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才開集,買東西的人還不算多,他正在往疏菜上灑水。我猶豫地叫了聲:“二伯。”


    二伯抬頭看是我,笑了:“海燕,你也來賣菜?都什麽時候了,你怎麽還沒擺上攤子?”


    我不好意思地說:“我找不到攤位,我是第一次來賣菜,我怕把攤位擺到最後麵就更沒人買我的菜了。”


    他看了看我的菜,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說:“要不我挪挪,你到我邊上來?”


    我連忙說:“那好那好,我菜少,不占多少地方。”


    就這樣,二伯把自己的菜又擺緊湊了些,給我騰出一點點地方來。但一坐下,我便又有些後悔了。二伯的菜有好大的一堆,象小山似的,品種也齊全。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他的菜又水靈又齊整,我的菜則又幹巴又瘦小。


    我奇怪地問:“二伯,怎麽同樣是種菜,你的菜那麽好,我的菜這麽差啊?”


    二伯得意地說:“那當然,大棚疏菜嘛,一定要舍得填化肥,還要定期打農藥,一點都馬虎不得的。你這菜雖然好吃,但賣相不好。”


    果然,人們一走到我的菜攤前就紛紛搖搖頭,最後都會買二伯的菜,看二伯的秤響個不停,人也忙得不亦樂乎。不大一會兒,二伯的菜就賣了一多半了,我的菜還紋絲不動,真是著急。


    更讓我有苦說不出的是,市場管理員開始收費了。雖然不停地有人唉聲歎氣,甚至也有小聲抱怨的,但大家都還是無奈地交了錢。二伯那樣大的一攤菜,隻交了一塊錢,二伯交錢的時候,和那個市場管理員不停地說笑,好象他們很熟悉似的。


    輪到我時,剛才還和二伯有說有笑的市場管理員迅速變得嚴肅起來,手也同時伸了過來。


    我小聲問:“我一個菜都沒賣出去,可不可以不交?”


    市場管理員麵無表情地說:“不行!一塊錢,我不管你賣沒賣出去,隻要在這裏擺攤就要交錢!”


    二伯勸道:“海燕,交了吧,這是規矩。”


    我隻好沮喪地交了錢,他沒有給我任何收據,就又把手伸向了下一個攤主。我心理陰暗地想:連登記都不登記,這些錢不會被他貪汙了吧?


    太陽很大,我雖然是在樹蔭下,但隨著正午的來臨,樹蔭正在一點點褪去。我揮汗如雨,直到中午,才勉強賣出了三份菜。豆角二伯賣四毛,我隻能賣三毛五或三毛;黃瓜二伯賣三毛五,我隻能賣三毛;西紅柿二伯賣兩毛,我隻能賣一毛五。


    二伯賣菜的時候,我看到他操作的步聚和昨晚舅媽教我的完全一樣,我知道他是“扣秤”了。我也很想學他的樣子,但第一個買我菜的老人,大約七十多歲,滿臉皺紋,穿的衣服不但洗得發白,薄得都看到一根根清晰的布絲了,連鈕扣都沒有。雖然他並沒有和我講價,但我實在不忍心扣他的秤。不但不扣,稱黃瓜時,我還多給了他二兩。


    第二個來買我菜的人,是一個帶著小男孩的婦女,那小男孩才兩三歲,不知為什麽,眼淚汪汪的。婦女很精明,不停地把我的菜和二伯的菜比較,簡直把我的菜說得不名一文。她還用可憐巴巴的語氣不住地哀求我:“求你了,你便宜一點吧。買菜多出來的錢,我就可以給我兒子買一根一毛錢的冰棍吃了。你看,他一直在要冰棍,都哭了幾次了。“


    我望著那個小男孩哭得淚人兒一樣的臉,不但沒有扣她的秤,還以每斤便宜五分的價格賣給了她。


    好不容易賣了兩份菜,才賣了不到兩塊八毛錢。也就說,去掉剛才交的一元市場管理費,我今天隻賣了一塊八毛錢。時間長了,麵前的三小攤菜也越來越蔫蔫的,更沒有了賣相。二伯用早就準備好的水壺,不停地往他的菜攤上灑水,他的菜雖然也蔫了,但賣相依然比我的菜好得多。


    我十分沮喪,或許正如舅媽說的那樣,生意不是什麽人都可以做得了的。難道我就屬於那種做不了生意的人?菜也賣不好,秤也沒有扣,還奢談什麽賣衣服!


    中午時分,菜還剩一大堆,肚子卻餓起來。原先的樹蔭隨著太陽的升起,消失怠盡。我蜷縮在自帶的一隻矮板凳上,皮膚被灼熱的太陽曬得火辣辣地疼,汗流浹背,很是狼狽。


    菜還剩下一大堆,肚子卻“咕咕”地叫起來。身旁的小販們陸續拿出從家裏帶的飯菜,就著自帶的水壺,狼吞虎咽地吃起來,我使勁咽了一口唾沫。


    正在吃飯的二伯關切地問我:“海燕,你怎麽不吃飯?”


    我不好意思地說:“沒帶,二伯你幫我照看一下菜攤子,我到舅舅那邊吃,好嗎?”


    二伯爽快地說:“好的,你去吧。”一抬頭,卻又笑了,“你不用去了,‘小霸王’給你送飯來了。”


    這時看到“小霸王”,我感覺很是親切,要知道以前,他調皮搗蛋,我可從來沒把他當成親人看過。我接過飯碗,感謝地說:“‘小霸王’,還是你對我好,以後你結婚,我要多給點紅包。”


    沒想到,“小霸王”卻很不高興:“你不要總叫我‘小霸王’,人家叫姚電電。”


    我奇怪了:“你以前可是很喜歡人家叫你‘小霸王’呢。”


    他更不高興了:“那是以前,人家不懂事,現在不是長大了麽?”


    看著他那認真的神情,我感覺他真是長大了,故意嚴肅地說:“嗯,電電,謝謝你。”


    電電滿意了:“這還差不多。”


    我感謝跟他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許多,大約電電也是。我吃飯的時候,他就蹲在我攤位邊,一直和我講他新交的女朋友。從相識、相愛到談論婚嫁。我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被嗆死:“談論婚嫁,你今年才多大?”


    他一本正經地說:“18歲啊,這有什麽奇怪,我有好幾個同學都結婚了,還有一個都做了爸爸呢。”


    又說了一會兒話,電電便拿著我吃剩的空碗回了肉攤,我心裏一直在想,人家18歲就想做爸爸了,我23歲還孤身一人,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因為心事重重,我對賣菜就更不放在心上了。直到二伯笑哈哈地說:“海燕,我菜賣完了,先走了啊。”我才回過神來。


    街上的人流越來越稀疏了,一些攤位都空了出來。我看著自己麵前的菜,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正在這時,一個人影在我麵前停了下來。我以為是來買菜的,著急地:“你菜嗎?我便宜賣了。。”


    但話說到一半我就停了下來,因為我看到麵前站著的,竟赫然是近一個月沒見的張大維!


    我望著自己麵前蔫兒巴唧的一堆菜,還有自己難看的坐姿,臉上就發起燒來,小聲問:“你也來買菜嗎?”


    他笑眯眯地遞過來一隻冰棍:“給,天太熱,先吃隻冰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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