濕潤了整個眼眶。


    “好,我等你來找我。”


    其實是很難的,自從凰厥有了實體之後,她和凰厥的聯係就幾乎斷了,憑那一丁點微薄的感應想要在人界尋到一個人是很艱難的一件事。但她們都沒有點出來。


    仙枍很勉強地笑了:“別想那麽多,沒準我很快就回來了呢。”


    話音未落,仙枍就感覺自己的右眼皮跳了一下,驚得她差點話音斷掉,不過好在她還是把話完好地講全了。


    凰厥沒有察覺到這種細小的動作,也不可能看破被仙枍努力隱藏在心底的那點驚詫。它用一種不知道如何形容的語氣說了一句:“但願如此。”


    仙枍穩了穩心緒,幹巴巴地說:“那我走了。”


    她沒敢看凰厥,隻聽到凰厥回應了一句:“好。”


    於是腳下稍錯,仙枍張開雙臂撲進天空,跌下懸崖。


    凰厥下意識地往前邁了一步,似乎想要去看仙枍的情況,卻又硬生生停下了動作。


    高聳的懸崖邊最後隻剩下一隻紫色的鳳凰,在微暖的日光中,顯得格格不入的冷清。


    仙枍雖然選擇了跳崖,但求生欲還是很強的,她第一時間施法想要減緩下落的趨勢,但幾乎毫無用處,很顯然,選擇跳崖之後,斬情崖並不想在過程中再給出別的選項了。


    仙枍欲哭無淚,但還記得目的,心中口中全在念著榛蕪的名字,卻半天也沒有什麽回應。


    斬情崖的崖底是黑的,沒有光。仙枍一直以為仙霂跳崖之後是失去了意識,但現在才發現並不完全是這樣,而是斬情崖底根本就沒有光。


    時間變得虛無起來,仙枍不知道她對時間的感知是不是受心情影響才得到的結果,所以也不敢去斷定時間。甚至心裏的緊張都因為對結局的大概猜測而減輕了不少,她甚至開始思考現在該怎麽做了。


    她開始回憶和榛蕪交往的一點一滴,但外界的感知又讓她知道自己正在漸漸接近崖底,因為越往下周圍黑暗的感覺越濃稠。


    但仙枍已經不再為此而感到恐慌了。


    她的思維越來越輕鬆,回憶也越來越清晰,最後,她甚至抬起了雙手,十指輕動,宛若彈奏。


    那是她學的第一首琴曲——《祭心》。


    這是在恢複了所有記憶之後她才知曉的,不管是仙枍還是仙霂,學到的第一首琴曲,都是《祭心》。


    隻是仙枍學到的,是榛蕪教的。


    祭心,祭的是彈奏者的心。


    仙枍知道如何用這琴聲化解攻擊,擾亂人心,也知道如何用它攻擊別人,治愈療傷。但是這一次,她沒有用任何花裏胡哨的東西,她隻是彈奏自己的心情,想要見到榛蕪的心情。


    但她甚至不知道榛蕪能不能聽到。


    因為這是一場沒有琴的彈奏。


    仙枍閉著眼睛,她以為這樂聲隻響在自己心底,但是突然地,她聽到了耳畔傳來了一聲清脆的鳴響,是琴弦被撥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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