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芙也收了情緒探出頭來,前方遠處依稀可見一個模糊的影子,可以判斷出應該是懷奕城的城門,城門大開,有不少人進出城門。


    “終於要到了。”柳下夕嵐看見城門,不由感歎。


    “是啊,就是不知道怎麽找到娘親的家。芙兒姐姐你知道懷國孟家嗎?”柳下朝煙轉頭問。


    “懷國孟家?我隻知道一點兒,孟家是懷國最大的氏族,孟氏子孫幾乎都以經商為生,祖輩都未曾入朝為官,但卻出過好幾個皇後、太後,對朝廷的影響力很大,而且現今懷國右相孟琿亦是位高權重,還是寧懷帝姬的駙馬。”


    “孟琿?他不是姓孟嗎?怎麽也入朝為官了?”


    “孟琿隨母姓,他爹入贅孟家,所以他才姓孟,卻算不得純粹的孟家人。”


    “哦。那個寧懷帝姬我倒是有所耳聞,‘寧懷在,懷國寧’說的就是她嘍。”柳下朝煙在朱雀大街上幹活的時候,總能聽到一些八卦傳聞,這個寧懷帝姬的也聽了不少,她的事跡也大都知道一些。隻是,柳下朝煙從來沒有把懷朱和寧懷帝姬聯係在一起過,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其實親眼見過這個傳奇的女子。


    柳下夕嵐接口說:“聽說懷國皇帝打算把皇位傳給這個寧懷帝姬呢,那豈不就是女皇了?”


    趙芙一笑:“嵐兒你想的太簡單了,懷安帝是不會把皇位傳給寧懷帝姬的。她的生母薛氏曾是西宮貴妃,而姨娘亦是四妃之中的莊妃。莊妃有孕,誕下一個小帝姬,卻被薛家換成一個皇子,後來被淑妃發現,舉報給中宮皇後,最後薛家被以欺君的罪名判以誅九族,可是西宮貴妃卻在此時被診斷出懷有龍嗣,東宮皇妃與其素有交情,便出言向皇帝求情,最終皇帝應允西宮貴妃誕下龍嗣再被處死,龍嗣放在東宮皇妃膝下撫養。東宮皇妃白氏的兄長就是當時赫赫有名的白大將軍,寧懷帝姬也是因為後來跟在他身邊,所以才得以接觸到軍事,成為如今懷國軍事實力最為強大的人。至於那個淑妃,也因舉報有功頂替了西宮貴妃之位,她是孟家嫡出的二小姐,寧懷帝姬與孟琿聯姻,也算是親上加親了。”


    趙芙對這些知道的很清楚,因為她曾經一度非常羨慕那個女孩,如果她也能如此,是不是爹就會多注意她一些?這樣天真又可笑的問題,她真的想過,但這世上,哪裏會有那麽多的如果?她不是寧懷,也永遠不可能是。


    柳下朝煙理順了關係後,突然覺得疑惑:“如果說要誅九族的話,皇帝豈不是也算在九族之內?”


    “這世上,誰會敢殺皇帝?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過是個美麗的幻想,隻要皇帝想,欲脫之罪,又何患無辭?”


    柳下朝煙默然,她剛才問的問題真是幼稚,妄議天子,已是大罪。


    柳下夕嵐的關注點並不在這上麵,“可是,你們都叫她‘寧懷帝姬’,難道她沒有被封為將軍或者元帥嗎?”


    “沒有,寧懷帝姬隻是帝姬而已,她除了一個尊貴的封號外隻有兵權,這就是懷安帝不會傳她皇位的最好證據。沒有武將封號,擁有再多的兵權都是名不正言不順的,而且還有罪臣之女的身份在,即使堆積在世人麵前的榮耀有多少,都是不會被承認的。再者,孟琿是寧懷帝姬的駙馬,若寧懷帝姬稱帝,孟家勢力將會空前巨大,下任皇帝也會是孟氏子孫,就算立下遺詔,也會被改動,懷安帝是不會同意的。”


    柳下朝煙和柳下夕嵐聽得一愣一愣的,對她們而言,這事情都太過複雜,從柳下朝煙離開那座小院去李府開始,她們的世界才漸漸的改變,變得寬闊,也不複從前單純。比起趙芙和懷朱,她們到目前為止所經曆的沒有愛而不得的悲愁,沒有非死即生的戰鬥,甚至沒有良好的教育以及施展才華的舞台,所以很多事情她們都不是很懂,不過,她們總有機會學會的。


    柳下夕嵐大致聽明白寧懷帝姬不可能稱帝,不禁暗歎:“真是可惜了。”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完,懷奕城的城門也近在眼前了,柳下朝煙放緩了速度,“到了,一會兒先進去找家客棧吧,總得先休息一下。”


    趙芙和柳下夕嵐都同意,這幾天下來都沒有好好梳洗過,要去找娘親,總不能這樣風塵仆仆的吧,還是歇息一下,等精神好些再找的好。


    找了家看起來比較整潔的客棧,把馬車賣掉,用過晚膳,三人要了一間大的客房,又向小二要了熱水,每個人都沐浴了一番,相互幫忙擦幹了頭發,換了身幹淨的褻衣便紛紛睡下了。


    柳下朝煙和柳下夕嵐都有些忐忑,第二天一早便醒了。柳下朝煙將頭發束成雙螺,又幫柳下夕嵐梳了一個雙丫髻,都穿了一身繡雙飛燕的棉長衣,隻不過朝煙的是品竹色,夕嵐的是茜素青的,其實從遠處看顏色都差不多。趙芙知道自己如今是待嫁之身,有些發髻是不能梳的,想了想,梳了一個垂鬟分肖髻,換上一件木蘭青雙繡緞裳。三人都未施粉黛,也沒有戴什麽首飾,就直接下樓用膳了。


    用過早膳,三人退了房間,拎起包袱,就出去找朝煙和夕嵐的娘親了。一路問路終於抵達了孟家的門前。


    孟府的門楣修的極大,紅漆雕木的大門上嵌七十二金釘,不是金色的金,而是金子是金。整個大宅硬是退後了三丈,以擺下那兩隻兩人高的石獅,而空餘出來的地方則用來停放來客的馬車。進府的台階也用漢白玉雕了九階,而懸於頭頂的那塊牌匾上,是不知哪任皇帝親筆所提的“孟府”二字,似是給整個府邸添了一抹莊重。


    此時,有三個人站在這座府邸之前,其中兩人不禁哇了一聲,正是柳下朝煙和柳下夕嵐。


    柳下夕嵐看著眼前的府邸,拉住朝煙的袖子,搖了搖問:“姐姐,你說我們的娘親真的住在這裏麵嗎?”


    柳下朝煙聞言頷首,語氣裏帶幾分感慨:“是啊,孟家的大小姐,自然是住在孟府了。”


    柳下夕嵐紅了眼眶,“姐姐,我不想進去了,我們回沐國好不好?或者跟芙兒姐姐一起去徯國吧,我……我不想找娘親了。”


    “夕嵐,都已經來了,還是當麵問問清楚的好,萬一有什麽苦衷呢?”


    “苦衷?還能有什麽苦衷?住這樣的府邸,隨便動動嘴皮子就能知道我們的情況,可是呢?她有嗎?如果知道我們過那樣的日子,有幾個娘親會無動於衷?她享榮華富貴,卻不記得自己遠在他鄉的孩子,姐,是如夫人讓我們來找她,而不是她自己要我們來找她!娘親她,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要我們?”


    柳下朝煙想要反駁,可是她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又怎麽說服夕嵐?既然當初孟家可以派人不遠千裏去沐國接回娘親,就說明娘親對於孟家還是重要的,這讓她怎麽相信娘親有苦衷?沒看到這一切時還可以告訴自己,娘親或許過的不好,或許丟下她們是情非得已,或許她隻是沒找到她們而已,可現在,她再也不能這樣騙自己了。連夕嵐都能想到的,她又怎麽會想不到,隻是她沒有夕嵐說出來的那份勇氣。所以,夕嵐的問題,她沒有辦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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