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誰也沒有料想到, 這件事情查起來居然那麽容易。


    隻有一串名單——不知道他們都分布在哪個省市, 不知道他們什麽年齡,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太多,就算有其他線索, 查起來也如同大海撈針。


    然而王山並沒有他們想象得那麽聰明,他們這次比較走運。


    “結果出來了, 這份名單上共有六十八個名字,其中劉全民,牛大壯,黃衛, 洪誌強……等四十六人,在當年留有案底。”深更半夜,顧延舟將幾張圖發在微信群裏,並附上幾段語音解說,“他們都是因為‘流氓罪’而入獄,參與勞改過的人,幾乎占了總人數的百分之六十八。”


    “百分十六十八, 絕對不是巧合, 而且更離奇的是他們在三十多年前, 陸陸續續離世,死亡時間具體集中在97年至03年間, 這些人的死亡記錄看上去有些問題……雖然死亡方式不盡相同, 但其中二十六人死於礦井坍塌, 當場斃命, 並且找不到屍體,是裏麵所占比例最大的死法。”


    邵司點開這兩段語音,顧延舟的聲音雖然聽著讓人感覺渾身舒坦,但話中的含義卻讓人不寒而栗。


    “還有一件事情,他們的家人,有十幾位,都曾來警局報過案。”


    “有的直接否認了‘礦井坍塌死亡’這個死因,說家裏一點都不缺錢,孩子怎麽會好端端地跑去挖礦,還死在裏頭了。在警局大鬧過,所以當年幾位老警察還有點印象。”


    邵司按下錄音鍵,湊近屏幕問:“所以說,他們的死亡記錄……”


    顧延舟回得很快:“不出意外的話,基本上都是偽造的。”


    一份死亡記錄,王山可以偽造得天衣無縫,但是整整六十八份,即使他心思再深……在短時間內營造出六十八份死亡記錄,這其中必然會存在很多漏洞。


    而且王山頗為自大,也許是因為三十多年前各種製度並不完善,所以他沒有必要在這件事情上多費心,就算有漏洞,時間久了,沒人再特意會去查證。


    但他忘了一句話,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他們一直念著的,就是兩個字,自由。為了這份自由,許多人到死也沒有放棄。


    邵司聽完顧延舟的語音消息,正琢磨著回點什麽好。這一琢磨,問題就一個接著一個往外冒,停不下來:“我們接下來應該采取什麽行動?繼續接近王山?還有當年那六十八個人,現在又在哪裏?”


    ……


    “這個問題,楊澤應該知道得比較清楚。”顧延舟道,“那天撲在他身上的糟老頭是誰?塞給他紙條的人是誰?為什麽他身上會有葉清日記的最後一頁?他想向我們傳遞什麽訊息?他會不會就是六十八個人其中的一位?”


    “如果他一直被關在王山那間地下會所裏,那麽,除了他以外,還有沒有多餘的幸存者?”


    周衛平不方便說話,他打了一大段字,等他打完發現他想表達的意思顧延舟都已經替他說了,於是又將那一行行字刪掉,手指頓了頓,又觸點兩下屏幕,發出去一句:這件事情光靠我們辦不成。


    [所以最後繞來繞去,又要民警合作了。]係統道,[還以為這次會有新花樣。]


    邵司:[你懂不懂什麽叫法治社會?硬碰硬,你想死嗎。]


    [我隻是一個係統。]


    [行了,]邵司躺在床上,翻了個身,[不過說起來,這次的任務……太壓抑了,我都覺得我快憋死了,再抓不住王山的話,我真的會憋死的。]


    係統沉默一會兒,道:[其實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麽有些無惡不作的人,反而活到最後。]


    係統很少會用這種思考人生的方式說話。


    邵司正要繼續問,係統立馬撤了:[早點睡吧,晚安。]


    [……晚安。]


    邵司闔上眼,嚐試幾番,最後還是睜開眼,發現自己破天荒地居然失眠了。


    他從被子裏伸手,去夠床頭櫃上的手機,用幾根手機勾過來之後,刷了一會兒朋友圈。


    一小時前,李光宗在朋友圈裏發了一句特神經的話:我,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


    邵司動動手指頭,評論:大半夜你發什麽神經。


    他發完便退了出去,想去打局遊戲,又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前不久賬號泄露了,一登上去保準有一群粉絲圍上來。


    ……


    人生處處充滿著絕望。


    要不還是睡覺吧。


    邵司為自己的遊戲賬號黯然傷神,鬆開手機往被窩裏頭鑽。


    就在這時候,手機叮咚一聲,一條消息在通知欄滾過去。


    【顧延舟】:騷死,還沒睡?


    【你邵兒子】:……什麽玩意。


    【顧延舟】:邵司。


    【顧延舟】:不好意思,手誤。


    【你邵兒子】:日!


    顧延舟輕笑出聲,他此時正半坐在床上,由於屋內暖氣開得很足,上身什麽也沒穿。


    他剛跟王隊商量完事情,其實他早在幾周之前就陸陸續續地跟王隊有聯係。


    這件事情,王隊想幫他們,隻是證據一直不足,他不好濫用職權,光憑那點證據,這事從程序上來說,辦不了。


    直到這次顧延舟把目前為止搜集到的全部證據都發了一份過去。


    王隊沉默半響,決定破例給他們提供警力幫助。


    這些證據其實不夠充分,但是也足夠說明問題。最後王隊大手一揮:“你們放手去做吧,出了事我替你們擔著,有需要隨時聯係我。”


    顧延舟開玩笑說:“別是看在我姑父的麵子上。”


    王隊:“當然不是,幹我們這行的,隻有人民對你有需求,才體現得出責任。這件事情你之前跟我提起之後,我就有著手在查,確實古怪……規矩固然重要,但規矩也不能把人給規死了。你們現在的證據雖然還是缺,但在我看來,已經很能說明問題。”


    顧延舟盯著邵司的微信頭像,最後還是忍不住,給他撥了通電話過去。


    “顧延舟?”


    “嗯,是我。”


    邵司從床上坐起來,被子從肩頭滑下去,露出裏麵那件寬鬆的純棉t恤,他抓抓頭發,眯眼問:“怎麽了?是王山那邊有什麽動靜?”


    電話那通沒有說話,但是邵司能夠清楚地聽到顧延舟的呼吸聲,他等了一會兒,等來男人說出一句:“沒什麽事,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邵司抓著手機,覺得那聲音像羽毛一樣撓了一下他的耳朵,然後又順著耳朵往下,撓了下他的心。


    “今天怎麽那麽晚還不睡?”顧延舟道,“剛剛看到你給李光宗留的評論。”


    邵司腦袋裏那根弦一鬆,他倒回床上,坦白道:“……有點睡不著。”


    “平時不是挺能睡,走到哪睡到哪。”


    邵司翻個身,撇撇嘴:“我又不是豬。”


    “別想太多,一切都會好的。”顧延舟這聲音,讓邵司覺得無形之中有隻手在摸他頭一樣溫柔,“很快都會過去,雖然遲了些,但正義一定會來的。”


    邵司終於有些困意,但他又想多聽顧延舟說會兒話,眼睛耷拉著,撐著沒睡。


    倒是顧延舟發現這人呼吸越來越綿長,停下來,喊他一聲:“邵司。”


    邵司眼睛已經完全閉上,拖著聲音要死不死地回他:“……嗯。”


    “睡吧,”顧延舟將原本想說的話咽下去,道,“晚安。”


    ……


    晚安。


    鍾表轉了一圈又一圈,天色從昏暗逐漸轉亮,直到天邊亮起一抹魚肚白,這座城市才真正蘇醒。人們再度投入到繁忙的工作當中,伴隨著街道上賣早飯的小攤販吆喝聲,汽笛聲也越來越雜亂。


    邵司難得醒得那麽早,他伸著懶腰下床,拉開窗簾,看見陽光從外頭灑進來。


    是個好天氣。


    然而今天要做的事情卻並不輕鬆。


    今天又是王山巡視‘醉生夢死’的固定日期,他們要嚐試著引王山帶他們進去,隻有進去了,才有機會找到當年那些人。


    為了防止王山把他們處理得一個不剩,他們得盡快……


    得盡快。


    王山那邊一直是顧延舟在跟進,顧延舟跟人交際的能力堪稱一流,就連王山這種變態,都在片場明確表達過對他的欣賞。


    “不用那麽麻煩,”聽了歐導好幾版行動計劃,顧延舟否決道,“直接說,他不會拒絕的。”


    歐導沒反應過來:“直接說什麽?”


    顧延舟亮出手機屏幕,屏幕上是他和王山最近一天的聊天記錄。


    【王山】:小舟,老實說吧,我對你家邵司很感興趣。


    【顧延舟】:王哥的意思是?


    【顧延舟】:我也不想吃虧,不知道王哥打算用什麽樣的跟我交換?


    【王山】:嗬嗬,還是你們年輕人會玩,交換,好!


    【王山】:哥這裏新弄到個小模特,屁股可翹,皮膚白的發光。


    邵司:“……”


    歐導:“……”


    他們早就知道顧延舟跟王山關係處得不錯,也知道顧延舟用了特殊方法接近王山,那方法還挺變態的,但是從來沒有像這樣直觀地感受過。


    “太惡心了。”


    邵司不忍直視,又忍不住敬佩道:“顧延舟,我敬你是條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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