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玖知道,隻要是陸疾親口答應過的事，都會做到，所以她很放心。
她現在關心的是這所謂的幸存者遊戲,它到底是怎麽來的,“幸存者遊戲的本質是要廝殺嗎？需要兩族你死我活，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主宰命運？”
陸疾道：“規則上是如此。”
規則？
顧玖在心裏琢磨,突然抬頭,雙目直視他。
原本冷漠平淡的男人被她看得緊張起來，麵上雖然不顯，但身體莫名地緊繃，這種緊繃讓正靠著他的顧玖很清楚地感覺到。
她暗暗失笑，不露分毫，問道：“這座天空城其實是魔能產物吧？”
陸疾點頭，見她沒有再問，正要鬆口氣,然後就聽到她說：“你現在的實力,是淩駕於規則之上，還是受規則所限？”
“……”
看他沉默的樣子，顧玖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麽？
陸疾很想問，莫名地又不敢問,心裏有些慌，神色越發的陰鬱冷酷，要是不熟悉他的人,還以為這是個大殺胚，隨時可能大開殺戒。
總之看著就不像好人。
顧玖伸出雙手抱緊他的腰背,將臉埋在他懷裏。
這一年多不見，其實她對他想念得緊,恨不得膩在他身上。
陸疾心裏很高興，他沒有記憶，感覺到她的氣息出現，還未反應，自己已經來到她麵前。他體會不到分別的思念，但看到她依賴自己的樣子，他就高興。
正暗暗高興，懷裏的人突然離開。
“行啦，夜深了，你回去吧。”
陸疾：“……”
他有些傻，遲遲疑疑地問：“你不和我走？”
“當然不行。”顧玖理所當然地說，“我還要參加幸存者遊戲，要是我離開，人類這邊的實力會削弱。”
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已經被她催著離開。
剛見麵，女朋友就迫不及待地要趕他走，這是什麽道理？難道是他不在她身邊的日子裏，有什麽野男人趁虛而入？
正想著，帳蓬外響起一道女聲：“大小姐，你睡了嗎？”
顧玖看向男朋友，發現他神色冷酷，那雙陰鬱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一臉控訴，就知道他又吃醋了。
她伸手按了按他的手，示意他別出聲，起身離開帳蓬。
顧玖走出帳蓬，發現所有玩家都在。
她笑問道：“這麽晚了，你們怎麽還不休息？”
餘恨南笑盈盈地說：“這森林裏有很多凶獸，有變異恐龍正朝這邊來，我們想問你，要不要去獵龍？”
恐龍這種存在，就算是見多識廣的玩家，仍是為它們的凶猛而折服。
以前他們可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還能成為獵龍騎士，沒想到在這個世界，還能過把癮。
霍廷道：“明天我們還要在這片森林活動，會遇到那些恐龍，不如今晚解決它們，省得遇到恐龍襲擊。”
人類還沒和異族交戰就死在凶獸嘴裏，死得也太冤枉。
他們的考量確實對，顧玖道：“行，我們去一趟。”
十一個玩家出手，不到三個小時，就解決完附近的大型變異恐龍。
夜已經深了，營地裏的人類大部份都已經休息，為明日到來的戰鬥養精蓄銳，玩家互相道晚安，回帳蓬休息。
顧玖剛進帳蓬，就看到坐在帳蓬裏的男人，維持著她離開時的坐姿。
她有些詫異，“你還沒走？”
陸疾默默地盯著她，有些委屈地說：“你希望我走？”
這話倒是問得顧玖不好意思，她哪裏希望他走，都巴不得他能留下來陪自己，但想到他在這個世界的身份，留在身邊沒什麽好處，隻能按捺下心裏的情緒，讓他離開。
可惜大小姐裝模作樣慣了，正在失憶的男人體會不到這點，隻覺得委屈。
她男朋友還在問：“你和剛才叫你的女人是什麽關係？”
顧玖想撫額。
確定了，這就是個醋精，吃醋的對象不分男女，甚至可能不分物種。
“是同伴。”顧玖習慣性地解釋，“放心，除了你，其他的女人我都不會喜歡的。”
陸疾有些受打擊，聲音發緊，“還、還有女人？”
他作為一個男人，以為隻需要防男人就行了，哪知道還要防女人，這也太……
顧玖突然來了些惡趣味，故意道：“是啊，當初你追我時，就是男扮女裝，是個美少女呢，我還擔心自己老牛吃嫩草，要不是你說你已經成年，我可不會和你在一起。”
陸疾瞅著她，看她笑盈盈的樣子，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
他突然有些痛恨自己失憶，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失憶，如果不失憶，他和她之間會有很多美好的回憶吧。
甚至他開始痛恨幸存者遊戲，縱使自己是主宰，也生出一種毀滅它的衝動……
“好了，你回去休息吧。”顧玖再次催他。
“我不走。”男人喃喃地說，在她詫異地看過來，狼狽地撇開臉，悶悶地說，“我要和你睡覺。”
顧玖琢磨了下，不知道這睡覺是動詞還是名詞。
等他們躺下，身邊挨過來一個肌膚溫涼的男人，對方小心翼翼地握著她的手，一臉滿足的樣子，顧玖終於確定，睡覺原來是名詞。
顧玖毫無心理負擔地滾進他懷裏，讓他抱個瓷實。
**
天微微亮，沉寂的森林恢複活力，凶獸開始活動。
顧玖醒來後，再次催促某個男人離開，要是讓人類發現人類陣營突然莫名其妙地冒出個人，到時真不知道怎麽解釋。
陸疾心裏有些委屈，“我難道見不得人？”
“當然沒有。”顧玖熟練地哄他，“隻是你現在的身份不適合出現在人前……”
陸疾皺眉，默默地看她一會兒，到底沒有賴著不走，一雙眼睛凝視著她，身影漸漸地化作虛無消失。
看著空無一人的方向，顧玖發了會兒呆，起身走出帳蓬。
隨著白日的到來，人類和異族朝著彼此所在方向接近，在沒有遇見之前，中途遇到的危險不少，這些危險都是來自於天空城的凶獸。
天空城的凶獸實力是大陸最頂級的那一批，如果不是它們不算是智慧種族，估計可能這場命運審判變成三族的審判，對人類的處境更不利。
跋涉一天，所有的人類都很累。
雖然還沒有和異族見麵廝殺，但那無窮無盡的凶獸讓他們疲於應付，精神高度緊繃，生怕一個恍神，就葬身獸腹。
這種高強度的戰鬥，讓這群第一次直麵頂級凶獸的人類都非常疲累。
隻要想到那群異族的實力尤在這些頂級凶獸之上，很多人類都心生絕望，對未來感到迷茫，不知道這次人類的命運會如何。
“不管人類的命運會如何，都不是我們鬆懈的理由。”坐在人類中的阿哲開口，“想想人類以前，連和這些頂級凶獸正麵扛的資格都沒有，我們現在作為修行者，難道還不如以前？又有什麽理由放任自己？”
阿哲這番話讓在場的人類心頭震動。
是啊，以前的人類可是連麵對凶獸的資格都沒有，現在他們卻能在凶獸橫行之地活下來，艱難地跋涉，比起以前不知好多少倍，就算人類仍是會輸給異族又如何？
人類正在崛起，隻要給人類時間，人類會改變如今的處境。
原本有些低迷的氣氛，因為阿哲的話再次振作起來，所有人類的神色再次堅定起來。
玩家們默默地看著這一幕，心頭多少有些安慰。
今天一整天，看到人類在凶獸中狼狽地逃生，說他們對此無動於衷是不可能的，雖說玩家隻是過客，和遊戲世界聯係不深，但好歹教了他們一年時間，沒有點感情，也生出些責任，特別是這些人類的表現還和玩家的任務有關。
剛進來第一天就打擊人類的自信心，接下來的十天人類怎麽熬得過？
人類可以孱弱，絕對不能在什麽都沒做之前，就自我否定，沒有誌氣。
顧玖和玩家聊了會兒第二天的安排，回帳蓬休息。
剛進帳蓬，就見某個男人又瞞著人跑過來。
“阿玖。”他朝她微笑，笑容有些靦腆，“你今天辛苦了。”
顧玖朝他走過去，在他伸手時，順勢靠在他懷裏，神色有些困盹，“你怎麽又過來了？”
陸疾沒出聲，隻是抱緊她。
在她即將陷入沉睡時，他的聲音極輕地響起，“阿玖，我沒辦法改變所有的規則，一但改變，會觸發毀滅……不過我可以改變……”
睡意襲來，剩下的話她沒有聽清楚，被她保存在意識之中。
天亮時，顧玖醒來，發現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
昨天催三催四都不肯走的人，今天一大早，竟然自動離開？
她思索會兒，覺得應該和昨晚睡著前他說的話有關，就是不知道這次他要怎麽做，才能做到兩全。顧玖沒有思考太久，不管陸疾會做什麽，都不影響她的計劃。
遊戲開始的第三天傍晚，人類和異族終於在森林邊緣相遇。
在相遇之時，廝殺就開始。
不管是人類還是異族，都謹記審判者定下的遊戲規則，都不想本族輸給對麵陣營，人類不想繼續孱弱下去，驕傲的異族也不允許人類超越自己。
十一名玩家和十一位領主遠遠地看著這場戰鬥。
他們誰也沒有出手。
現在才第三天，情況不明，本能地察覺到還不是決戰之時。
十一位玩家和領主遠遠地打量對方。
秦荒用手肘撞了撞霍廷，“霍廷，你看異族那邊的女領主，她看你的眼神含情脈脈的，不會對你有什麽想法吧？”
霍廷伸手將他推開，神色冰冷，“別亂說。”
“嘿，什麽叫我亂說？我們的眼睛可沒瞎，不信你問其他人。”
被他突然cue到的玩家暗忖，那女玩家的眼神確實有點……不過這種事嘛，就不用說出來了，否則連陌生人都沒得做。
人類和異族的戰場十分混亂，勝負還沒分出，就被突然出現的凶獸潮衝散。
不管是人類還是異族，都被橫衝直撞而來的凶獸衝散，分散到各地，所有的人類和異族變成了單打獨鬥。
夜幕降臨，遠遠地響起不知名凶獸的夜嗥聲。
顧玖坐在一株古樹上，眺望著夜幕中的森林。
天空城的夜晚並不是純然的黑暗，能看到夜空中明亮璀璨的星辰，仿佛伸手即可摘取，在星光點綴中，世界寧靜又安祥。
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附近，坐到她身邊的枝椏上。
顧玖轉頭看他，問道：“今天的凶獸潮，是你安排的？”
“不是。”陸疾搖頭，“還不到時候，現在不是人類和異族決戰之時。”
顧玖哦一聲，不是他安排的，那就是天空城的規則所為，他作為天空城的主人，雖然關注規則，卻不能完全掌握規則。
她有一個疑問，“阿疾，天空城是怎麽出現的？”
陸疾道：“和人類居住的魔能城一樣，是規則的力量所化。”頓了下，他繼續說，“人類倚賴魔能的庇護，但魔能不可能永久存在的。”
顧玖點頭，當初看到沙漠裏廢棄的魔能城的城基時，她對這種情況就有所預測。
否則玩家也不會被主係統送進來做任務，為人類的未來尋找一條出路。
當魔能消失，人類走上修行之路，可以和異族站在平等位置，人類的命運得以繼續延續。
挺好的。
接下來的日子，顧玖在天空城到處轉，尋找失散的人類和異族。
然而異族和人類沒遇到，天天都被凶獸到處攆，這些凶獸的實力比在薩加森林裏遇到的霸王龍更強大，就算是玩家，要殺死它也要費不少功夫。
原來頂級凶獸的實力甚至能直逼異族的領主。
雖然沒找到人類，也沒有遇到異族，顧玖倒也沒有太在意。
依她的推測，不僅是她，其餘的十名玩家、十一位領主，估計也和她差不多，先和頂級凶獸大戰一場，才能遇到他們的對手。
顧玖很淡定地等待最後決戰到來。
在這之前，就拿這些凶獸來練練手。
**
森林的某個角落。
阿曼麗剛從密林裏爬出來，就見到前方的溪邊，正在喝水的異族。
甫一打照麵，一人一異族極有默契地衝向對方，人類的劍和異族強悍的身體接觸，發出錚鳴之聲。
“哎，你不是平沙城的那個……”薩加努力地回想，發現自己好像不知道這人類的名字。
“阿曼麗。”阿曼麗微抿嘴，然後驕傲地說，“我叫阿曼麗，我知道你，你是薩加。”
薩加撇嘴，“你怎麽在這裏？你見到顧玖嗎？”
“沒有，你有沒有見到她？”阿曼麗也問。
“也沒有。”
一人一異族仿佛在聊著日常，手裏的動作絲毫不慢，甚至十分凶狠，要置對方於死地。
最後還是戰鬥經驗豐富的薩加更勝一籌，掐斷阿曼麗的劍，鋒利的爪子掐住人類的脖子。
阿曼麗被他舉起在半空中，因為窒息，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隨著空氣漸漸被隔絕，她知道自己可能很快就要被異族殺死，但她並不害怕，隻是有些遺憾。
努力一年，承受了那麽多苦，沒想到仍是無法打敗異族。
時間太短了，如果給她再多時間修行，她一定能戰勝異族，讓這些異族知道，人類並不弱。
正當她的意識變得朦朧，突然大量的空氣侵入呼吸，喉嚨劇烈地咳嗽起來。
阿曼麗趴在地上好一會兒，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竟然沒有死。
她捂著喉嚨，抬頭看向薩加。
薩加嗤了一聲，“看我做什麽？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麽沒殺你？”
阿曼麗勉強點頭。
薩加哼道：“看在顧玖的麵上，我就不殺你。”他傲慢地說，“你們人類其實也不是那麽孱弱。”
剛才的那一戰，他雖然沒有使出所有的實力，不過這人類能堅持那麽久，已經讓他十分驚訝。他還以為，除了顧玖那幾個特殊的人類外，其他的人類都很弱。
原來人類真的在改變，悄無聲息地崛起。
阿曼麗咬緊嘴唇，直到唇瓣出血，她輕輕地說：“你不殺我，你以後會後悔的。”
薩加又嗤笑一聲，連看她一眼都懶，轉身離開。
在天空城的其他角落，這樣的事發生不少。
人類和異族的廝殺，分出勝負，人類敗落後，異族並沒有第一時間殺死人類。
可能連他們自己也沒意識到，他們對人類這個種族的觀念正在改變，他們看到弱小的人類崛起，對他們的力量體係很感興趣，甚至想看看弱小的人類能做到什麽程度。
是夜，陸疾再次出現在顧玖麵前。
“阿玖。”他朝她露出一個有些溫軟的笑容，“目前為止，異族的死亡是兩百人，人類的死亡是五百，其中異族死亡人數中的九成是死於凶獸，人類死亡人數中的八成是死於凶獸。”
顧玖有些驚訝，“人類隻有兩成是死在異族手裏？”
異族什麽時候變得心慈手軟了？
陸疾嗯一聲，伸手往前一點，憑空出現一個輕薄的屏幕，屏幕播放這些天人類和異族的廝殺，很多戰鬥結果後，輸的人類並沒有被殺死，那些異族不知道為什麽沒有殺死人類。
顧玖的目光在離開的異族身上逡巡，心裏了然。
“阿玖，你說為什麽？”他轉頭問她，在黑暗之中，那目光似乎醞釀著無盡的陰鬱冷酷。
顧玖笑道：“當初為了找你，我去了不少異族首領的地盤，和他們交過手，他們對人類的崛起產生好奇。”
原本隻是隨性的行為，卻為今日的審判遊戲埋下引子。
這話成功地愉悅到他，男人摟著她，將臉輕埋她的頸窩，汲取她身上的氣息，柔聲說：“阿玖你對我真好。”
“其實我還可以對你更好。”
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將自己的唇貼在他的唇角輕移，就是不肯給他一個痛快。
“阿玖……”
她退開些許，一臉無辜地說：“不急，等回無界城後，隨你。”
明明是第一次聽到“無界城”，對它卻有種熟悉感，他本能地知道無界城存在的意義，烙在身上的枷鎖似乎都失去了意義。
他不應該在這裏，他應該……
“阿疾，明天是最後一天。”顧玖的聲音響起，“我應該會和一位異族領主決戰。”
他幹巴巴地哦一聲，一雙眼睛凝在她臉上。
顧玖神色自若地迎接他緊迫盯人的視線，朝他笑了笑，“等遊戲結束，我們一起回無界城，好嗎？”
男人點頭，聲音低啞，“好。”
翌日，天空城降下數道光柱。
光柱籠罩在天空城裏的人類和異族身上，他們被光柱帶到懸浮在上空的高台上。
高台分布在四周，共有十一個高台，每個高台上都有一個人類、一個異族，高台被無形的空間隔開。
地麵上的人類和異族抬頭仰望，他們看到那懸浮天際的高台，卻不能看到上麵的情況。
這時，半空中出現一個巨大的屏幕，屏幕分十一塊，每一個屏幕裏，都有人類和異族對峙。
地麵上的人和異族發出嘩然之聲。
他們認出屏幕裏對峙的人類和異族，是人類現在的十一位強者和十一位異族領主。
這是最後一天的決戰，決戰的對象已經確定，人類玩家和異族領主。
一個高台上，異族領主雅維達朝對麵的人類嫣然一笑，“霍廷，我們果然見麵了，沒想到我的對手是你。”
霍廷平靜地道：“我會全力以赴。”
另一個高台，餘恨男看到對麵的異族男性，臉上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取出一把彎刀，橫刀在胸前。
“正好，我的水月刀很久沒有飲血了。”
異族領主輕蔑地看著她。
秦荒看到三米高的對手，發出一聲“艸”。
“你別以為你高大，我也有大塊頭。”
他將泰坦巨人祭出來，得意地看著對麵的大塊頭異族領主。
顧玖打量她的對手。
一個頭長犄角的異族男性，淡青色皮膚，有一頭蓬鬆長卷發，長及腰腹。臉長得也好看，就是一雙眼睛陰冷無比，像某種冷血動物。
“我的對手是你？”異族領主不感興趣地說，“能不能換一個？”
顧玖含笑看他，笑得極為溫柔，突然一拳過去。
她現在關心的是這所謂的幸存者遊戲,它到底是怎麽來的,“幸存者遊戲的本質是要廝殺嗎？需要兩族你死我活，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主宰命運？”
陸疾道：“規則上是如此。”
規則？
顧玖在心裏琢磨,突然抬頭,雙目直視他。
原本冷漠平淡的男人被她看得緊張起來，麵上雖然不顯，但身體莫名地緊繃，這種緊繃讓正靠著他的顧玖很清楚地感覺到。
她暗暗失笑，不露分毫，問道：“這座天空城其實是魔能產物吧？”
陸疾點頭，見她沒有再問，正要鬆口氣,然後就聽到她說：“你現在的實力,是淩駕於規則之上，還是受規則所限？”
“……”
看他沉默的樣子，顧玖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麽？
陸疾很想問，莫名地又不敢問,心裏有些慌，神色越發的陰鬱冷酷，要是不熟悉他的人,還以為這是個大殺胚，隨時可能大開殺戒。
總之看著就不像好人。
顧玖伸出雙手抱緊他的腰背,將臉埋在他懷裏。
這一年多不見，其實她對他想念得緊,恨不得膩在他身上。
陸疾心裏很高興，他沒有記憶，感覺到她的氣息出現，還未反應，自己已經來到她麵前。他體會不到分別的思念，但看到她依賴自己的樣子，他就高興。
正暗暗高興，懷裏的人突然離開。
“行啦，夜深了，你回去吧。”
陸疾：“……”
他有些傻，遲遲疑疑地問：“你不和我走？”
“當然不行。”顧玖理所當然地說，“我還要參加幸存者遊戲，要是我離開，人類這邊的實力會削弱。”
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已經被她催著離開。
剛見麵，女朋友就迫不及待地要趕他走，這是什麽道理？難道是他不在她身邊的日子裏，有什麽野男人趁虛而入？
正想著，帳蓬外響起一道女聲：“大小姐，你睡了嗎？”
顧玖看向男朋友，發現他神色冷酷，那雙陰鬱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一臉控訴，就知道他又吃醋了。
她伸手按了按他的手，示意他別出聲，起身離開帳蓬。
顧玖走出帳蓬，發現所有玩家都在。
她笑問道：“這麽晚了，你們怎麽還不休息？”
餘恨南笑盈盈地說：“這森林裏有很多凶獸，有變異恐龍正朝這邊來，我們想問你，要不要去獵龍？”
恐龍這種存在，就算是見多識廣的玩家，仍是為它們的凶猛而折服。
以前他們可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還能成為獵龍騎士，沒想到在這個世界，還能過把癮。
霍廷道：“明天我們還要在這片森林活動，會遇到那些恐龍，不如今晚解決它們，省得遇到恐龍襲擊。”
人類還沒和異族交戰就死在凶獸嘴裏，死得也太冤枉。
他們的考量確實對，顧玖道：“行，我們去一趟。”
十一個玩家出手，不到三個小時，就解決完附近的大型變異恐龍。
夜已經深了，營地裏的人類大部份都已經休息，為明日到來的戰鬥養精蓄銳，玩家互相道晚安，回帳蓬休息。
顧玖剛進帳蓬，就看到坐在帳蓬裏的男人，維持著她離開時的坐姿。
她有些詫異，“你還沒走？”
陸疾默默地盯著她，有些委屈地說：“你希望我走？”
這話倒是問得顧玖不好意思，她哪裏希望他走，都巴不得他能留下來陪自己，但想到他在這個世界的身份，留在身邊沒什麽好處，隻能按捺下心裏的情緒，讓他離開。
可惜大小姐裝模作樣慣了，正在失憶的男人體會不到這點，隻覺得委屈。
她男朋友還在問：“你和剛才叫你的女人是什麽關係？”
顧玖想撫額。
確定了，這就是個醋精，吃醋的對象不分男女，甚至可能不分物種。
“是同伴。”顧玖習慣性地解釋，“放心，除了你，其他的女人我都不會喜歡的。”
陸疾有些受打擊，聲音發緊，“還、還有女人？”
他作為一個男人，以為隻需要防男人就行了，哪知道還要防女人，這也太……
顧玖突然來了些惡趣味，故意道：“是啊，當初你追我時，就是男扮女裝，是個美少女呢，我還擔心自己老牛吃嫩草，要不是你說你已經成年，我可不會和你在一起。”
陸疾瞅著她，看她笑盈盈的樣子，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
他突然有些痛恨自己失憶，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失憶，如果不失憶，他和她之間會有很多美好的回憶吧。
甚至他開始痛恨幸存者遊戲，縱使自己是主宰，也生出一種毀滅它的衝動……
“好了，你回去休息吧。”顧玖再次催他。
“我不走。”男人喃喃地說，在她詫異地看過來，狼狽地撇開臉，悶悶地說，“我要和你睡覺。”
顧玖琢磨了下，不知道這睡覺是動詞還是名詞。
等他們躺下，身邊挨過來一個肌膚溫涼的男人，對方小心翼翼地握著她的手，一臉滿足的樣子，顧玖終於確定，睡覺原來是名詞。
顧玖毫無心理負擔地滾進他懷裏，讓他抱個瓷實。
**
天微微亮，沉寂的森林恢複活力，凶獸開始活動。
顧玖醒來後，再次催促某個男人離開，要是讓人類發現人類陣營突然莫名其妙地冒出個人，到時真不知道怎麽解釋。
陸疾心裏有些委屈，“我難道見不得人？”
“當然沒有。”顧玖熟練地哄他，“隻是你現在的身份不適合出現在人前……”
陸疾皺眉，默默地看她一會兒，到底沒有賴著不走，一雙眼睛凝視著她，身影漸漸地化作虛無消失。
看著空無一人的方向，顧玖發了會兒呆，起身走出帳蓬。
隨著白日的到來，人類和異族朝著彼此所在方向接近，在沒有遇見之前，中途遇到的危險不少，這些危險都是來自於天空城的凶獸。
天空城的凶獸實力是大陸最頂級的那一批，如果不是它們不算是智慧種族，估計可能這場命運審判變成三族的審判，對人類的處境更不利。
跋涉一天，所有的人類都很累。
雖然還沒有和異族見麵廝殺，但那無窮無盡的凶獸讓他們疲於應付，精神高度緊繃，生怕一個恍神，就葬身獸腹。
這種高強度的戰鬥，讓這群第一次直麵頂級凶獸的人類都非常疲累。
隻要想到那群異族的實力尤在這些頂級凶獸之上，很多人類都心生絕望，對未來感到迷茫，不知道這次人類的命運會如何。
“不管人類的命運會如何，都不是我們鬆懈的理由。”坐在人類中的阿哲開口，“想想人類以前，連和這些頂級凶獸正麵扛的資格都沒有，我們現在作為修行者，難道還不如以前？又有什麽理由放任自己？”
阿哲這番話讓在場的人類心頭震動。
是啊，以前的人類可是連麵對凶獸的資格都沒有，現在他們卻能在凶獸橫行之地活下來，艱難地跋涉，比起以前不知好多少倍，就算人類仍是會輸給異族又如何？
人類正在崛起，隻要給人類時間，人類會改變如今的處境。
原本有些低迷的氣氛，因為阿哲的話再次振作起來，所有人類的神色再次堅定起來。
玩家們默默地看著這一幕，心頭多少有些安慰。
今天一整天，看到人類在凶獸中狼狽地逃生，說他們對此無動於衷是不可能的，雖說玩家隻是過客，和遊戲世界聯係不深，但好歹教了他們一年時間，沒有點感情，也生出些責任，特別是這些人類的表現還和玩家的任務有關。
剛進來第一天就打擊人類的自信心，接下來的十天人類怎麽熬得過？
人類可以孱弱，絕對不能在什麽都沒做之前，就自我否定，沒有誌氣。
顧玖和玩家聊了會兒第二天的安排，回帳蓬休息。
剛進帳蓬，就見某個男人又瞞著人跑過來。
“阿玖。”他朝她微笑，笑容有些靦腆，“你今天辛苦了。”
顧玖朝他走過去，在他伸手時，順勢靠在他懷裏，神色有些困盹，“你怎麽又過來了？”
陸疾沒出聲，隻是抱緊她。
在她即將陷入沉睡時，他的聲音極輕地響起，“阿玖，我沒辦法改變所有的規則，一但改變，會觸發毀滅……不過我可以改變……”
睡意襲來，剩下的話她沒有聽清楚，被她保存在意識之中。
天亮時，顧玖醒來，發現身邊的位置已經空了。
昨天催三催四都不肯走的人，今天一大早，竟然自動離開？
她思索會兒，覺得應該和昨晚睡著前他說的話有關，就是不知道這次他要怎麽做，才能做到兩全。顧玖沒有思考太久，不管陸疾會做什麽，都不影響她的計劃。
遊戲開始的第三天傍晚，人類和異族終於在森林邊緣相遇。
在相遇之時，廝殺就開始。
不管是人類還是異族，都謹記審判者定下的遊戲規則，都不想本族輸給對麵陣營，人類不想繼續孱弱下去，驕傲的異族也不允許人類超越自己。
十一名玩家和十一位領主遠遠地看著這場戰鬥。
他們誰也沒有出手。
現在才第三天，情況不明，本能地察覺到還不是決戰之時。
十一位玩家和領主遠遠地打量對方。
秦荒用手肘撞了撞霍廷，“霍廷，你看異族那邊的女領主，她看你的眼神含情脈脈的，不會對你有什麽想法吧？”
霍廷伸手將他推開，神色冰冷，“別亂說。”
“嘿，什麽叫我亂說？我們的眼睛可沒瞎，不信你問其他人。”
被他突然cue到的玩家暗忖，那女玩家的眼神確實有點……不過這種事嘛，就不用說出來了，否則連陌生人都沒得做。
人類和異族的戰場十分混亂，勝負還沒分出，就被突然出現的凶獸潮衝散。
不管是人類還是異族，都被橫衝直撞而來的凶獸衝散，分散到各地，所有的人類和異族變成了單打獨鬥。
夜幕降臨，遠遠地響起不知名凶獸的夜嗥聲。
顧玖坐在一株古樹上，眺望著夜幕中的森林。
天空城的夜晚並不是純然的黑暗，能看到夜空中明亮璀璨的星辰，仿佛伸手即可摘取，在星光點綴中，世界寧靜又安祥。
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附近，坐到她身邊的枝椏上。
顧玖轉頭看他，問道：“今天的凶獸潮，是你安排的？”
“不是。”陸疾搖頭，“還不到時候，現在不是人類和異族決戰之時。”
顧玖哦一聲，不是他安排的，那就是天空城的規則所為，他作為天空城的主人，雖然關注規則，卻不能完全掌握規則。
她有一個疑問，“阿疾，天空城是怎麽出現的？”
陸疾道：“和人類居住的魔能城一樣，是規則的力量所化。”頓了下，他繼續說，“人類倚賴魔能的庇護，但魔能不可能永久存在的。”
顧玖點頭，當初看到沙漠裏廢棄的魔能城的城基時，她對這種情況就有所預測。
否則玩家也不會被主係統送進來做任務，為人類的未來尋找一條出路。
當魔能消失，人類走上修行之路，可以和異族站在平等位置，人類的命運得以繼續延續。
挺好的。
接下來的日子，顧玖在天空城到處轉，尋找失散的人類和異族。
然而異族和人類沒遇到，天天都被凶獸到處攆，這些凶獸的實力比在薩加森林裏遇到的霸王龍更強大，就算是玩家，要殺死它也要費不少功夫。
原來頂級凶獸的實力甚至能直逼異族的領主。
雖然沒找到人類，也沒有遇到異族，顧玖倒也沒有太在意。
依她的推測，不僅是她，其餘的十名玩家、十一位領主，估計也和她差不多，先和頂級凶獸大戰一場，才能遇到他們的對手。
顧玖很淡定地等待最後決戰到來。
在這之前，就拿這些凶獸來練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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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的某個角落。
阿曼麗剛從密林裏爬出來，就見到前方的溪邊，正在喝水的異族。
甫一打照麵，一人一異族極有默契地衝向對方，人類的劍和異族強悍的身體接觸，發出錚鳴之聲。
“哎，你不是平沙城的那個……”薩加努力地回想，發現自己好像不知道這人類的名字。
“阿曼麗。”阿曼麗微抿嘴，然後驕傲地說，“我叫阿曼麗，我知道你，你是薩加。”
薩加撇嘴，“你怎麽在這裏？你見到顧玖嗎？”
“沒有，你有沒有見到她？”阿曼麗也問。
“也沒有。”
一人一異族仿佛在聊著日常，手裏的動作絲毫不慢，甚至十分凶狠，要置對方於死地。
最後還是戰鬥經驗豐富的薩加更勝一籌，掐斷阿曼麗的劍，鋒利的爪子掐住人類的脖子。
阿曼麗被他舉起在半空中，因為窒息，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隨著空氣漸漸被隔絕，她知道自己可能很快就要被異族殺死，但她並不害怕，隻是有些遺憾。
努力一年，承受了那麽多苦，沒想到仍是無法打敗異族。
時間太短了，如果給她再多時間修行，她一定能戰勝異族，讓這些異族知道，人類並不弱。
正當她的意識變得朦朧，突然大量的空氣侵入呼吸，喉嚨劇烈地咳嗽起來。
阿曼麗趴在地上好一會兒，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竟然沒有死。
她捂著喉嚨，抬頭看向薩加。
薩加嗤了一聲，“看我做什麽？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麽沒殺你？”
阿曼麗勉強點頭。
薩加哼道：“看在顧玖的麵上，我就不殺你。”他傲慢地說，“你們人類其實也不是那麽孱弱。”
剛才的那一戰，他雖然沒有使出所有的實力，不過這人類能堅持那麽久，已經讓他十分驚訝。他還以為，除了顧玖那幾個特殊的人類外，其他的人類都很弱。
原來人類真的在改變，悄無聲息地崛起。
阿曼麗咬緊嘴唇，直到唇瓣出血，她輕輕地說：“你不殺我，你以後會後悔的。”
薩加又嗤笑一聲，連看她一眼都懶，轉身離開。
在天空城的其他角落，這樣的事發生不少。
人類和異族的廝殺，分出勝負，人類敗落後，異族並沒有第一時間殺死人類。
可能連他們自己也沒意識到，他們對人類這個種族的觀念正在改變，他們看到弱小的人類崛起，對他們的力量體係很感興趣，甚至想看看弱小的人類能做到什麽程度。
是夜，陸疾再次出現在顧玖麵前。
“阿玖。”他朝她露出一個有些溫軟的笑容，“目前為止，異族的死亡是兩百人，人類的死亡是五百，其中異族死亡人數中的九成是死於凶獸，人類死亡人數中的八成是死於凶獸。”
顧玖有些驚訝，“人類隻有兩成是死在異族手裏？”
異族什麽時候變得心慈手軟了？
陸疾嗯一聲，伸手往前一點，憑空出現一個輕薄的屏幕，屏幕播放這些天人類和異族的廝殺，很多戰鬥結果後，輸的人類並沒有被殺死，那些異族不知道為什麽沒有殺死人類。
顧玖的目光在離開的異族身上逡巡，心裏了然。
“阿玖，你說為什麽？”他轉頭問她，在黑暗之中，那目光似乎醞釀著無盡的陰鬱冷酷。
顧玖笑道：“當初為了找你，我去了不少異族首領的地盤，和他們交過手，他們對人類的崛起產生好奇。”
原本隻是隨性的行為，卻為今日的審判遊戲埋下引子。
這話成功地愉悅到他，男人摟著她，將臉輕埋她的頸窩，汲取她身上的氣息，柔聲說：“阿玖你對我真好。”
“其實我還可以對你更好。”
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將自己的唇貼在他的唇角輕移，就是不肯給他一個痛快。
“阿玖……”
她退開些許，一臉無辜地說：“不急，等回無界城後，隨你。”
明明是第一次聽到“無界城”，對它卻有種熟悉感，他本能地知道無界城存在的意義，烙在身上的枷鎖似乎都失去了意義。
他不應該在這裏，他應該……
“阿疾，明天是最後一天。”顧玖的聲音響起，“我應該會和一位異族領主決戰。”
他幹巴巴地哦一聲，一雙眼睛凝在她臉上。
顧玖神色自若地迎接他緊迫盯人的視線，朝他笑了笑，“等遊戲結束，我們一起回無界城，好嗎？”
男人點頭，聲音低啞，“好。”
翌日，天空城降下數道光柱。
光柱籠罩在天空城裏的人類和異族身上，他們被光柱帶到懸浮在上空的高台上。
高台分布在四周，共有十一個高台，每個高台上都有一個人類、一個異族，高台被無形的空間隔開。
地麵上的人類和異族抬頭仰望，他們看到那懸浮天際的高台，卻不能看到上麵的情況。
這時，半空中出現一個巨大的屏幕，屏幕分十一塊，每一個屏幕裏，都有人類和異族對峙。
地麵上的人和異族發出嘩然之聲。
他們認出屏幕裏對峙的人類和異族，是人類現在的十一位強者和十一位異族領主。
這是最後一天的決戰，決戰的對象已經確定，人類玩家和異族領主。
一個高台上，異族領主雅維達朝對麵的人類嫣然一笑，“霍廷，我們果然見麵了，沒想到我的對手是你。”
霍廷平靜地道：“我會全力以赴。”
另一個高台，餘恨男看到對麵的異族男性，臉上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取出一把彎刀，橫刀在胸前。
“正好，我的水月刀很久沒有飲血了。”
異族領主輕蔑地看著她。
秦荒看到三米高的對手，發出一聲“艸”。
“你別以為你高大，我也有大塊頭。”
他將泰坦巨人祭出來，得意地看著對麵的大塊頭異族領主。
顧玖打量她的對手。
一個頭長犄角的異族男性，淡青色皮膚，有一頭蓬鬆長卷發，長及腰腹。臉長得也好看，就是一雙眼睛陰冷無比，像某種冷血動物。
“我的對手是你？”異族領主不感興趣地說，“能不能換一個？”
顧玖含笑看他，笑得極為溫柔，突然一拳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