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一碗雞湯並不能打消這些年來太後對柳嬪的不滿,但近日來玉妃和蔡妃二人囂張跋扈的行徑,讓太後不得不幫柳嬪一把——在宮裏,不是東風壓到了西風,就是西風壓到了東風,她一個老人家要想掌控整個後宮,就要讓那群如花似玉的女人們為了寵愛爭鬥不休,勢均力敵。


    當天皇帝看望了太後,出來便到了麟趾宮,晚間更是宿在了麟趾宮偏殿裏,更不用提第二日的賞賜了。


    柳嬪對著鏡子貼花,喜上眉梢,一旁的夏荷笑著說道:“娘娘今兒個起得真早,陛下已經囑咐我們了,說是不要打擾娘娘休息呢。”


    柳嬪笑著嬌嗔道:“你這丫頭真是該去領一頓板子,今兒個可是要去給太後娘娘請安的,怎麽能起遲了?”


    她才讓太後對她有所改觀,可不能在這節骨眼上又得罪了那老太婆。雖說現在腰又酸又疼,但想到自己兒子的前途,柳嬪也隻能咬牙忍了。


    收拾完畢,柳嬪匆匆喝了半碗紅米粥,用了點清淡的點心,便帶著夏荷及其他宮女內侍一起去向太後請安。


    眼看著就要到太後寢宮,半路殺出玉妃的步輦,正好就攔在了柳嬪的去路上。


    玉妃坐在步輦上,一雙美目看著旁邊半蹲的柳嬪說道:“呦,這不是柳嬪姐姐麽?姐姐近來可好?恕我無禮,肚子日漸大了,不能下來和姐姐敘舊。”


    柳嬪不願在這時候和玉妃起衝突,繼續維持著半蹲的姿勢,咬了咬牙,假意笑道:“姐妹之間哪有什麽怪不怪的,誰不知道眼下妹妹肚子裏的小皇子金貴著呢。妹妹這可是第二胎吧,頭胎是要艱難點的,不過等到了第二胎可就好多了。妹妹膝下無子多年,眼下終於有了個盼頭,自然是要多注意點的。”


    “你!”玉妃到底年輕,經不起柳嬪這一激,氣得掀開簾子就罵道:“你算什麽東西!我兒子金貴無比,你居然如此咒他!等我告訴陛下,請陛下做主!”


    柳嬪一臉無辜的樣子,看向玉妃:“妹妹這是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呢。我隻是想起了妹妹頭胎出生後一天就沒了氣,忍不住多提醒妹妹一下,怎麽就成了詛咒皇子了呢?若是我有錯,妹妹責罵便是,隻是這罪名太大了,我可承擔不起。”


    說著,柳嬪便拿起帕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隨後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玉妃被柳嬪這麽一鬧,心情煩躁,可偏偏她一時半會捏不到柳嬪的錯處,隻能用眼刀狠狠地瞪了柳嬪一眼,讓步輦先行離開。


    等玉妃走了,夏荷連忙扶住柳嬪。後者此時腳都麻了,剛走出一步,就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這小丫頭片子,等我哪日起複了,第一個就拿她開刀!”


    夏荷努力扶著柳嬪,勸道:“娘娘小心腳下,這玉妃不過是小人得誌罷了,娘娘不必與她一般見識,氣壞了身體就不好了。”


    柳嬪哼了一聲,說道:“不過就是肚子裏的一塊肉,能不能生出來還不知道呢!”


    夏荷緊張地低聲說道:“娘娘,隔牆有耳。”


    柳嬪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她整理了一下儀表,這才說道:“快走吧,剛才讓玉妃娘娘和她肚子裏的小皇子先走了,咱們可不能遲到。”


    太後宮內,太後高坐在上首,笑眯眯地聽著眾多嬪妃的恭維。她把目光落到玉妃的肚子上,笑著說道:“玉妃,這幾日我的小孫兒可是不舒服?”


    玉妃變笑邊撫摸著自己隆起的肚子,回答道:“多謝太後關心,您的小孫兒康健得很,整天吵著嚷著要早些出來見祖母呢。”


    “原來如此,那我就安心了,”太後笑著點頭,可說出來的話卻透著絲絲寒意,“我還以為你整天沒日沒夜地讓太醫來診脈,還把皇帝喊過去,是我的小孫兒出了什麽大事了。看來,是我多慮了。”


    柳嬪看了驚慌的玉妃一眼,笑著說道:“太後娘娘也要體諒玉妃妹妹年紀小,前一個孩子沒熬過去,所以現在才格外小心翼翼呢。”


    太後輕飄飄地瞥了柳嬪一眼:“有些人,就算生出來,也不一定教養的好。”


    饒是柳嬪在後宮浸淫已久,聽了這話臉也是紅一陣白一陣,再也不敢多嘴了。


    太後這才滿意,她雖然瞧不上玉妃大著個肚子就拿這個當爭寵的資本,但也看不上柳嬪這仗勢欺人的嘴臉。盡管她現在扶植柳嬪來壓一壓玉妃囂張的氣焰,那也不代表她就支持柳嬪和她身後的李紹錦。


    一群鶯鶯燕燕嘰嘰喳喳了半響,總算是把皇帝給盼來了。


    太後早就習慣那些嬪妃看向皇帝那熱切渴望的眼神,隻當做不知,笑著說道:“皇帝來了。”


    皇帝李崇浩也回以笑容,對著太後行禮,說道:“這幾天母後身子不大好,做兒子的實在是放心不下,特地過來看看母後。”


    天地之下,恐怕也隻有太後能夠獲得皇帝如此的尊崇了。她很是滿意,說道:“你這孩子,從小就孝順,我都說了我這個老婆子年紀大了,身子骨自然不如往常利索,你不用擔心,把心思放在政務上才是要緊。”


    皇帝連連擺手:“母後教訓的是,但母後身體有恙,朕這做兒子的怎麽能不過來看看呢?”


    爬上高位的嬪妃哪個不是人精?一聽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一對母子這麽說,紛紛順勢奉承道:“太後娘娘真是好大的福氣,有這麽孝順的兒子。陛下的孝道感人至深,是天下人的表率。”


    皇帝又把目光轉向一旁沉默不語的柳嬪,想起昨夜那可人兒的模樣,話語間就帶了三分柔情:“柳嬪今天是怎麽了?怎麽一句話都不說?”


    柳嬪哪裏敢說是自己不敢在太後麵前和其他人爭風吃醋,笑臉盈盈地撒了個謊:“就是看到太後與陛下母子情深,不由就想到我那不成器的兒子。我這個做母親的,實在是有負陛下恩寵。”


    皇帝還沒說什麽,一旁的太後就不滿地皺起了眉頭:“都說慈母多敗兒,當年紹錦出生後,就應該送去皇後那邊由皇後教導。皇後到底是大家出身,看看那一身的氣度做派,哪裏是暴發戶能比得上呢?可惜皇後去得早,留下我可憐的鈞兒,這麽早就沒了兄弟,又沒了母後,可憐巴巴地被我這個老太婆拉扯長大。好在鈞兒爭氣,我才沒對不住去世的皇後。皇帝,你說是不是?”


    皇帝臉上的笑容猶在,但眼中的笑意卻都沒了,他淡淡地應了一聲,轉頭又和柳嬪說話:“昨天在你那用的晚膳很是不錯,今天晚膳留我一副碗筷如何?”


    柳嬪笑盈盈地應下:“這天下都是陛下的,何況一副碗筷呢?陛下若是喜歡,我每天準備都行呢。”


    皇帝冰冷的眼神這才有融化的跡象:“時候不早了,今天朕還有要事與嶽卿商量,就不多陪母後了。”


    太後動了動嘴皮子,終究還是沒有說話。


    皇帝走後,嬪妃們也沒了繼續留在這恭維一個老人家的興致,一個個都借口不打擾太後休息陸續離開。


    “你說,我是不是太著急了?”等嬪妃們都離開了,太後才開口。


    一旁跟隨太後幾十年的老嬤嬤恭敬地回答道:“太後也是一片苦心。”


    太後苦笑著搖頭:“我還能有什麽辦法呢?我是一開始就錯了啊!原本想著,皇後出身百年世家,我就得扶植幾個出身一般的,就讓她們鬥著。我呢,就趁機把控住後宮的權利。現在想來,若是皇後還在,按照她的品行,我這個做太後的不知道有多舒坦。你看看今天那幾個妃子,蔡妃是個悶嘴葫蘆,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字來,就知道什麽慈悲為懷,真當自己是菩薩了?玉妃這人心高氣傲,禁不起打擊,又沒有腦子!柳嬪稍微說幾句話刺她,她就跟刺蝟一樣,不管不顧就跟人杠上。其他幾個就更不用說了,我看皇帝進來之後,連正眼都沒瞧過。身為一個女人,連男人的心都抓不住,還能指望她做什麽?至於那柳嬪,嗬嗬,她現在討好我,就以為能讓我忘了這些年來我在佛堂念佛的苦難了?”


    老嬤嬤跟隨太後許久,在太後跟前還有些臉麵,此時大著膽子說道:“人死不能複生,薑後在天之靈,看到太後照顧三皇子,想必也能瞑目了。至於那些妃子,不過都是太後手底下的螻蟻罷了,何必與她們一般計較?明年又是選秀的大年,太後不如多看看那些秀女,挑幾個知冷知熱的進來。”


    想到選秀,太後心情這才有所好轉,她伸手將耳邊的碎發撩到耳後,笑著說道:“是了,皇帝還年輕,都說後宮佳麗三千人,咱們現在這才幾個?是該充盈後宮了。”


    老嬤嬤接口道:“太後不如也替三皇子四皇子相看相看?”


    太後點點頭,說道:“老四我就不管了,有他那上蹦下竄的母妃在,哪裏輪得到我說話?不過鈞兒嘛,他母後死得早,薑家又沒幾個女眷,免不了我這個老婆子替他多操這份心了。”


    老嬤嬤奉承道:“若是三皇子知道太後親自為他相看皇子妃,一定高興得不得了,指不定後年太後就能抱上曾孫子了呢!”


    聽了這話,太後心情果然好了不少。


    她雖然也是大家出身,但娘家早就落魄了,直到她入宮受寵產子後才有所起色,但家底到底不比薑家那樣的百年世家。現在皇宮中年紀大的皇子裏麵,隻有李紹鈞生母早逝,外家被打壓,孤立無援。隻有她幫助李紹鈞奪得太子之位,她的娘家才能更上一層樓。而要是未來的皇後是她娘家的人,那就更好了。


    說到底,皇家哪有那麽多親情在,不過是各種利益算計罷了。


    太後這邊算計得再好,也比不上李崇浩心中對於李紹鈞的厭惡與警惕。今天太後的一席話,非但沒有幫李紹鈞撈到什麽好處,反而讓李崇浩堅定了不能派李紹鈞去西北主持通商的決心。


    所以,當李崇浩到書房,聽到嶽安提出由四皇子李紹錦為特使前往西北全權處理與塔韃通商的提議後,他在心裏產生了動搖。


    “錦兒貪墨軍餉養私兵的事情,就這麽過去了?”


    嶽安回答道:“四皇子年輕氣盛,被他人蠱惑,這才誤入歧途。一味讓他閉門思過,眼看著自己哥哥在朝堂上大展身手,隻怕會適得其反。這次正好可以給四皇子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如果他真的悔改了,一定不會辜負陛下的厚望。”


    這一番話無異於給了李崇浩一個台階下,一想到自己不喜歡的嫡子在朝堂上的威望日益升高,他就寢食難安。雖然李紹錦做的事情觸及到了他的底線,但好在還沒有成氣候就被打散了,自己這一番小懲大誡,也夠李紹錦安分幾年了。


    想到自己四兒子做事那手段,李崇浩不由心安——就那點心思,如果沒有柳元亨在後頭掌控,自己壓根就不用擔心什麽。


    正因為這一點,就算李紹錦做的事情是殺頭的大罪,為了打壓李紹鈞,李崇浩也隻能重新重用李紹錦,好讓李紹鈞的注意力從自己那張龍椅上移開。


    嶽安的提議,讓李崇浩對他愈發信任,看向嶽安的眼神裏也多了些許的欣喜:“嶽卿言之有理,錦兒雖然頭腦犯渾做了錯事,但好在沒有鑄成大錯。陛下,年輕人哪有不犯渾的時候?及時糾正就好了。塔韃侵擾我朝西北多年,是該派一個身份高貴的過去主持,好好挫一挫他們的銳氣,免得塔韃以為我們好欺負,趁機幹些以次充好欺上瞞下的事情。”


    不過,李崇浩欣喜過後又很快冷靜下來:“西北那邊局勢緊張,光派錦兒一個人去我不放心,還要多派些人保護他,我才能安心。”


    嶽安會意,說道:“皇子尊貴,還是要多派些信得過的人去保護四皇子。”


    “是啊,這人選的確是要好好斟酌。”


    兩天後,李崇浩下旨,命四皇子李紹錦為特使,前往西北,與塔韃商討西北邊境通商一事。和李紹錦同行的,還有李崇浩專屬的羽林軍副使和他率領的一支精銳小隊。


    稍微知道點李紹錦做了什麽事的,無不感歎李紹錦果然是李崇浩最寵愛的兒子,哪怕犯下這殺頭的大罪,也隻是在家閉門思過了十幾天就沒了下文。如今更是在羽林軍的保護下,前往西北,與塔韃商談要事。


    這麽一來,這些人看向李紹鈞的目光裏,不免就多帶了點同情。


    現在,還沒有人知道,在之後的短短三個月內,會有如此多的風雲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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