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莫芸愣了愣,想來自己追思的眼神確實有些太露骨了,難怪六爺誤會。但是這家夥反應也太誇張了吧,難不成我會把你吃了?!


    傷自尊了,於是狄莫芸也學著肖映撇撇嘴,扭頭看向別處。


    六爺“嘿嘿”一笑,問道:“你和他是什麽關係啊?朋友嗎?”


    狄莫芸的後腦勺衝他答道:“嗯,朋友。”


    “僅是朋友?”六爺懷疑道。


    “嗯。”狄莫芸依舊背對著六爺。


    六爺稍微湊近腦袋,有些不相信的繼續問道:“你倆之間就沒有別的什麽?比如感情糾葛?”


    狄莫芸一下子把頭轉了過來,瞪向他道:“有,而且是大大的有!這下你滿意了吧!”


    六爺一下子跳開來,然後道:“天呐,原來你真的有龍陽之好哇!”


    狄莫芸忍不住翻起了白眼,氣鼓鼓道:“我開玩笑的,你聽不出來啊!”


    六爺裝作無辜的樣子搖頭道:“我書讀得少,辨不清真偽,你可不要騙我!”


    狄莫芸無語了,決定不再理這個人了,她站起來拍拍手,走到肖映和宋玟之間坐了下來。


    “唉,唉,你這廝啥態度!你可是我花了一百三十兩銀子買來的,懂不懂謙卑恭順啊!”六爺反倒跟了上來,挨著宋玟坐下。


    狄莫芸以牙還牙道:“我書讀得少,不懂禮儀尊卑,你也沒教過我!”


    宋玟插嘴了,他道:“三胖,別跟六子一般見識,他就那樣的人!”


    六爺道:“我啥人了?!我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儻、儻、堂堂正正,一表人才!全天下都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哭著喊著要嫁給我呢!”


    肖映道:“什麽亂七八糟的,咋啥好詞都往你自己身上劃拉呢。”


    “就是”宋玟接著說道:“她們看重的可不是你本人,而是你的家世!”


    這回輪到六爺撇嘴了,他說道:“啥兄弟啊,都不給留一點麵子!我說什麽你們就應什麽唄!”說完氣哼哼地起身走向了另一頭。


    宋玟見六爺走遠後,開始小聲的對狄莫芸說道:“你別看六哥痞裏痞氣的,實際上心眼好得很,從不故意害人,做人很講義氣。”


    肖映也對狄莫芸說道:“你六哥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仗義的人,有一次他的兵犯了錯,要被仗打一百大板,真要那樣打下去,肯定非死即殘。他就跟上司道:我手下犯了錯,那我也有罪!要打一起打!然後他替那兵硬扛了60大板!這事過後,所有人都服氣他,尤其他的兵,都對他忠心耿耿。”


    宋玟接話道:“所以啊,別看他平時沒個正形,但關鍵時刻絕對是大家的主心骨。三胖,還望你平時多包容包容他!”


    狄莫芸聞言微微一笑,看向六爺孤俏蕭瑟的背影,說道:“我知道啊,所以才會和他鬥嘴。”


    這樣的人,最善用玩世不恭的麵具來掩蓋遺世獨立的心,需要有人伴在他左右與他一路吵鬧,好把塵世的煙火氣飄進他心裏。


    上輩子孟越嘉年輕時就遇到過這樣的人,算不上是初戀,因為他愛著她,而她不愛他。那時她眼裏隻有眼前的機械,從未在意身邊的他的感受。從一開始對他性情的厭惡到理解到接受到習慣,卻從未想過他與她的結局。直到他們分道揚鑣很多年以後,她才明白當初他向她告別時的眼睛裏有多孤寂絕望!


    所以當狄莫芸再一次碰到這麽相似的人時,她就不想再犯一次相同的錯誤,這一次她想好好陪著他,彌補那個久遠的遺憾。


    狄莫芸站起來,默默來到了六爺身邊。


    兩個人並肩站了很久後,六爺冷不丁地問道:“你不想家嗎?”


    狄莫芸沒想到六爺會問這個問題,她沉默了。


    那晚她從醉紅樓出來就遙遙的一瞥,瞥到了多年未見的大哥,英姿勃發地站在那裏的狄英逍。她本該上前與大哥相認,可她停住了腳步,悄悄地躲到了六爺身後,連大哥的五官都沒敢看清楚就溜走了。


    她不是不想相認,更不是不想回家,如果沒有碰見六爺,她真的會回家。可六爺的出現就成了她命中的變數。


    她考慮過,相沁想必是被狄將軍的人給救走了,這說明送給大哥的禮物已經安全送到了。既然目的已經達到了,她也就不必急著回去了。她想順著自己的心意走走,她的目光追隨著眼前的六爺,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什麽這麽願意跟著他走!就連多日來的風餐露宿,她也始終甘之如飴。


    狄莫芸道:“想又不想。”


    六爺沒有再問,看向遠處無邊的黑暗。


    狄莫芸反問:“你想家嗎?”


    家……六爺想到遠在京城掛著他姓氏牌匾的府邸,那裏有他父母,有他兄弟姐妹,有他親戚,有他夥伴,人很多且很熱鬧,熱鬧到他很心煩,很浮躁。


    他皺了皺眉頭,說道:“和你一樣,想又不想。”


    狄莫芸問道:“我很奇怪,這麽多天你為什麽不問問我來自哪裏?”


    六爺這回偏頭看了她一眼,笑了,又顯現出了他那特有的酒窩。他搭住狄莫芸的肩膀道:“我認的兄弟都是英雄,英雄莫問出處!”


    狄莫芸疑惑道:“那你怎麽知道我不會是壞人?”


    六爺道:“我相信我的直覺,你不會是。”


    “那萬一是呢?”


    六爺笑了笑,酒窩變大了幾分,他道:“那認栽唄!”


    狄莫芸忍不住道:“別這麽認死理!”


    六爺戲謔的一笑,反問道:“我是那樣的人嗎?!”


    隨即他又補充一句:“我也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狄莫芸看住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反問道:“你、不是、嗎?”


    六爺的眼睛眨了眨,還是避不掉狄莫芸那無孔不入的,灼灼逼人的目光,他轉過身來往火堆處走去,並說道:“無聊。”


    六爺不回頭,但仍能感覺到身後的狄莫芸一直在看著他,他如芒在背,走路都有些不自然了。他心中奇怪道:不就被這小子看著嗎?!怎麽這麽不自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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