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琳良好的電腦水平讓我自愧弗如,但我還是勉強和她打招呼:“你好。”


    她卻似笑非笑道:“聽說你連五筆打字都不熟練,這是真的嗎?”


    我羞愧地點點頭,她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我泄氣極了,甚至產生了臨陣逃脫的念頭。但這來之不易的機會,我實在不想輕易放棄,最終還是硬著頭皮走進了行政及財務大樓。


    進出行政及財務大樓的人都穿著藏青色的西裝,這些穿西裝的人都是坐辦公室的,也就是所謂的“白領”。以往在公司內看到穿西裝的人,我都感到自卑,現在更加自卑了。我的淺藍色工衣和胡琳的鵝黃色工衣穿梭在一群西裝革履之間,顯得尤為突兀。胡琳似乎也和我有同樣的想法,剛才滿麵笑容的臉上此刻看上去很是茫然無助。


    剛上了二樓,就看到一個體格健壯的人正在用生硬的中國話粗暴地訓罵一位男職員:“八格,不想幹就給我滾蛋!”在說這話時,他的頭高高揚起,看上去非常傲慢無禮!


    那個男職員連連鞠躬,不知是緊張還是驚嚇,臉上的冷汗都冒出來了。我發現,辦公室裏所有的人都敢怒不敢言。


    我和胡琳同時將目光轉向張聲翔,張聲翔苦笑著搖搖頭,輕聲說:“這是主管行政人事的相本次郎副總經理,日本人。”


    雖然櫻之廠的中國人大多和我一樣,對日本人有著與生俱來的仇恨,但不可否認,日本人在櫻之的普通員工心目中,還是具有至高無尚的地位。雖然我沒學過日語,但小時候看的那些抗日的電影電視中,常出現“八格牙魯”這個詞,這個詞當然是一句罵人話了。隻是沒想到,一個副總經理怎麽會這樣言辭粗魯?


    不容我再多想,我們己經到了人事部辦公區。張聲翔讓我和胡琳分別坐在在位於角落裏的兩台電腦桌前,然後拿出一張複印的倉頡字根表和一本有關倉頡打字法的書給我們,吩咐道:“試用一星期,不要求你們打字速度有多快,能掌握基本的拆字方法就可以了。”說完便丟下我們,忙別的事情去了。


    我看了書才知道,倉頡輸入法是一種繁體字打字法,是一種形碼,編碼方式與五毛字型有些許多類似的地方,但字根分布卻與五筆不一樣。雖然我不太會打五筆,但五筆的字根表我背得滾瓜爛熟。可現在,麵對完全陌生的倉頡字根表,沒有口訣,沒有法則可依,我簡直不知從何下手!


    雖然我以前也接觸過電腦,但主要是輸入員工加班,隻用右邊的數字鍵就可以了。至於功能鍵,也隻知道最基本的幾個鍵的作用。其實在金秋廠那麽難得的好機會,我本應該努力學習電腦的,但那時被所謂的愛情衝昏了頭腦,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沈洲身上,對工作及學習都懈怠下來,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兩場空,現在真是悔不當初。


    正在我望著電腦屏幕不知所措時,進廠時曾給我做過培訓的人事部主任金自立滿麵笑容地向我和胡琳這邊走來。我心裏一喜,正考慮如何向他開口求教時,卻見他眼晴看著胡琳,徑直走到她旁邊,鼓勵道:“倉頡輸入法雖然難學,但你以前電腦那麽熟練,五筆打得又快,對你來說肯定是不成問題的。”


    胡琳衝他嫣然一笑,自信滿滿地說:“我知道。”


    我心中暗想,這個人事主任一點都沒有架子。金自立又吩咐了胡琳幾句才離開,我以為該論到他過來和我打招呼了,便把臉上的表情調整到最佳狀態,甜甜地說:“金主任好。”


    說完這話我就後悔了,因為我看到剛才還滿麵笑容的金自立瞬間變得麵無表情了,眼晴根本就不看我,隻是聽到我的招呼,才不屑地朝這邊瞥了一下,冷冷地“哼”了一聲算是回應,然後迅速走開了。


    我心裏“咯噔”一聲,就算我再傻,也看出來金自立對我們兩個態度明顯的不同。記得兩年前,我在金秋廠破格被提升為經理助理時,孟姑娘她們也是不歡迎我的,但經過我的努力,後來還是接受了我。常言道,職場如戰場,在金秋廠隻所以被迫辭職,說得難聽點是我不懂職場撕殺的法則,說得好聽點是我太過善良,但我的善良卻成為被人利用的工具。我是因孟姑娘而走,但自始至終,她沒有為我說一句話!倘若那時候我按照高總吩咐的去做,我又何以淪落到今天的地步!


    金秋廠遇到的困難在櫻之同樣遇到的,倘若我不積極去戰勝這個困難,那麽以後同樣還會遇到。所以這次,我決不會向上次那樣退縮,也絕不會向上次那樣自動敗下陣來!


    想到這裏,我感覺有一種無形的動力讓我拿起字根表,並努力靜下心來,對照字根表一個個盲打起來。倉頡的字根沒有口訣,要靠死記硬背。雖然困難,但我相信自己!


    剛打了一會兒,胡琳看到了,立刻大驚小怪道:“楊海燕,你電腦一點都不熟悉,怎麽還學盲打?盲打很難,不是一般人可以學會的!”


    旁邊的苗先婷聞言走過來,看我打了幾下也勸道:“一般剛開始學電腦的人都要邊看鍵盤邊打,等熟練了再慢慢學習盲打,倉頡又比五筆難學得多呢。”


    胡琳更起勁了,討好地說:“是啊是啊,我就是這樣學電腦的。我五筆一分鍾可以打50多個字,現在還不能盲打,何況她連五筆都不會。”


    苗先婷耐心勸我:“對呀,楊海燕,你看人家胡琳一分鍾打50多個字還要邊看鍵盤邊打呢。”


    我淡然一笑:“我隻是想試試。”


    胡琳似乎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苗先婷也不滿地看了我一眼,冷哼了一聲,無趣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我拿出以前讀書的勁頭,心無旁騖,一邊盲打字根一邊在心裏強記。我的記憶力一直很強,很快,我的十個手指由生澀到順暢,由緩慢到較快,到中午吃飯的鈴聲響起時,我己經基本掌握了字根所在鍵盤的位置,並能比較準確地盲打出來了。


    胡琳和苗先婷不知什麽時候己經熱火朝天地聊起來了。排隊下班的時候,兩人親熱地走在一起,似乎己經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我雖然有些微微的醋意,但想到一個星期的試用期,這醋意便被衝淡了。匆匆吃完飯,又火急火燎地從飯堂直接進了廠區。


    在門口被保安驗明身份後,還是攔住我:“要間隔半小時打卡才有效。”


    我賠著笑臉道:“那我半個小時後再出來打卡,行嗎?”


    保安好心提醒道:“這樣的話,你加班就沒有加班費了。”


    我點點頭:“我不要加班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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