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了咬嘴唇,一聲不吭。


    他急了,使緊地搖著我的手:“海燕,你發誓啊。”


    盡管我極度失望,但實在不忍心拂他的意,小聲說:“嗯,我發誓。”


    他孩子氣地笑了:“這就對了,走,回家給你媽熬藥去。”


    我驚訝地問:“給我媽熬什麽藥?”


    他“嘿嘿”一笑:“我早就知道你媽有關節炎,一到陰雨天就下不了床。我昨天向人討了一個偏方,聽說很靈驗呢。”


    四年來,己經習慣了別人的冷遇和白眼,偏偏別人對我的好,我無力承受。張大維隻不過剛剛和我確定關係,卻對我媽如此關心,讓我感動得說不出話來,結結巴巴道:“你,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他一字一頓地說:“因為我愛你。”


    一個簡單的“愛”字,卻涵蓋了一切。如果說在這之前,我對自己嫁給張大維還不那麽心甘心願的話,那麽現在,我願一生一切做他的妻。他是個好人,我堅信自己一定會幸福的!


    要不是白天,我真想趴在他懷裏放聲大哭。在我眼眶中的淚水將要滑落之前,他哀歎一聲:“看你,又哭了。記得以前,你的眼淚又大又圓,象個胖子呢。”


    聽了這話,我立刻破啼為笑。


    他趁機拎起我的藍子:“走吧,我們回家。


    我順從地說:“嗯,我們回家。“拿著鐮刀,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路上遇到村裏的一些人,他們看我們的目光充滿鄙夷不屑。那些目光象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從我的身上射到張大維的身上,刀子上刻著關於我的所有流言蜚語。我感到脊梁上一陣陣發冷,羞愧地低下頭,為我,也為張大維。


    但張大維卻偏偏高昂著頭,仿佛對那些目光熟視無睹。我更緊地跟在他身後,暗中挺直了脊梁。


    我是不幸的,因為我經曆了太多的傷害和挫敗;但我又是幸運的,在經曆過這麽多的傷害和挫敗後,我還能收獲這樣一份真愛!


    但我不知道這愛可以持續多久,因為在我們踏進家門時,便聽到媽媽的房間裏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我以為是媽媽和別人吵架了,便不想讓張大維看到,就對他說:“青草裏說不定有農藥,你幫我拿到小河裏淘淘吧,要多淘幾遍,否則,兔子吃了,會毒死的。”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我慌忙跑進房間,看到媽媽掙紮著想坐在床邊,床前站著一個陌生的中年女人。女人看上去比我媽年齡要大一些,方方的臉上一臉橫肉,身材十分高大結實,站在那兒,象一堵牆,使瘦小孱弱的媽媽相形見絀。


    我立刻過去扶住我媽:“媽,你不要亂動,這樣會更疼的。”


    我媽剛想和我說什麽,那個女人卻衝我怒目而視:“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楊海燕?在廣東賣過豬肉,還幫一個有錢老頭生了個兒子?前段時間,聽說差點搶了一個老師的未婚夫?”


    血,立刻湧上了我的臉,我憤怒地瞪著她,眼裏象要噴出火來,好半天,才顫聲說:“請你,不要血口噴人!”


    她輕蔑地哼了一聲:“我不是血口噴人,這叫無風不起浪。你要是沒做過那些丟祖宗的醜事,村裏這麽多女孩子,為什麽不說別人偏說你?”


    我渾身發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我媽大叫一聲:“不準你辱罵我的女兒!”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我媽就用頭向那個婦女撞去。但她的腳根本沒有力氣,雙腳剛剛著地,便“咕咚”一聲摔倒了。


    我失聲大叫:“媽,媽。”


    我媽惱羞成怒,便使出農村婦女慣用的方法,索性躺在地上,以頭搶地,嚎啕大哭:“我上輩子做的是什麽孽唉,讓人罵進家門。老天哪,你睜開眼看看啊。”


    我知道不是特別羞愧和屈辱,我媽輕易不會用這招的。我恨恨地問那個女人:“你到底是誰?我又沒得罪你,幹嘛進我家鬧事?”


    那個女人冷笑道:“那你就離我兒子遠點,就是你貼得再近,我也不會讓我兒子娶一個biaozi做媳婦,我兒子還是個童男子呢。”


    我一時竟沒反應過來:“誰是你兒子?”


    正在這時,張大維走進屋內,他吃驚地瞪大眼晴:“媽,你怎麽在這兒?”


    那個女人媽怒氣衝衝道:“你怎麽還來這個biaozi家,不是叫你和她斷絕關係了嗎?你想叫你爸和我活活氣死嗎?”


    我媽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停住了哭,破口大罵:“你罵誰是biaozi?你才是biaozi,不要臉的老biaozi?”


    大維媽反唇相譏道:“你才是老biaozi,你女兒是小biaozi,你們一家都是biaozi。”


    我媽急了,罵得更難聽了,大維媽也不是省油的燈,罵不過我媽就氣急敗壞地過來揪我媽的頭發,兩人立刻扭做一團。


    張大維忙去製止他媽,但我媽還是吃了虧,被扯掉不少頭發,衣服鈕扣也掉了幾顆,卻隻踹了他媽一腳。我一邊護著我媽,一邊衝他吼叫:“快把你媽拉走!”


    他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媽拉開,他媽嘴裏還不幹不淨地罵著,吐出來的話一句比一句惡毒。門口己經站了一些圍觀的人,我恨不得有一個地縫鑽進去。等他們一出門,我就急忙跑過來,“砰”地一聲把大門關上。


    房間裏,媽媽邊哭邊自責,捎帶數落著死去的爸爸,怨恨他走得太早。她沒有罵我,但那每一句自責,都比罵我更讓我難過。


    我背靠大門,渾身沒有一絲力氣。門外,張大維和他媽也在激烈爭吵著,我大腦一片空白,一句話也沒有聽進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的爭吵聲消失了,媽媽的哭罵聲也停止了,天空又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我充滿哀傷地看著一滴滴的雨水,感覺那就是我的眼淚。


    透過朦朧的雨水,傳來媽媽沙啞的呼喚:“海燕,下下雨了,回屋吧。”


    媽媽大約是害怕我又做出什麽傻事來,但我仍然一動不動。


    這時,門外傳來張大維的聲音:“海燕,海燕。”


    我終於明白我呆坐在這裏是等待什麽了,就是等待和他做一個了斷!剛才他媽加諸到我身上的委屈和辱罵好似又響在耳邊,那些惡毒的語言,我一生都不會忘記!他媽所做的一切,我要全部算到他的頭上!想到這裏,憤怒向火山一樣在我的體內爆發,我猛地打開大門,恨恨地望著他。


    他渾身都濕透了,頭發不停地往下掉水,看到我,眼晴一亮,但隨即沮喪地說:“海燕,實在對不起。”


    我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我不想再見到你,永遠!”


    他急了:“你發過誓的,無論發生什麽,我們都堅決不放棄。”


    我生硬地說:“那是以前,現在,請你馬上離開!”說完這話,我長吸了一口氣,猛地將大門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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