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北大口腔醫院。


    張教授在醫院門口接醋譚一家人。


    張教授是大主任,德高望重,在口腔醫院的地位很高。


    讓張教授親自到門口迎接這樣的事情,除了領導視察,是隻有像譚士萍這樣頂級的生物醫藥專家才會有的待遇。


    醋譚不說話,過敏史還有既往病史都要靠譚女士來口述。


    虧得醋譚之前的病曆保存的很是完整,張教授對醋譚的情況又很是了解。


    所以,就算醋譚自己不開口說話,也並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


    拔牙,算不得是什麽大事,尤其醋譚拔的還不是那種隱藏的智齒,而是已經長出來了的牙齒,就更是分分鍾就能搞定的事情。


    雖說,三顆牙齒一起拔是有那麽一點多,可是,打個麻藥,拔一顆和拔三顆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把最後拔牙的這個步驟做好之後,醋譚很快就可以做全瓷冠,擁有最美的笑容了。


    正常來說,矯正牙齒的時候,如果要拔牙的話,是一定要拔雙數的。


    整牙最基本的原則是,上下牙齒得一樣多。


    可醋譚上排硬生生地比常人多長了一顆牙。


    包括還沒有長出來的智齒在內,醋譚一共有33顆恒牙,這也成為了醋譚後來所有問題的症結所在。


    牙齒拔好之後,張教授還準備讓他帶的學生們看一看醋譚這個罕見病例,比別人多長一顆牙的原因。


    因為需要一下拔掉三顆牙,所以張教授給醋譚打麻藥的時候,就選擇了比最常用的利多卡因麻醉效果更好一些的布比卡因。


    這樣一來術後的鎮痛效果也會更持久一些,盡可能地減少拔牙之後的痛苦。


    利多卡因和布比卡因這兩種麻藥都是很常見,也非常安全可靠的。


    因此口腔局部麻醉使用利多卡因和布比卡因,是連皮試都不用做的。


    像利多卡因和布比卡因這樣公認的特別安全的麻醉藥,萬一過敏的話,就很有可能是直接致死的。


    而且從過敏發生到患者死亡,基本上就是一件發生在十分鍾之內的事情。


    對利多卡因和布比卡因過敏都是極其罕見的情況。


    說是萬一,但真正的幾率應該是連千萬分之一都不到。


    比常人多長一顆牙這樣的事情,都在醋譚身上發生了,再對常人都不會過敏的布比卡因過敏,也就不算事什麽稀奇的事情。


    醋譚就是那很不幸的幾千萬分之一。


    別人拔牙要錢,醋譚拔牙要命。


    醋譚的牙齒拔完之後,就直接陷入了昏迷。


    布比卡因過敏這樣的事情,張教授的學生和現場的其他醫生都隻在教科書裏麵看到過特列,而且幾乎都是死亡案例。


    現在遇到個真人版的,所有人的精神都變得高度緊張。


    口腔醫院,雖然是口腔專科的,但這並不代表口腔醫院沒有過敏的急救預案。


    用來搶救過敏性休克的激素、腎上腺素、除顫儀、呼吸機,一整套設備都很齊全。


    醋譚人都已經昏厥了,在這分秒必爭的急救時刻,首先要做的就是注射腎上腺素。


    罕見布比卡因過敏的搶救成功率是很低的,稍有不慎,那就是重大醫療事故,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現場的醫生和護士,用最快的速度執行預案,就算希望渺茫,也要進最大的努力挽救醋譚的生命。


    腎上腺素都已經裝好送到張教授手上了,張教授卻沒有第一時間給醋譚注射。


    醋譚的過敏反應很是奇怪,正常來說嚴重的布比卡因過敏,在麻藥注射一分鍾之後,就會直接昏厥口吐白沫。


    可是醋譚沒有,醋譚是在好好地三顆牙都拔完了之後,才忽然暈厥的。


    除了呼吸急促神智不清這兩個不太明顯的表象之外,醋譚並不符合罕見的布比卡因過敏症狀。


    即沒有口吐白沫,也沒有呼吸困難,休克和心跳停止更是沒有接踵而至。


    張教授認為醋譚的症狀看起來並不怎麽像是過敏。


    如果是普通的醫生,肯定就會直接上了腎上腺素再說,誰都不敢在這樣的時候,還花時間去做自己的判斷。


    大概也隻有張教授這種,曾經成功地挽救過一個利多卡因過敏的患者的大主任,才敢在這樣的時候,根據自己的經驗做出判斷。


    張教授今天在醫院門口見到醋譚的時候,醋譚的臉就有點紅,現在更是紅的不太像樣。


    醋譚的臉色很不正常,但又沒有出現散在瘀斑這樣明確的過敏表象。


    張教授拿著腎上腺素,遲疑了兩秒之後,就脫下手套,伸手摸了摸醋譚的頭。


    然後他就發現了醋譚突然暈厥的症結所在。


    醋譚的額頭燙得嚇人,現在應該是高燒而不是過敏引起的暈厥。


    護士用體溫計一測,醋譚此時的體溫,已經高達40.9度。


    超過四十度的體溫,放在嬰兒身上可能還並不屬於特別罕見和致命的。


    但如果到了成人身上,那就是超高熱。


    成人體溫一旦到了41度,隨時都有可能休克和死亡。


    超高熱這樣的問題,口腔醫院處理不了,隻能喊救護車緊急轉院。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麽的脆弱,前一秒還好好的,後一秒就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而且,從嚴格意義上來說,發燒最多就是一個症狀,連病都不算。


    一個連病都不能算的症狀,卻一樣能隨時隨地把好好的一個人拖到死亡的邊緣。


    在死亡麵前,人類從來都是那麽的渺小。


    在口腔醫院的救護車的裏麵,醫生把能夠想到的物理降溫的方式,全部都用上了。


    已經處於昏厥狀態的醋譚,體溫還在繼續升高,情況越發危急。


    醋文勝聽完張教授說醋譚現在的狀況,很是平靜,譚女士也沒有表現出驚慌失措的樣子。


    真正遇到大事的時候,醋家人都是極度冷靜的。


    就像被唯一的閨蜜背叛這種,對於醋譚這個年紀來說,算得上是過去生活裏麵最大的事件,醋譚當時也一樣很冷靜。


    在生命麵前,人人都是平等的。


    就算你比別人有錢,也不代表你能比別人活得久。


    作為生物醫藥科學家,譚士萍比誰都更明白這個道理。


    她隻有自己冷靜了,才能想到更多的辦法,給醋譚更多的支持。


    相較於譚士萍在專業引導下,告訴自己必須要冷靜,醋文勝的平靜則是僅限於表麵的。


    那是仿佛看破紅塵般的平靜。


    今天早上,他明明已經察覺到醋譚有發燒的跡象了,他為什麽就不能再用心一點,拿個溫度計測一測,又或者,剛剛到口腔醫院的時候,再摸一摸醋譚的額頭確認一下。


    醋譚自己不能開口說話,他這個做爸爸的,怎麽不再細心一點?


    上一次,女兒出事就是因為他的疏忽,這一次,如果還是因為他的疏忽。


    那就算是譚士萍能原諒他,醋文勝也不能原諒自己。


    他的小醋醋,從來都是最堅強和樂觀的,所以,小醋醋一定會沒事的。


    救護車把醋譚緊急送到有搶救條件的醫院的時候,醋譚已經燒到了41.7度直接休克了。


    超高燒休克和死亡,已經隻有一線之差。


    休克之後,醋譚的心髒又驟停了兩次。


    負責搶救的醫生,兩次下發了病危通知書。


    醋譚才剛滿16歲,她的生命卻在這個時候,進入了讀秒倒計時。


    醋譚的人生是要在這個時候戛然而止了嗎?


    ==========


    【醋譚不會真的就這麽死掉?


    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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