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沈一溪這樣大的反應,青溟君覺得心裏有底了,他探詢地問道:“那麽,你真的就是因為——這一張偽造的度牒而對倪家痛下殺手的?”


    誰知沈一溪立即用無神的眼睛定定地看著青溟君,又是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沒——有!那些個見風就是雨的說辭,一定是那個可惡的木屐道人——故意散布出來陷我於不義的!而但凡知曉那張度牒之隱秘的人,也一準會采信他的抹黑歪論。”


    “那麽,雇傭凶徒屠滅倪家滿門的那個神秘雇主,又會是誰呢?”青溟君覺得自己突然間又變糊塗了……


    “這個疑凶的人選實在是十分變幻!一開始,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的說法,乃是直指北冥閣與鬼臉司。在尤多遜推出倪瓔、自證清白之後,北冥閣和淩雲台一度認定此事必是你們八通教所為——而那幕後主使之人或許是你、抑或是你的師弟古青盲……”


    “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以我對你、對你背後的八通教的了解,我本人當然是不相信那一套說法的,認為還是一些有心人在暗地裏所搞的甩鍋和挑唆之伎倆……直到後來,我終於圈定了一個最可疑之人。”


    “是誰?”青溟君急切地問道。


    “就是那個居心叵測,又老是自我標榜世外清高之人的——木屐道人!此人原本出身於武林正派,後來卻自甘墮落、委身於西境的狼蝠堂,再後來又假意投靠二皇子王澄,在二皇子事敗之後——卻居然還能怡然自得地當起了隱居散人。”沈一溪如數家珍地抖落起了木屐道人的“榮耀史”。


    “此人在表麵上隱居深山、與世無爭,然而暗地裏卻時時待機而動,且與諸多厲害人物頗有牽連……”青溟君添油加醋地再加了一些補充,兩個人頓時心領神會、相視而笑……


    “我當時懷疑木屐道人最主要的理由有兩個。其一、他知道那份了凡度牒就藏在倪家,將它抓到手裏之後,可以用來要挾我乖乖就範,被迫上了他的賊船;其二嘛,他應該是疑心虎牙被我寄放在表弟倪亮家,若是能一舉奪取之,則可以之向錦王索布邀寵,日後或能借助其力量——光大他的青城劍派!”


    “嗯,這麽說也是不無道理。”青溟君聽了他一番話,不由得頻頻頷首……


    “這個白縱橫,也就是木屐道人——他後來黑化為狼蝠堂的白蝠,其最大的原因應該是想借重索布的力量,以期複興青城派。”


    “真是可惜了!再怎麽說,他也算是一個頗有才華之人,最後竟然卻走上了那樣的一條黑道……可歎,可悲!”青溟君連連搖頭,表示對白縱橫的結局甚是惋惜。


    他這樣的表態似是有一種含沙射影的影射之意,沈一溪嗅出了一絲異樣的氣味,不覺麵露慚色地說道:“真是慚愧之至!就像我……也幾乎走上了一條萬劫不複之路呀!幸虧遇上了你——青溟君,說到底是你將我從快要墜落深淵的邊緣給挽救了。大恩不言謝——且容沈某人日後報答一二!”


    “言重了,何需如此?”青溟君動情地說:“我林汐身無長物,唯有遵從師門教誨和自己良知行事而已。你我的這一段緣分暫時也就要止步於此了——因為明日我就將前往總壇,接替師父的位置。”


    “既如此,沈某謹祝青溟君此行一路順風!”沈一溪對青溟君的突然離去頗感意外,但仍然克製住了自己的情緒,囁嚅著問道:“隻是……此後我又將何去何從呢?”


    “這個我已經替你想好了。京城西郊的那座圓覺寺,尚且缺少一位方丈大師——不知兄台意下如何?”說完,青溟君目光炯炯地看著沈一溪。


    “既然青溟君覺得這麽安排妥當,沈某自當無不從命!”沈一溪口氣堅決地說。


    “那就好,再用了凡這個法號著實容易引起旁人的聯想,我看——不如就另起一個,從此叫做無嗔如何?”


    “好,都好!”沈一溪雙手合十,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中規中矩地說道:“無嗔祝福施主!”


    自此,沈一溪用法號“無嗔”當上了圓覺寺的方丈,半個月後他又把“圓覺寺”改名“通悟禪寺”。看來,這位原本野心勃勃的沈大人已經看破紅塵、通悟禪理,從此在京郊野寺與青燈古佛為伴……


    實際上,沈一溪心裏十分明白:將倪家滅門案的幕後主使甩鍋給了白縱橫,其實是一種相當勉強的說法——最關鍵的破綻就是當時那些凶徒身上統一的衣著“飛蝠服”!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白縱橫再怎麽愚蠢,也該不會傻到做出這種授人以柄、不打自招的事情吧?


    察事洞明的青溟君也是看破但不說破,在他心裏又何曾不清楚——其實說到底,嘉興倪家滅門案仍舊沒有告破,那個神秘的幕後主使至今還是隱身於雲裏霧裏……在與沈一溪最後“攤牌”的次日,他就把青溟君的位置傳給了師弟古汛——也就是“青盲俠”古青盲,然後快馬加鞭、趕往梵伽山總壇去了……


    ……


    在最近的這段時間內,以“易江”之名進入尤府當臥底的沈鞏暫時“失業”了。原因是他原來負責貼身監視的那個主兒——“金絲雀”“莫栗兒”離奇地中毒身亡了!


    “莫栗兒”離奇身死的原因,一直在暗中監視他的一舉一動的尤多遜就算閉上眼睛——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一直以來,“金絲雀”跟外邊的聯絡工具不外乎就是那隻小靈鴿,而其實那隻小靈鴿每一次往外飛出傳訊——卻總是先繞了一個小圈,來到尤掌閣一個人專享的“離合台”上……


    綁在鴿子腿上的情報,必定會先讓尤大人檢查一遍,有時候甚至還會被調換成另一張內容更“妥當”的,然後才繼續由那隻小靈鴿往外送。而小靈鴿最後落腳的終點,尤多遜也早已心知肚明、一清二楚——那就在隔了五條街的一座大府邸之中!


    這座大府邸的主人,乃是在當朝頗有權勢的一位大人物——蔚親王。前麵說過,這位地位尊貴的蔚親王其實卻是真正的莫栗兒,也就是之前鬼臉司的掌司莫離哀之獨子。


    那麽,莫栗兒區區一個江湖幫派的頭頭,又何以平步青雲——竟成為“蔚親王”這樣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呢?其中的緣由說起來曲曲折折,還隱藏了一些少為人知的哀怨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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