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沒想到,他很快回複郵件:“沒問題,明天正好是星期天,我陪你去。”


    我心裏這才略略踏實了一些。不過現在再也不想和他之間的感情問題了,一心想的是怎麽找到二叔。


    因為擔心二叔,當天晚上我到很晚才睡。第二天早晨,我還在睡夢中就被敲門聲驚醒。開門一看,是王磊,手裏還提著一大塑料袋的東西。看到我穿著睡衣,他趕緊退了回去,輕聲說:“我等你。”我慌忙穿衣、涮牙、洗臉。


    為了趕時間,我們打了“摩的”,明明兩個人可以坐一輛“摩的”,但他偏要和我分坐兩輛,真是浪費。到了fy鎮汽車站,正好有一輛開往廣州的大巴,我們立刻跳了上去。雖然是密封性很好的空調車,但他還是很體貼地把靠窗戶的座位讓給我了。我有些感動,更讓我感動的是,剛剛坐下,他就打開手中的塑料袋,拿出麵包和牛奶遞給我:“吃早餐吧。”


    麵包還帶著熱氣,牛奶也很甜,長這麽大,我還從來沒吃過如此奢侈的早餐呢。吃完後,他又適時地遞過來一方紙巾,然後將麵包紙、空牛奶瓶及被我擦髒的紙巾裝進一個垃圾袋中,細心地掛在前麵的座椅後。做完這一切,又從塑料袋中取出一杯礦泉水給我。


    離家五年了,每次乘車外出,我都感覺自己象打仗一樣緊張,但這次,我簡直就象一個公主。一邊時不時喝一小口礦泉水,一邊看他拿錢買車票,什麽都不用操心。


    我癡癡地望著他,故意說:“你女朋友要是知道你陪我來廣州,會不會生氣啊?”


    他飛快地看了我一眼,低聲說:“我沒有女朋友。”


    我裝作吃驚地瞪大眼晴:“你都這麽大了,怎麽還不找女朋友?”


    他微微一笑,還擊道:“你也這麽大了,怎麽不找男朋友?”


    單身男女在一起說這話真是暖昧,他也意識到了,立刻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昨晚我上網查了一下,zx鎮一年工農業總產值超過60億,稅收過9千多萬。最近十多年來,zx鎮政府換了五任主要領導,每換一屆領導必然換一鎰新車,而且都是幾十萬以上的豪華車,辦公大樓蓋了又蓋,每年都組織鎮公務員分批到國內、國外旅遊。”


    說實話,自從接到二嬸的電話,我一心想的是怎樣找到二叔,並沒有想到更深層次的東西。現在聽王磊一說,不由陷入沉思:“你的意思是,zx鎮政府不可能沒有錢,而是把錢花在其他地方了?”


    他點點頭,苦笑道:“你想想,政府拖欠工頭的錢,工頭拖欠農民工,現在農民工又要政府出麵要錢,這真是個滑稽的輪回。所以,你覺得你二叔他們會要到錢嗎?”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冰底。


    因為是走高速路,很快到了省汽車站。下了車,我緊緊跟在王磊身後。雖然這次沒有暈車,置身於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我感覺自己的渺小。四周有一些形跡可疑的人,大多數是提著大包小包的人群,過年了,忙碌了一年的他們又要回家了。


    對所有的外來工來說,回家就象一場戰爭!這戰爭從決定回家開始,然後是計算放假時間、千方百計買票、防不勝防穿過廣州火車站小偷、搶劫、詐騙各色人等組成的犯罪團夥、擠破腦袋爬上火車、在人挨人的車廂裏被擠來擠去等等九九八十一難,好不容易到家,腿肯定己經腫了。但仍然不能鬆懈,因為今年的戰爭雖然結束了,明年的戰爭又在前方等著!所以,一想到回家,我就頭大如牛。


    好在今年我不回家,現在,我正腳步匆匆地跟在王磊身後。他走得太快,我都有點跟不上了,便在後麵大叫:“能不能慢點走?”


    他嚴肅地說:“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好在很快,他就帶我上了一輛公交車。


    車上人很多,以前,我極不喜歡坐這種公交車。車廂裏似乎總是人滿為患,幾十個人或坐或站,擠成一團,還要提防身邊任何一個人,因為越是認為不可能是小偷的人,說不定就是不折不扣的小偷。更讓人無法忍受的是,無論男女老少,敏感或不雅的身體部位不得不緊貼在一起,毫無羞恥可言,更確切地說,這樣的環境根本無法顧及羞恥,除非不坐車。所以每次坐這種公交車,我總希望自己是隻刺猥!


    但是現在,我背靠在一張椅背上,手裏緊緊握著身旁的柱子。而王磊,兩手握著扶手,用高瘦的身體將我與旁邊的人隔離開來。人太多,我的臉幾乎偎到他的胸脯上。我抬頭偷望他,他雙眼望著窗外,仿佛根本不知道我的尷尬似的。我稍鬆了一口氣,但又有微微的失落。


    我們坐的公交車是從廣州到zx鎮的始發車,每經過一個站,人群都是峰擁而上、廖廖而下。大巴很快進入zx鎮,透過車窗,我看到有多家大型企業的廠房。在通向在鎮中心的水泥公路兩旁,有三四個大型房地產項目正在施工中。


    公交車在zx鎮中心行駛的時候,不知什麽原因,車子顛簸了一下,我被慣性推到他的胸膛上,他的胸膛寬寬的,很結實,隔著西裝散發著熱氣。我極力想躲開他的胸膛,但那溫暖的氣息吸引著我,我似一個凍僵的人,根本無法拒絕,我不管不顧地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


    在我的臉離他的脯膛隻有0。001毫米的時候,傳來售票員響亮的聲音“zx鎮車站到了。”


    zx鎮兩個字立刻打斷了我的思緒,重又為二叔他們擔心起來。我和王磊都是第一次到zx鎮,本想問一下路,但攔了好幾個路人,沒一個理我們的。最後還是王磊到附近一家“士多店”買了一包煙,“士多店”的老板娘才給我們指了路。原來工業商場就在鎮政府附近,離車站並不遠,我們決定步行過去。zx鎮看上去很寬敞整潔,隻是在經過一條不起眼的街道時,忽然看到剛才還在熱情招呼行人的小販們傾刻間作鳥獸散。我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一輛深藍色的大卡車停在路邊,變戲法似地從車上跳下來七八個治安員,將那些沒來得及逃走的小販們強行趕上車。


    我鬱悶地說:“建設文明城市,難道必須沒收小販們的工具嗎?必須對他們進行罰款嗎?”


    王磊冷笑道:“芬蘭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之一,可人家首都的市政廣場前卻是個自由市場,擺滿了小攤販。人家難道就不怕影響首都市容?中國人剛吃飽肚子,就開始了為了麵子驅趕貧民了,這是很讓人費解的事情。這些小販的存在,真的影響城市的市容嗎?”


    但無論是否影響市容,裝載了小販和他們用以養家糊口的東西,還是被大卡車拉走了。大卡車一走,剛才逃走的小販們又不知從哪個角落紛紛走出來,繼續做著他們的小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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