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句“公了”仿佛是涼水鍋裏倒進了熱油,屋子裏頓時人聲沸騰:程風委屈不甘的辯解懇求聲,程家二嬸忿忿不平的撒潑吵鬧聲,程家二叔恨鐵不成鋼的斥責聲,程父無奈而威嚴的勸解聲,還有程雲冷靜的開導聲……


    一屋子人中隻有程母和招娣很少出聲。


    招娣畢竟是初次登門,按照程家人的本意是根本就不打算讓招娣知道這碼事的,不過是程家二嬸救自己的兒子心切,想著招娣身為廠長肯定有錢所以不管不顧鬧到了招娣麵前。


    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深知程家人心情的招娣當然不會對這件事多發表自己的意見。


    程母卻是向來萬事心裏明白而不宣之於口的性子,加上程家二嬸已經不止一次為了程風這件事到自己家鬧騰了,自己稍微勸兩句她就撒潑說什麽:你是外姓人當然巴不得我兒子出事!此時此刻她自然不會多說什麽。


    三個程家人加上程風的親生母親,好一通吵、鬧、哭、罵後最終弄明白:程風除了這筆賭債和那些人再無瓜葛;如果“公了”那幫人最可能傷害的除了程風就是程風的兒子蛋蛋--綁架勒索或者幹脆把孩子偷賣了。


    程風雖然做事不著調,可是畢竟作為一個父親的最基本的責任心他還是有的,經過一番掙紮,為了孩子好他痛心決心改邪歸正!


    “要是公了的話,那些人得不到錢還可能被政府處罰,我擔心他們狗急跳牆。”既然下定決心走上正途,程風就冷靜下來了,根據自己對那些人的了解,他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你的意思是不能公了嗎?”程雲緊緊地皺著眉說道“如果不公了,那些人拿不到錢也不會放過我們吧?”


    程風點點頭,忽然把目光轉向了招娣“所以我想安頓好她們娘倆再行動。”


    “你想讓嫂子帶著孩子去我那裏?”招娣本就是玲瓏心思,當然是一點就透。


    “對!”程風點點頭,看看大家說出了自己的打算“等她們娘倆走了後,我先去找他們和解。看能不能少還點錢,把還錢的時間拉長一點。這樣他們能得到實惠,我也可以緩一口氣。實在不行再公了。”


    看到程風此時此刻的表現,招娣對他的感觀終於有了一點點改變:總算還值得一救!


    “這怎麽能行!這怎麽能行!”程家二嬸的破鑼嗓子忽然響了起來“那些人就跟凶神惡煞似得,怎麽會同意和解?他們要是打你怎麽辦?他們不是揚言要砍你的雙手嗎?你絕對不能露麵!”


    “你給我閉嘴!”程家二叔剛剛因為程風的話露出一點欣慰的神色,就看到老伴跳出來搗亂,他氣的渾身哆嗦,左右看看順手撈起一個小凳子砸了過去。


    程家二嬸沒想到一向好脾氣的老伴突然發這麽大的火,嚇得目瞪口呆,再也不敢吭聲了。


    “你就是個敗家的娘們!要不是你,好好的孩子怎麽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程家二叔指著嚇呆了的程家二嬸罵道“你再給我在這裏胡攪蠻纏,我就打斷你的雙腿!”


    第二天一早招娣就領著程家大嫂和大名程龍,小名蛋蛋的程雲的小侄子踏上了返鄉的歸程。


    這是程家人共同的決定:一是因為招娣本就是陌生人,早早離開那些人摸不清招娣的來曆,她和程家大嫂還有程龍的安全會多一分保證;二是她們離開了,程風也好早點行動,這種事其實越早解決越好,拖得時間越長那些人越不滿也就越不好解決!


    程雲沒有和招娣一起離開,而是暫時留在了老家-本來就請了四天假,還有時間;他又想擔心程風一個人去見那些人有危險,想陪著程風。


    坐上返鄉的公交車,望著程雲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招娣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兩人高高興興回家來見家長,結果卻遇到這麽一攤子糟心事,心愛的人留下來要麵對的可是那些窮凶極惡的人,她怎麽能不擔心呢?可是離開卻是為了保護程家大嫂和年幼的程龍,她又有什麽辦法呢?


    “招娣,對不起!”程家大嫂歉意的聲音打斷了招娣的沉思“都是我們家程風闖的禍,還讓二子跟著冒險。”


    程家大嫂相貌平平,眉眼間卻透著一股溫柔,讓人一見之下心生親切。


    此時她歉意地望著招娣,不安地挪動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一隻手下意識地握緊了兒子的手。


    擁擠地公交車上人聲嘈雜,本來出門就少的程家大嫂,為了避禍帶著年幼的兒子,跟隨陌生的招娣遠離家鄉,她的心裏是彷徨無助而又愧疚不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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