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張大維的分手,讓身處逆境的我對自己更加沒有自信了。我心灰意冷,對生活完全失去了信心。我看不到出路,沒有前途,不知道理想在何方,似乎我的人生己經毫無希望了。是的,從我沒去上大學那天起,我的人生就毫無希望了。但我不甘心,冥冥之中,我又隱約覺得該有什麽東西在未來。總之,我的生活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正在我感到窮途未路時,一件極不起眼的小事改變了我一直被動等待命運青睞的處境!


    那是一天上午,忽然莫名其妙地停電了,所有衝壓機都停了下來,隻有車間的燈管還發著亮光。在片刻的安靜過後,員工們開始利用這難得的空閑,小聲講起話來。隻有我,仍然孤單地坐在那兒,想著心事。


    忽然,一個正在我旁邊做事的日籍技術指導走到我麵前,笑眯眯地望了我好一會兒,嘰哩咕說了一大堆,可我一句也聽不懂。他又扯過翻譯,重新說嘰哩咕嚕說了一遍,翻譯是個東北人,他笑笑:“他說你長得跟楊貴妃一樣。”


    我脫口而出:“我很胖嗎?”


    “東北人”便用日語和日籍技術指導重複了一遍,那個技術指導連連點頭,又不知說了些什麽。翻譯回頭和我說:“他隻知道楊貴妃是中國一個很漂亮的美女,所以他誇中國女孩就說長得象楊貴妃。”


    我不由笑起來,日本指導衝我連連點頭,可惜我不懂日語,一句也聽不懂。他又說了什麽,然後可憐巴巴地把眼光轉向翻譯。翻譯己經有些不耐煩了,再不理他,轉身就走。他遺憾地望著我,也離開了,在他回頭的刹那,我感覺他的雙眼非常真誠。


    他們剛離開,化強便走過來悻悻地問:“小鬼子剛才跟你說了什麽?”


    我瞪了他一眼:“叫人家小鬼子,真不禮貌。”


    沒想到他不屑地撇撇嘴:“他們又不是經理主管,對他們禮貌什麽啊。他們這些在車間的小鬼子,是最沒地位的,我們都經常欺負他們,有時候用中國話罵他們他們也不懂,還一個勁衝我們點頭哈腰地笑,那才好玩呢。我們還跟他們說話,莊科長連話都懶得跟他們說呢。”


    我奇怪地問:“怎麽會呢?看他們平時工作很認真的,態度也好,你們為什麽對人家那樣?”


    他越發地得意起來:“就是因為工作太認真了才讓人煩呢,婆婆媽媽的,一點都不懂變通,莊科長經常罵他們的腦袋是方的。我們不按他們說的去做,一樣出產品。嗯,當然,質量是差了點,次品是多了點。但差不多就行了嘛,要求那麽嚴格做什麽。再說浪費就浪費了,又不是誰自己家的東西。”


    他這樣說,我真的不知道該悲哀還是該高興,便小心翼翼地問:“那廠裏日本人和中國人關係是不是很僵?”


    他輕笑一聲:“這要看怎麽說。有權有勢的日本人,誰不怕?但在車間裏的日本人都是無權無勢的,誰怕他們?你剛進櫻之不久,要是去年底過來,那才叫熱鬧呢。福永和沙井有很多日資廠,那段時間經常有日資廠工人罷工。櫻之建廠15年,小規模罷工經常發生,大規模罷工就有五次之多。可惜都是小魚小蝦出麵,翻不起多大的泡泡。”


    正說著,車間又來電了。望著那三個日本人認真的工作態度、謙恭的微笑和旁邊中國員工不耐煩的表情,我忽然可憐起那三個日本人來。


    特別是剛才那個日本人,他稱讚我的時候,眼神是那麽真誠。“楊貴妃”這三個字忽然讓我找回了消失己久的自信!是的,我什麽也沒有了,但最起碼,我還有出色的相貌,隻是以前,我太不會利用而己!


    我從來不是貞潔烈婦,現在也無須為誰守身如玉。無論我怎樣自重自愛,在別人眼裏,早己經不是個好女孩。現在連深愛我的張大維都這樣認為,我不得不重新考慮當初的選擇了。


    我從不看低那些做“小姐”的女孩子,職業本就無高低貴賤之分。“小姐”們依靠自己的身體賺錢,自依自足,無比那些損人利己的貪官汙吏高尚得多。隻是我很不明白,為什麽公安機關一天到晚嚷著“掃黃”,卻對貪官汙吏無計可施呢?倘若他們把少部分“掃黃”警力和勇氣放在打擊貪官汙吏身上,相信這個社會絕對比現在安全得多!


    我更不認為一個女人若和許多男人發生關係就是“髒”了,所謂的“髒”,不過是自以為是的男人們強加於女人身上的枷鎖,以便達到獨自占有某個女人的目的。退一步講,倘若女人和多個男人發生關係為“髒”,古往今來,卻有無數男人以占有多個女人為榮,並美名曰豔福無邊!更有甚者,以追求“後宮佳麗三千”為人生的至高境界!又有誰說他們“髒”了呢?


    女人,特別是深受幾千年傳統禮教熏陶的中國女人,大都有強烈的自尊心和羞恥感,誰不想做端莊的貴婦或純情的淑女?如果她們有醫療保險、失業救濟、養老保險等等社會福利,並能維持稍微象樣些的生活,哪個女人願意用寶貴的青春和一生的幸福做賭注,走到這一步呢?沒有錢固然痛苦,向無數個男人出賣身體得到的錢,卻比沒錢更讓人痛苦。但現在,生活還沒把我逼到非賣不可的地步,哪怕還有一絲希望,我都不會走上那條路。換句話說,之所以不走那條路,是因為我對生活還沒有完全絕望。


    或者,可以給有錢人做“填房”?想想真是心酸,給有錢人做““填房”還可以拿到錢,和沈洲在一起是以愛情的名義,我付出了一切,最後卻是一場騙局,當初還不如給有錢人做“填房”呢。


    做“填房”以換取金錢,就象一場交易,明碼實價,有買有賣,本就是天經地義。一年前我在東莞那家專題部做所謂的“記者”時,原是有很多這樣機會的。倘若那時候跟了任何一個人,最起碼手裏會有些錢,又何至於會滄落如此境地呢?不過現在想起來也不後悔,我不想象別的“填房”那樣,隻為得到每月幾千幾萬元的生活費。我想要的包我的那個人能有足夠的實力徹底改變我的命運,而我以前所結識的那些男人,顯然不可能有這個實力。那時候膽小,總揀中小型企業去跑單,認識的當然也隻是中小型老板了,這真是遺憾。


    走捷徑的路堵死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提升自己,爭取得到升職機會。但怎麽提升自己啊?雖然公司定期舉辦電腦培訓、日語培訓等等一係列培訓,但這些培訓主要是針對職員級別的,我們一線員工每天都要加班到12點左右,下班後早就錯這培訓時間了。不要說培訓,進廠這麽久,就連圖書室、投影室、卡拉ok室等等我都沒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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