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莫芸看著司空軒琅不說話,司空軒琅也看著狄莫芸,他想了想又道:“哦,是了,你跟著我卻吃了幾次苦。”他歉意地說道:“是我讓你受苦了。”


    狄莫芸搖了搖頭,釋然一笑。


    司空軒琅卻重新望向前方,他的眼眸越發深邃,好像化為了深淵,深埋他傷痕累累的心。


    “我雖身為皇子,卻過著連奴隸都不如的生活。”司空軒琅幽幽地說道:“奴隸好歹還有個主人,可我卻了無牽掛!”他自嘲地冷笑一聲,繼續說道:“母妃早逝,我又成了父皇的棄子,姥姥不親,舅舅不愛,明明處在親戚紮堆的京城裏,卻‘舉目無親’!”


    狄莫芸聽出了司空軒琅心中的苦澀,她越發可憐他,她輕輕地合上司空軒琅的手,又輕輕地說道:“我懂。”


    “你不懂!”司空軒琅卻立馬甩開了狄莫芸的手,他反駁道:“你知道眼睜睜地看著母親死在麵前的滋味嗎?!你知道最依賴的父親卻不相信你的滋味嗎?!你知道你被千夫所指,萬人唾罵的滋味嗎?!”


    司空軒琅的聲音越說越高,他通紅著眼睛看著狄莫芸,因為情緒激動而導致麵部有些輕微的痙攣。


    狄莫芸愣住了,她想到了上輩子的經曆,她下意識地抱住了司空軒琅,將他擁入懷中,頭與頭的相碰在一起,她的身子也在輕微地顫抖,聲音更是發顫,“我懂的,我真的懂!”


    曾經,她也親眼目睹過親生父母被仇人殺死在她麵前。曾經,無人相信她說的話是對的,即使是她暗戀的那個人,也與她意見相左。曾經,所有人都指責她做事偏激,不肯與她為伍。


    那個曾經的她就是孟越嘉,也就是狄莫芸的曾經。


    狄莫芸怎能不懂,她經曆的苦難其實比司空軒琅要多得多,大得多,還深得多!盡管如此,她沒有瞧不起司空軒琅,因為她知道遇到事情的當下滋味,很痛苦,是一種摒棄了全世界的痛苦,或者說自己被悲傷所籠罩,在他眼裏,世界充滿了悲劇。這個時候的他,會宣泄心中的不滿和怨恨,那是在尋找回歸到正常世界的突破口,需要一個人領他走出來。


    狄莫芸不知道那個領路人是不是她,但她看到司空軒琅的樣子就想到了曾經的自己,她本能地想要做點什麽,哪怕隨他一起在陰霾中迷了路也是好的,起碼他不孤單!


    狄莫芸道:“軒琅,隻要你心裏還記著父皇和母妃,他們就未曾離開過你。”她摟著司空軒琅的肩膀更緊了些,說道:“何況你還有我。”


    司空軒琅一下子像離家出走多日,剛剛歸家的小孩,把頭埋在狄莫芸的脖頸間,劇烈地抖動著肩膀,低聲“嗚嗚嗚”地哭了起來。


    狄莫芸明顯感覺得到脖子一涼,有淚水劃過她的脖頸,落入她的盤在腦後的發髻裏。她什麽都沒有說,隻是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著司空軒琅的肩膀,任由他在自己的肩膀上宣泄。


    司空軒琅哭著哭著,突然抬頭對上狄莫芸的眼睛,問道:“你說,人是有靈魂的,對嗎?”


    狄莫芸不知該怎樣回答,她牽強一笑,說道:“可能吧。”


    司空軒琅卻篤定地說道:“肯定有的,我總覺得他們以另一種方式陪在我身邊。”


    狄莫芸點了點頭,說道:“如果真的有靈魂,那你的父皇豈不是和你的母妃團聚在一起了!”


    司空軒琅愣了愣,他這才想到這一點,他低落的情緒一下子消散了不少。說道:“是啊,父皇在地下終於見到了母妃,肯定很開心。”


    狄莫芸點點頭,陪著司空軒琅一塊高興,盡管她心裏認為沒有記憶的鬼魂和死亡沒什麽兩樣。


    司空軒琅突然背過狄莫芸,用袖口擦拭著臉上的淚痕好久後才慢慢地轉回身看向狄莫芸,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你不要跟別人提我這事。”


    狄莫芸稍微怔神,問道:“軒琅,你是在害羞?”


    司空軒琅的臉色更紅了,他站起身來,拍了拍沾到身上的灰塵,背著手望向前方,一本正經地說道:“不得調戲本王!”


    狄莫芸仰頭望著司空軒琅傲岸至極的身姿,心中感慨這孩子外形長得真完美,就連她都要忍不住犯花癡了!她也站了起來,施福禮道:“那妾身告退。”


    司空軒琅卻一把抓住了狄莫芸的寬袖,帶著些許慌亂地說道:“等等。”


    狄莫芸不解地回頭看他,問道:“王爺還有事?”


    其實司空軒琅拉住狄莫芸是本能反應,他見狄莫芸要走,心裏就莫名地發慌,所以不受控地做出了這樣的舉動。


    司空軒琅在狄莫芸的注視下抽回了修長的手指,又一本正經起來,說道:“本王有話問你,可否借一步說話?”


    狄莫芸笑道:“別說借一步了,就是借十步都行。”


    司空軒琅不明白狄莫芸的笑點,他麵無表情地看著狄莫芸的傻笑,問道:“父皇找你時都問了什麽?”


    狄莫芸想了想,不打算把自己的事情和盤托出,她道:“聖上說他知道優曇花是被我故意踩壞的。”


    司空軒琅點點頭,說道:“這不奇怪,我說過,你的演技太過拙劣,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綻。”他又問道:“父皇還問了什麽?”


    狄莫芸搖頭道:“沒有了。”


    “沒有了?!”司空軒琅不解的自言自語道:“奇怪了,為何父皇要那樣說?”他想起天興帝要他答應的第一件事,這件事比替他報仇的事情還要重要,那就是殺了她!


    為什麽呢?


    “什麽為何?”狄莫芸也不解地看向司空軒琅。


    司空軒琅抬眼打量狄莫芸一臉無辜的模樣,搖頭道:“沒什麽,想到了父皇的臨終囑托。”


    “什麽囑托?”狄莫芸問道。


    司空軒琅道:“替父皇找出凶手,為他報仇!”


    “哦!”狄莫芸點了點頭,又問道:“沒了?”


    “沒有了。”司空軒琅無奈地聳了聳肩膀。他也隱瞞了部分事實。


    不知何時,他看向狄莫芸的眼神變了,比以前親近了許多。


    你是愛我的,對嗎?狄莫芸!司空軒琅心裏這樣想著,目光更加柔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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