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馬車消失在樂巷的盡頭,左雲才收回視線,此時眼中早已是一派清明。


    回到院中,小七和歡兒已等候多時,三人不再耽擱,在巷口雇了一輛馬車便徑直去了南城坊市。


    “夫人買這麽多幹糧,可是要出遠門啊?”在南城的一家成衣鋪,小七提著滿手的盒子,有些疑惑地問道。


    並沒有回答小七的問題,左雲隻顧得看手裏的鞋子,在老板熱切地目光中,仍舊搖了搖頭:“這鞋底太軟了些,也不防滑。”


    “這都開春了,這鞋子實是再適合不過了。”老板自然不會放棄,繼續遊說道:“而且今年也不會再下雪了,鞋底自然軟些才好呢!”


    其實老板說的不錯,此時再買硬底的厚靴實在有些不合時宜,但左雲卻不為所動,在確認了此處沒有她要的鞋子後,便立即帶著小七和歡兒去別處尋覓。


    之後又逛了好幾家店,左雲總算買到了稱心如意的鞋子,再添置了些其他東西後,三人開始往回趕。


    盡管給車夫加了腳程錢,又緊趕慢趕地,可到了家還是時候不早了。此時,小六已經回來,小五仍舊不見蹤影。


    “小五哥哥也沒怎麽出過門,莫不是走丟了?”小七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但看到左雲沉著的臉,立馬閉上了嘴。


    “你先去把今日買的東西收拾一下,。”支走了小七,左雲立即領了小六進屋:“如何了?”外屋內,她有些焦急地問道。


    “跟先生打聽了苟大人的住處後我便去尋了,苟大人倒是在家,卻說不認識夫人讓我找的那個人。”


    “不認識麽?”那日見到張宏後,她就刻意打聽過,明明苟憲見的人就是張宏,今日卻說不認識,既然刻意隱瞞,那就說明確實是找對人了:“那給他的信收了麽?”


    “沒說收也沒說不收,就說幫我打聽打聽。”


    “好。”左雲點頭,看來信是送到了:“你也去收拾收拾,有事我再叫你。”


    盡管一頭霧水,小六還是依言退下了,他實在不知道夫人何時認識了在盛京還算小有名氣的言官苟憲。


    春日裏日頭短,天色不久便暗了下來,左雲收拾好行李,又吃了晚飯,仍不見小五的蹤影。


    因為小七剛剛那一出,小六也不敢再問,進屋收拾好碗筷,便準備退下了。


    “把燈點上吧!”一直坐在陰影裏的左雲卻突然開了口。


    微黃的火光讓屋裏瞬間變得亮堂起來,小六看著左雲眼下的陰影,竟覺出些悲涼的味道。“小五那麽精明,定然是不會走丟的。”


    盡管覺得這話有些傻氣,小六還是忍不住開口勸道。


    “自然。”左雲聞言微微牽起嘴角,眼裏卻沒有笑意。其實她更怕的另一種結果,隻是她已沒有能力再去控製。


    隨著左雲的視線,小六也不自覺地望向緊閉的院門,雖然他並不知道小五今日出門所為何事,但必然是及其重要的。


    人總是會喜歡在一個萬眾注目的時刻突然出現,這般即全了眾人的期待,又鑄成了自己的豐碑。


    所以當那扇緊閉的門突然打開的時候,小六甚至聽到了自己的心跳,雖然不想承認,但那一刻他確實是有些羨慕小五的。


    小五披著夜色乘風而來,不知為何,小六竟是不由自主地想要避開,覺得自己在此這般多餘的想法無比清晰。


    沒有理會退下的小六,左雲直直地盯著小五,雖然強自鎮定,可聲音已然有些沙啞:“哪家?”


    “城北六王府。”


    “知道了。你找小六去吃些東西吧!”


    小五退下許久左雲才回過神來,其實這般結果也算是意料之中了。


    知道韓聞多的身份後,左雲其實還沒有確定他具體屬於哪一股勢力,但再難猜也無外周家,王家和六王府其中之一。


    今早,左雲提前讓小五把那無色無味的牽畔滴了幾滴在悅意的馬車上,隻要悅意去尋她的雇主,這個氣味就可以把小五也帶過去。


    考慮到悅意也有人監視,左雲不敢讓小五貿然跟著,所以小五一開始隻是在外閑逛,等悅意離開了才去這幾個地方確認。


    小五幾乎沒怎麽出過門,去這些地方自然是會費些時間,可左雲最擔心的並不是這個,而是怕小五會趁著這僅得的自由去找馮卻。


    這樣的後果左雲幾乎連想都不敢想。好在這個孩子終於是回來了。即便是晚了些,但終歸回來了。


    既然已經確定了是六王,那麽很多事情就說得通了。


    以前聽曹厲說起過,六王曹覺是周家的外孫,又掌控著刑部。這樣悅意家的變故,對李雲舒的了解,甚至如畫送給歡兒的鐲子就都可以理解了。


    如畫必定是曹覺放在悅意身邊的明棋,除開監視,更多應該是警告的作用。而這些自然不能告訴如畫,所以就派個沈公子來傳話。可憐如畫還以為自己使了美人計,沒想到重計的卻是自己。是以悅意雖然不滿如畫,卻隻是忍著,看來她早已知道如畫必然有失寵的一天,到時候自然有她好受的。


    所以那個曹覺如此費盡心思是在效仿當初的曹厲?他這般手筆隻是為了賣李雲舒一個人情?


    可他終歸是周家的外孫,以李雲舒如今同周家的關係,似乎挾持她作為威脅更為有效。可這個曹覺非但沒有如此,還讓韓聞多給自己醫治。這實在有些說不通的……


    盡管想通了一些事情,可又冒出了更多的問題讓左雲困惑。


    “哎,不管了。”既然已經決定抽身,那這些就不是左雲需要考慮的了,眼下既已知道曹覺是真正的幕後黑手,那明日的行動也需要調整一番了。


    當夜甚是清淨,連個鳥叫蟲鳴都未有一聲,此時左雲的院中已是漆黑一片,為了明日的行程,大家都早早地歇下了。


    醜時剛過,小院中突然串出一個黑影,左右打探後,飛速地竄入了怡紅院的大門,耽擱片刻後,又悄悄地回到了小院,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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