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郭灃安年紀還小,他的院子就在柳翩翩旁邊不遠,雖然不大,但貼著柳翩翩住的榮恩堂。相比較郭湛安那雖然大但過於偏僻的院子,足以看得出來郭家兩位少爺在郭家當家人心中的地位。


    郭家父子二人眼看著就要到郭灃安的院子了,郭湛安卻突然停了下來,對郭顯通說道:“父親,進了院子之後,您先別開口,讓我來說,怎麽樣?”


    郭顯通氣還沒消呢,哼了一聲,說道:“怎麽,擔心我偏袒他們?好,我就什麽都不說,看你能鬧出什麽花樣來!”


    郭湛安得意一笑,也不說話,繼續跟在郭顯通後頭往院子那走。


    郭灃安院子門口的兩個守門的看是郭顯通和郭湛安來了,臉色微變,其中一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上前說道:“老爺,大少爺,二少爺剛吃了藥睡下了,我去替二位通傳一聲。”


    郭湛安使了個眼色,跟在他身後的賈歡會意,上前一步便抓住另外一個拔腿就要走的小廝,罵了一句:“你算什麽東西!老爺來看二少爺,你還要讓老爺在院子門口等著二少爺的首肯不成?”


    郭湛安做了個請的動作:“二弟落水之後我還沒見過他,反正都來了,父親,不如進去看看吧。”


    郭顯通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但他騎虎難下,既然已經答應了郭湛安,那就不得不進這院子了。


    院子裏有幾個正在幹活的小廝丫鬟,看見郭顯通和郭湛安來了,一個個放下手中的活計,起身大聲道:“老爺來了,大少爺來了。”


    郭湛安目光從當中幾個掠過,隻見這幾人都低著頭,根本見不到他們的臉,好像是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才好。但他們時不時又忍不住抬頭去看,當目光與郭湛安的目光接觸,這幾個人慌忙又低下頭去。特別是那兩個丫鬟,已經嚇得雙腳發軟,時不時晃悠一下,郭湛安都以為她們會摔了。


    父子二人進了郭灃安的屋子,郭灃安院子裏的大丫鬟之一春草上前迎道:“請老爺的安,請大少爺的安。二少爺剛吃了藥,才睡下不久。”


    郭顯通看了眼郭湛安,說道:“聽見沒,你弟弟才吃下的藥。”


    郭湛安也不急,說道:“我好久沒來看望二弟了,這次二弟在我院子裏落水,我心中有愧,不管怎樣,讓我進去瞧瞧,也好安心。”


    春草一愣,忙說道:“大少爺,大夫說二少爺落水受驚,已經受不了驚嚇了。不如等二少爺醒來,奴婢和二少爺說了,再讓二少爺去見大少爺,如何?”


    “哦?你讓二弟來見我?”郭湛安似笑非笑地看著春草,聲音突然一冷,嗬斥道:“你算什麽東西!聽聽我們這位春草小姐說的話,連我二弟去哪都是你做主,誰能見我二弟也要經過你首肯。春草小姐,您可真是這院子裏的頭一號主子啊。”


    春草被郭湛安這一番搶白羞得來麵紅耳赤,死咬著下唇,眼角沁出淚水來。她老半天才忍著哭腔說道:“大少爺何必這麽說,春草就是一個命不值錢的丫鬟,哪裏敢阻攔大少爺,教唆二少爺呢。”


    跟在郭湛安身後的賈歡會意,上前把春草拉到一旁,沉著聲音說道:“行了,這一副哭喪臉給誰看呢?”


    郭湛安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父親,我們去看看二弟吧。”


    繞過屏風,進了裏屋,就連向來對內宅事物一竅不通的郭顯通都察覺出不對了。


    郭灃安自然是躺在床上,閉著眼睛。隻是一旁還有四五個小丫鬟聚在一塊,見到進來的是郭顯通和郭湛安,其中兩個膽小的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郭顯通很是不悅,他是這郭府的當家主人,春草既然出來迎接,就說明裏頭的人都知道他來了,可這幾個小丫鬟卻不出來,反而聚在一個角落,像是在躲著他似的。


    這算什麽東西!


    這邊郭顯通還在生氣,那邊郭湛安已經琢磨出不對了——這幾個小丫鬟,最大的也不過十二三歲的樣子,哪裏來那麽大的膽子?


    除非,除非是本身犯了什麽大忌,才躲著主子們。


    郭湛安起了疑心,看這幾個丫鬟不免就多了幾分耐心。他瞧了一會兒,便恍然大悟了。


    “你們幾個,都把頭抬起來。”


    幾個小丫鬟聽到郭湛安這麽說,更加不敢抬頭,一個個捂著腦袋瑟瑟發抖,還時不時傳出一兩聲哭腔來。


    郭顯通這會兒也懷疑了,吩咐身後跟著的兩個小廝:“你們兩個,去把她們的頭都給我抬起來。”


    兩個小廝領命,也顧不得這裏是二少爺的屋子,擄起袖子便上前,抓住最外頭的一個小丫頭,將她雙手反剪在身後,用力捏住小丫鬟的雙頰,手上用力。


    那小丫鬟拚命掙紮,但她的力氣哪裏比得過這兩個小廝?不過眨眼間的功夫,小丫鬟的臉就暴露在了郭顯通和郭湛安眼前。


    郭顯通乍眼一看,氣得不打一處來:“你這是什麽打扮!拉下去!”


    郭湛安心中發笑,勸道:“父親何必動怒?這小丫鬟那麽小,怕是連府裏頭的規矩都還背不下來呢,主子叫她做什麽,她便做什麽了。”


    郭顯通不免遷怒於郭湛安:“都是你,好端端地來這裏做什麽!”


    “父親怪我?”郭湛安一挑眉,說道,“二弟現在還是長身體的時候吧,若是不及早發現有這種蠱惑主子的丫頭,二弟豈不是還要多走些歧路?我聽說,二弟新請來的先生過了年便不再來了。”


    郭湛安句句在理,郭顯通氣沒法撒在他身上,便重新朝著幾個小丫鬟發難:“都還愣著幹嘛!去請太太來,這院子裏要好好收拾收拾了!”


    郭湛安見慣了郭顯通這氣急敗壞的樣子,也不在意,反而轉頭去看他那位躺在床上的二弟。


    這屋子裏現在鬧得亂糟糟的,他這位二弟卻還躺在床上睡著,這耐性可不像是為了點菜就半夜偷溜進他院子裏的郭灃安啊。


    郭湛安挪步到郭灃安床前,果不其然,後者雖然閉著眼睛,但睫毛抖得厲害,呼吸急促,顯然是怕了。


    郭湛安見他大半張臉都被被子蓋住了,便知道有問題,幹脆伸手將那被子從他臉上掀開,就見郭灃安嘴巴周圍一大圈都是紅粉色的胭脂。


    事到如今,郭湛安也不介意再多加一把火了。他扭頭對郭顯通說:“父親,您還是來看看二弟吧。”


    郭顯通隻當是郭灃安身體出了什麽狀況,結果映入眼簾的竟然是那一嘴的胭脂,更加生氣了。


    “臭小子,裝什麽睡,給我起來!”郭顯通隻覺得自己臉疼得厲害,枉他在郭湛安麵前處處太高郭灃安,結果這小子居然如此不學好,竟然吃起胭脂起來!


    再想到那幾個小丫鬟臉上的胭脂水粉頗為淩亂,郭顯通的臉色愈發不好了。


    他見郭灃安還在裝睡,幹脆自己出手,直接拽起郭灃安的一條胳膊,把他從床上扔到了地上。


    這下子,郭灃安是再也不敢裝了,從地上爬起來之後,跪著抓住郭顯通的大腿,哭著求饒道:“爹,爹我錯了,爹我再也不敢了!”


    郭顯通哪會那麽容易饒了他?現在他盛怒之下,郭灃安任何求饒的行為非但不會讓他熄了怒火,反而是愈燒愈旺。


    “錯了?你哪兒錯了?”郭顯通看著這不成器的二兒子,怒極反笑,“應該是我錯了,我不該逼著你讀書,就應該放你在這屋子裏和小丫鬟們嬉鬧才好。”


    郭灃安哭得更加厲害了:“爹,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您饒了我這一回吧!”


    這正哭著呢,就聽到外頭傳來一個聲音:“怎麽了?怎麽了這是?安兒,是誰欺負你了?安兒別怕,娘來了。”


    柳翩翩還沒進屋,就聽到自己寶貝兒子的哭聲,緊張地小跑進來,就看見自己兒子跪在那大哭著,而郭湛安則站在一旁。


    她隻能先強忍著不去看郭灃安,走到郭顯通麵前,苦笑道:“老爺這是怎麽了?安兒是哪裏做錯了不成?老爺盡管直說,還有我在呢。”


    “你在?”郭顯通指著一旁角落的幾個小丫鬟,問道,“這幾個丫鬟,是你選出來放在安兒院子裏的?”


    柳翩翩心中咯噔一聲,知道事情不妙。但她又不知道這事情到底不妙在哪,就隻能繼續笑著問郭顯通:“我看這幾個丫頭挺老實的,年紀也適合。再小一點的呢,怕是照顧不好安兒,要是年紀再大一點,我又擔心她們會趁著我沒注意拿捏住安兒。老爺,這可有不妥?”


    她話裏話外都是站在替郭灃安考慮的慈母角度上出發,郭顯通倒是沒那麽生氣了,隻當柳翩翩是被這幾個小丫鬟的陽奉陰違給欺騙了。


    “你自己瞧瞧,這幾個小丫鬟臉上的胭脂,是不是跑到了安兒臉上。”


    柳翩翩大驚,趕緊去看郭灃安的臉。雖然郭灃安大哭了一場,但臉上那些胭脂水粉還在,活像院子裏那隻大花貓的臉。


    “這,這……”柳翩翩立刻就明白了,抓來一個小丫鬟便是幾個巴掌,“你們這群不要臉的小蹄子!好好的事兒不做,竟幹這些下作勾當!來人,把這幾個小丫頭都拉下去關起來,等改明兒我查清楚了,都發賣了!”


    屋裏響起一片哭聲,一個個都哭著喊著再也不敢了。但幾個主子都沒發話,柳翩翩帶來的三個嬤嬤也不含糊,把這幾個小丫鬟都給帶下去了。


    郭湛安來的目的可不是這個,不過這些小丫鬟倒是幫了他一個大忙。等屋裏頭的哭聲漸漸散去,郭湛安開口說道:“看來二弟的身子是好了,這兩天吃藥喝粥的,嘴巴都淡了吧,連胭脂都忍不住去吃了。”


    柳翩翩瞪著郭湛安,問道:“大少爺這話是什麽意思?”


    “不過是關心二弟罷了,”郭湛安說得雲淡風輕,“二弟半夜在我院子裏落水,害得老爺太太生那麽大的氣,我總要過來瞧瞧的。”


    柳翩翩隻覺得今天的郭湛安不對勁,算起來,這是郭湛安那次中毒之後頭一次喊她“太太”,她怎麽聽著覺得那麽冷呢?


    柳翩翩沒有料錯。


    郭湛安對郭顯通說道:“我聽太太的人說,二弟病得厲害,父親又急又氣,又不知怎麽的,便說是我義弟衝撞了二弟。但是我看今天二弟這生龍活虎的樣子,不像是被衝撞了。”


    柳翩翩皺著眉頭,愈發不明白郭湛安這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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