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卿,如何啊?”李崇浩高坐在龍椅之上,看著底下一群大臣,將他們的臉色和反應盡收眼底。


    李紹錦雙手攏在身前,並沒說話。這件事郭湛安做得漂亮,他沒必要這時候出頭幫郭湛安錦上添花,免得讓自己的父皇還以為是他們有意整治石果敢,反而不美。


    嶽安也不急著說話,他如今已經身居宰相一職,比如當初還是吏部尚書的時候,身上多了不少的目光。牽一發而動全身,李紹鈞回朝不久,他要想辦法替李紹鈞和郭湛安多爭取一些好處。


    李崇浩見底下的臣子各有打算,冷笑一聲:“怎麽,都不說話了?”


    “父皇!”李紹錦按捺不住了,上前幾步,出列說道,“這件事隻是郭湛安的一麵之詞,父皇切不可聽信讒言啊!”


    李崇浩看著四兒子這張和愛妃頗有幾分相似的臉龐,不由想起這段時間以來,柳翩翩在後宮的那些上不了台麵的小動作,又想起當初還是李紹錦和柳元亨舉薦,還搬出諸如“許州地處邊關,頻繁改換官員不益於許州的太平”等等理由,他才親自下令,石果敢這才得以連任。


    “哦?”李崇浩怒極反笑,“那我們四皇子的高見,是那通判郭湛安刻意捏造了這份折子,還買通了不少人來做偽證了?”


    以前朝上還有李紹錦的外祖父柳元亨在,李紹錦凡事都有這根官場老油條提醒,他依賴慣了自己的外祖父,這幾年下來沒長多少腦子,不過李崇浩這話裏話外透著的那一股子不耐煩的勁頭,李紹錦還是感受到了。


    他有些後悔,自己太急躁了,沒看李紹鈞那一派還沒說話麽,自己怎麽就先跳出來了呢!


    可是,這幾個月來,隨著越來越多的官員被撤職查辦,朝堂上他這一派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更不用提品級足夠能上早朝的官員人數了。李紹鈞他們已經搶到了先機,他如果不早些開口,就隻能任由李紹鈞他們拿捏了呀!


    李紹錦這會兒真是說什麽都不對,但他那向來寵愛自己,但最近卻愈發疏遠的父皇正居高往下看著他,他不得不開口。


    李紹錦咬咬牙,盡可能平靜地說道:“父皇明鑒,兒臣隻是覺得,光聽信郭湛安的一麵之詞實在是不妥。石果敢當了五年的許州知州,兢兢業業,許州百姓也鮮少受到塔韃的騷擾。這當中,指不定還有什麽其他的緣由。也許、也許是那郭湛安想要取石果敢而代之!父皇莫忘了,這許州通判一職,當初曾屬意他人,到最後父皇卻突然換成了郭湛安,還請父皇明察秋毫。”


    李紹鈞聽了,心中冷笑不止。這李紹錦,也不知道有沒有腦子,居然想到往他身上潑髒水。


    沒錯,郭湛安是自己舉薦的,隻要把他和郭湛安聯係在一起,那麽李崇浩難免會多想一些,比如是不是他授意郭湛安鬧了這一出,好把許州那邊李紹錦的勢力拔除。


    但李紹錦可能還不知道,死者的丈夫徐老五,曾經是許州附近軍營的書記官,他曾經懷疑過那時候兵部下發的軍餉,可惜恰好就在那時候,他兒子被查出與塔韃勾結,獨子慘死,而徐老五也不得不主動離開軍營,回到許州做起了小本生意。


    塔韃賄賂朝廷命官的案子才過去沒多久,郭湛安早就派人和他通過氣了,這案子沒那麽容易了解,還指望著這個案子刺激李崇浩,讓李崇浩好好查查軍餉的事情呢!


    沒錯,李紹鈞可不打算親自去查,軍餉一事恐怕是李崇浩的底下之一,就要他自己派心腹去查,查出來的結果才可信,他才能借此擊垮李紹錦!


    果不其然,李崇浩聽完李紹錦的辯白,便把懷疑又憤怒的目光轉向了李紹鈞。


    李紹鈞早有準備,但依舊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出列道:“父皇,郭湛安是一麵之詞,但老四同樣也是一麵之詞。如今許州通判告知州,傳出去民心難穩,這麽拖下去隻怕許州會大亂。兒臣懇請父皇,派人過去接手這件案子。父皇英明,派過去的人想必是能秉公辦理的,這也好讓四弟放心。”


    李紹錦氣得在心裏罵人,但轉念一想,隻要郭湛安不插手這件事,他在許州經營多年,就不信不能把這件事給漂亮解決了。


    李崇浩果然心動:“去西北曆練了一段時間,的確是長進了不少。這件事就這麽定了,隻不過,我希望所有人都收了那些心思,別再鬧出派人追殺的笑話來。”


    這話,分明就是在警告李紹錦夾著尾巴做人,可別和柳文華一樣,追殺不成,自己反而被判入獄,如今還在大牢裏受刑呢。


    隻是,李紹錦歇了心思,卻沒有料到石果敢如此膽大包天,竟然自作主張,找人去殺郭湛安。


    原來,李紹錦那些私兵中的將領雖然和石果敢私交不錯,但他們好歹知道自己身份特殊,絕對不能暴露。那郭湛安有本事做出這種事來,就沒有防備麽?


    這種關頭,他們絕對不可能出手。


    結果,石果敢左等右等,一直等到第七天,依舊看到郭湛安在府衙裏辦公,還心情不錯的樣子。


    這叫石果敢如何接受!


    他做許州知州五年了,大權獨攬,說是在許州一手遮天都不為過。


    可是如今呢?別的先不說,這府衙上下都快被郭湛安重新整治幹淨了!他的那些心腹,全被郭湛安用各種理由,或者打發幹淨,或者打入大牢,取而代之的全是那些原本不受重用的人。這些人知道自己在他手底下沒有出頭之日,是郭湛安提拔了他們,所以對郭湛安死心塌地,言聽計從。


    石果敢不願坐以待斃,特別是他無意中聽見有人說起這件事,知道郭湛安已經把這件事上報給京城皇帝後,更加急躁不安。


    如果皇帝相信郭湛安的話,那麽,他的死期就到了!


    於是,石果敢慌忙托人去找自己那群殺害徐老五妻子的手下——之前一直讓他們躲起來,是因為隻要郭湛安找不到他們,便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徐老五妻子是他下令殺害的——讓他們找機會把郭湛安給殺了。到時候,京城還有李紹錦在,他隻要編造一個正當的理由,便能逃過這一劫了。


    石果敢不是想過萬一他們暴露了怎麽辦,但眼下他已經無人可用。王九三被抓進大牢之後音訊全無,兩個送信的心腹不知回來了沒有,總之自己沒有見到,而府衙中原本的那些心腹,也因為郭湛安從中作梗,他根本接觸不到。


    最後,石果敢是收買了府衙廚房裏的一個燒火工,讓他送信去一個地方,那信上寫的都是他和自己手下約定好的暗號,就算被人發現了,他們也看不懂。


    自從石果敢被變相監禁在府衙知州,郭湛安身邊可有不少人跟著,薑言年特地派了三個身手不凡的士兵身著便衣,平日就跟在郭湛安身後,除了睡覺和如廁,幾乎是寸步不離。還有武鑫,因為霍玉上次經曆過柳文華一事,在這上麵敏感得不得了,死活要讓武鑫和另一個看家護衛跟著郭湛安。


    如今郭府熱鬧了不少,霍玉和賈歡經過一輪輪的篩選,總算是選出了不少奴才和傭工,這些人家世清白,也不是好吃懶做之人,在郭府各司其職,也讓霍玉和賈歡清閑了不少。


    之前因為郭府人實在是太少,不少事情都要賈歡這個總管親自來做,霍玉也不得不擼起袖子去澆花掃地,還偷偷給郭湛安洗衣服。為此,他的功課落下了不少。如今總算是鬆了口氣,他得趕緊把落下的功課給補起來。


    這幾日郭湛安忙壞了,好幾夜都沒回來住,偶爾回來一趟,一臉倦容,一看就知道沒有好好休息。


    霍玉明白如今正是最重要的時刻,他也不敢多勸郭湛安,隻能交代廚娘多煲些補身體的湯,送去給郭湛安喝。


    郭湛安頭一次見霍玉送湯湯水水過來,眉毛一挑,說道:“功課做完了?”


    霍玉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說:“還沒有,不過快完了,等哥哥忙完這段時間,哥哥親自來檢查就是了。”


    “緊張什麽,臉都紅了。”郭湛安這幾天幾乎每天隻睡一個多時辰,可以說身心俱疲,全靠心中那一股氣撐著。如今他見霍玉來了,輕鬆了不少,又忍不住伸手去捏捏霍玉的臉頰,說道:“把你哥哥當成病西施了?還想起送湯來了。”


    霍玉卻是一臉嚴肅的樣子,說道:“哥哥,防微杜漸,這可是哥哥說給我聽的道理。如今哥哥每日都在府衙裏忙碌,許州大小事務都加在哥哥你一個人的身上,萬一哥哥又倒下了怎麽辦?喝湯總比喝藥來得好,哥哥你說是不是?”


    郭湛安聽了,哈哈大笑:“行了,都能教訓我了,看來是出山了。”


    這下輪到霍玉不好意思了:“哥哥盡拿我尋開心,我離出山還早著呢。哥哥,忙完了這段時間,你可要檢查我的功課呀,我還等著聆聽哥哥的教誨呢。”


    郭湛安看著那香噴噴卻不顯油膩的湯,聽著霍玉略顯不安的話,隻覺得他的義弟實在是太招人疼了,柔聲說道:“你放心,哥哥會好好教導你的。”


    霍玉抬頭去看郭湛安,便落入了郭湛安那一雙笑眼當中。


    或許是話本看多了,霍玉總擔心有人在湯中下毒,他每次都是讓福全親自監督,又是自己雙手抱著去送。可是這一來一去,中間又看著郭湛安喝湯,花去了不少本該用在功課上的時間。


    幸好,郭湛安這幾天不在府中,也就沒人敢說他,霍玉索性就在書房看書到深夜,然後直接就在書房的榻上睡下了。


    這一日,霍玉迷迷糊糊就快睡熟了,突然聽到外頭傳來響動。


    “賈歡?”霍玉還以為又是賈歡,因為這兩天賈歡勸不了霍玉,所以隻能每晚來書房,檢查一下霍玉有沒有老實蓋被子。


    但霍玉很快反應過來,外麵絕對不是賈歡,因為這響動是好幾個人的腳步聲!


    霍玉有心讓郭湛安在家裏能夠睡個安心覺,所以在一開始就立下規矩,這絕對不可能是郭府的下人在外麵走動。


    那會是誰?


    霍玉畢竟是土匪寨子出身,膽子出奇的大,當初他敢用手臂去擋劍,這次他就敢披著衣服,抽出掛在一旁的刀,獨自一人去查看情況。


    他小心地打開一條縫,往外頭一看,隻見有幾個黑影閃過,隨後傳來一個微弱的聲音:“這邊沒有,我們去那邊找找。”


    霍玉心中一驚,那腳步聲越來越近,竟然是往書房這邊走來了!


    他用力握著刀,貼著牆壁,躲在門後麵。那幾個黑衣人卻放棄霍玉的書房,先從旁邊郭湛安的書房查起。


    霍玉知道,郭湛安書房裏放著不少東西,有些是連他都不準碰的。這些東西萬一被這群黑衣人拿走了,豈不是不妙?


    這麽一想,霍玉也顧不得別的了,他把刀掛在腰間,拿起一旁的銅鑼就衝了出去,一邊用力敲打銅鑼,一邊大聲喊:“來人啊!抓賊啦!抓賊啦!”


    黑衣人聽到這聲音,率先反應過來,當中兩個立刻衝向霍玉,提劍就是一頓砍殺,顯然是要殺人滅口!


    霍玉仗著自己個子小靈活,一邊敲打著銅鑼,一邊上下躲閃,好幾次堪堪躲過黑衣人的致命一擊。


    隻是深夜裏頭黑燈瞎火的,霍玉沒跑多久,就被石子扳倒了。他整個人撲在地上,雙手、臉頰都被石子擦破了皮,銅鑼則滾到了一邊,滾進了草叢之中。


    那兩個黑衣人趁機追了上來,提劍就砍。霍玉趕緊抽刀去擋,順勢一腳踢在當中一個黑衣人的膝蓋上,自己則借力在地上滑行出一段距離。雖然後背被石子磨破了,火辣辣的疼,但霍玉不敢多做耽擱,咬著牙從地上站起來。


    他現在已經能聽到遠處傳來另一批腳步聲,以及今晚巡夜的護衛的呼喊聲。霍玉振奮精神,深吸一口氣,想辦法盡可能拖延時間,等到支援。


    可他畢竟勢單力薄,對方又是兩個人高馬大的成年人,不多時,霍玉就敗下陣來,大腿上先受了一劍。


    霍*上吃痛,下盤便不穩了,黑衣人趁機一腳踢在霍玉的心口,把他踢飛,又追上來衝著霍玉身上要緊部位刺。霍玉倒在地上,失了先機,隻能被迫提刀去抵擋對方的攻擊。


    好在這時,巡夜的護衛已經提著燈籠趕了過來。隨後,更多本在睡夢中的下人拿著鏟子、棍子、搗衣砧,甚至還有繡籠過來!


    黑衣人見勢不妙,最後在霍玉身上補了一劍,便立刻撤退。


    “二少爺!”賈歡見霍玉渾身上下好幾個口子流著血,當機立斷,撕下布料綁住這些傷口,讓人立刻去請郎中,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霍玉卻強撐著一口氣,死死拉住賈歡,雙眼瞪圓,說道:“不、不要,告訴,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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