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麽名字?”


    “艾拉。”


    小姑娘雙手捧著一個胖乎乎的包子,狼吞虎咽,一個肉包子飛快地在她嘴裏消失。


    顧玖又取出一個肉包子遞給她,然而小姑娘隻是將之捧在手裏,並沒有直接吃掉。她看起來還很餓,明明很想吃,卻又克製住自己的食欲。


    小姑娘一雙眼睛瞄著顧玖手中的食盒,食盒裏剩下三個白胖的肉包子,眼裏是不加掩飾的對食物的渴望。


    “小艾拉,你怎麽不吃?”


    小姑娘飛快地看她一眼,低垂下頭,小聲地說:“冒險者姐姐,這個我可以帶回去嗎?”


    顧玖問:“你想留著以後吃?”


    小姑娘搖頭,沉默半晌,小聲地說:“我想拿回去給我祖母吃……祖母生病了,已經好久沒有吃東西。”


    顧玖不答反問:“你家裏的其他大人呢?”


    “家裏隻有我和祖母,沒有其他人。”


    顧玖低頭看小姑娘怯生生的樣子,推測出這家的處境,一老一小,老的生病,小的看起來隻有七八歲,小鎮又變成這樣,能活下來並不容易。


    先前小姑娘的祖母沒有生病時,還能趁著每天中午的安全時間帶孫女去找點食物,現在她生病,沒辦法外出,隻靠孫女一個人找食物,根本不夠吃,家裏的食物更加緊缺,所以舍不得吃東西,都讓給孫女。


    明白小姑娘的家庭情況後,顧玖問:“你祖母在家裏?”


    小姑娘點頭。


    顧玖想了想,“你帶我們過去,我們有藥,說不定能救你祖母。”


    小姑娘原本有些猶豫的,聽到這話,雙眼發亮,激動地說:“真的?”


    “假的。”在小姑娘臉上露出茫然的失望時,她補充道,“我得先看看是什麽病才知道藥有沒有用。”


    小姑娘被她的話弄得心情大起大落,原本還有點猶豫的念頭瞬間沒了,恨不得馬上就將他們帶回家裏。


    兩人跟著小姑娘進入她家。


    艾拉小鎮的房子似乎有保護魔法,沒有主人的邀請,外來者若是冒然進去,會被房子丟出來。可惜的是,如果是魔物主動破壞,它們又可以輕而易舉地被摧毀。


    總之,艾拉小鎮的房子是魔物可以破壞,但外來者想強占就是不行。


    房子裏的光線很昏暗。窗戶用鐵絲鎖緊,雖然能從裏麵打開,但打開的空間並不大,如此也是為了防止那些魔物窺探到屋子裏的人。


    屋裏不僅昏暗,而且空間狹窄,裏麵堆了不少東西,顯得亂七八糟的。


    這對艾拉小姑娘並沒有什麽影響,她就像一個習慣在黑暗和障礙物中行走的人,瘦小的身體敏捷地拐過屋子裏的障礙物,朝最裏麵的房間走去。


    “祖母,今天有白色麵包哦,裏麵還有好吃的肉餡呢,我給你帶回來了。”


    小姑娘的聲音十分輕快。


    包子是東方的食物,艾拉小鎮是沒有的,小姑娘不知道它叫什麽,便稱為“麵包”。雖然風俗習慣不同,飲食文化也不同,人類對於“美食”的味蕾是共通的,而且顧玖的肉包子是現實世界裏的五星級酒店廚師所做,能讓口味挑剔的大小姐滿意的食物,自然味道不會差。


    艾拉小姑娘被肉包子征服了。


    顧玖和陸疾跟在她身後。


    兩人都能在黑暗中視物,這點障礙物對他們沒有影響,一路跟著小姑娘來到房子裏最裏麵的房間。


    這間房的麵積很小,最裏麵靠牆的地方有一張床,床上躺著一個枯瘦的老人。艾拉來到床前,雙手捧著肉包子遞到老人麵前。


    一道嘶啞的聲音響起:“小艾拉……這是什麽東西?”


    “好吃的麵包。”小姑娘將肉包子往前遞了遞,“祖母,你吃。”


    許是很久沒有吃到食物,又或許是小姑娘的聲音蘊含著太多的焦急和擔憂,老人張嘴咬了一口。嚐到食物的味道後,饑餓讓她忍不住又吃第二口、第三口……


    直到一個包子吃了大半,老人終於從進食的欲望中清醒。


    “艾拉,我飽了,剩下你吃吧。”老人困難地說。


    小姑娘笑眯眯地說:“我剛才已經吃過一個啦,剩下的給祖母。祖母,這是我留給你的,你吃了就不會生病……”


    老人忍不住又咬一口,終於想起來,“這東西是哪裏來的?”


    “是好心的冒險者姐姐給我的。”


    “冒險者?”


    老人病得糊塗的腦子終於清醒,掙紮著要起身。


    這時,屋子裏亮起一盞油燈。顧玖將油燈放到桌麵上,看向床上的老人。


    稀疏的頭發,皺巴巴的臉,因為生病的原因,臉上籠罩著一層灰敗之色,顯得暮氣沉沉的,如果再不救治,這老人很快就會病死。


    老人一雙渾濁的眼睛朝他們看過來。


    顧玖走過去,遞給老人一顆丹丸,“老太太,吃藥吧,身體會好一些。”


    老人默默地注視兩人,說道:“你們連我生什麽病都不知道,就給我吃藥?”


    “不用知道。”顧玖道,“這是包治百病的藥,隻要不是已經死的,都有效。”這是無界城出品的藥,對遊戲世界裏的npc也有效果。


    老人不語。


    她對顧玖兩人很懷疑,可惜在小姑娘擔憂的注視下,最後仍是吃了藥。


    顧玖送佛送到西,將剩下的肉包子都給這對饑餓的祖孫,並將幾瓶礦泉水倒進她們的飲水壺裏。


    這房間裏裝水的容器都是空的,沒有可以喝的水。


    小姑娘捧著裝著水的杯子,一雙翡翠般的眼睛閃閃發亮,甜甜地說:“謝謝冒險者姐姐。”


    顧玖捏捏她有些髒的小臉蛋,笑著說:“你的眼睛真漂亮,就像彌霧草。”


    咣當一聲,老人手中的水杯打翻在地。


    小姑娘嚇了一跳,趕緊去將水杯撿起來,幸好這水杯是用某種果殼挖空做成的,不會輕易摔碎。讓小姑娘心疼的是杯子裏的水,都潑灑在地上了。


    “祖母,您的手沒有力氣嗎?我喂您喝。”小姑娘將自己的水遞給祖母。


    老人沒有喝,虛弱地說:“艾拉,我累了。”


    小姑娘馬上將祖母扶好,幫她蓋上被子。


    老人側身麵對著床的最裏邊,將背部給兩個外來者,明顯是不想和他們繼續交談。


    顧玖也不在意,朝小姑娘道:“小艾拉,姐姐有事想問你,你能出來嗎?”


    小姑娘脆生生地應了一聲,她現在對顧玖很信任,這位冒險者姐姐不僅給她們食物,還給她們藥,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小姑娘跟著顧玖他們離開房間。


    昏暗的房間裏,隻有一盞油燈幽幽地亮著。


    背對著他們的老者慢慢地轉過身,一雙渾濁的眼睛幽幽地看向門口的方向。


    三人來到大門口那邊。


    這裏的光線最明亮,空氣也好,是個適合說話的地方。


    顧玖將一株彌霧草取出來,不意外看到小姑娘再次發亮的眼睛,翡翠色的彌霧草和小姑娘的眼睛相得益彰。


    小姑娘驚喜地問:“姐姐,這是給我們的嗎?”


    “是的!”顧玖大方地將彌霧草遞給小姑娘。


    彌霧草在濃霧裏被采摘後,就算濃霧退去,也能一直保持鮮活的翡翠色,直到兩天後,才會枯萎。


    為什麽會這樣,沒有人知道它的原理。


    玩家們自然也不會去探究它,他們又不是這個世界的土著,不需要研究魔法草,隻要通關即可。


    陸疾看了看房子的物什,拉來一張桌子和三張椅子。


    顧玖不客氣地坐下,從隨身空間裏取出不少食物放在桌上,開始他們的午餐。


    小姑娘剛才吃了一個包子,剩下的舍不得吃放在祖母的房間裏,現在看到這一桌食物,漂亮的眼睛都瞪圓,小嘴微張。


    顧玖很大方地招呼小姑娘繼續吃,“小艾拉,你母祖叫什麽名字?”


    吃人嘴軟,小姑娘非常迅速地說:“艾拉!祖母叫艾拉,和我一樣的名字。”她含糊地說,“艾拉是最美好的祝福,大家都喜歡這個名字。”


    顧玖失笑。


    果然和玩家打探出來的一樣,這小鎮裏的姑娘,有大半的女孩子都叫艾拉。


    所以祖孫兩個都叫艾拉,似乎也沒什麽。


    接著趁吃飯的時間,顧玖從小艾拉那裏知道很多關於艾拉小鎮的事,有小鎮的一些神奇的傳說,有鄰居間的生活瑣事,也有走南闖北商隊留下來的話題……


    小艾拉的年紀到底還小,說得零零落落,想到什麽就說什麽,但透露出來的信息仍是不少,比那些冒險者更詳細。


    “小艾拉真是個寶。”顧玖摸摸小姑娘的腦袋,“明天我們再來看你。”


    小姑娘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她,“真的嗎?”


    顧玖含笑點頭,將吃空的飯盒掃進隨身包裹裏,起身離開。


    離開小艾拉家,已經是下午一點。


    兩人其實沒什麽目的,在小鎮慢慢地逛起來,邊逛邊察看鎮裏的建築。


    “艾拉。”


    遠處響起一道叫喚聲,他們抬頭望去,是一個站在街角的青年正在喊一個年輕的姑娘。


    年輕姑娘從房子裏走出來,朝那青年跑過去,兩人擁抱在一起。


    這是一對情侶,因為災難降臨在小鎮,他們隻能在每天中午時見麵,隻有短短三個小時的相處時間,甚至因為還要尋找食物,不一定能相處那麽久,所以兩人格外珍惜每天能見麵的時間。


    來到小鎮南邊的廣場,那裏有一個標誌性的大鍾,大鍾鑲嵌在石壁上,大鍾的時間嘀嘀嗒嗒地走動著。


    “昨天我進來時就在這裏。”顧玖對陸疾說。


    陸疾看向鑲嵌在石壁裏的大鍾,目光落到正在移動的時針和分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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