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湛安不信,今日在府衙的時候,石果敢那樣子顯然是在隱瞞著什麽。他在卷宗裏的確是見過徐老五訴訟的案子,並沒有任何疑點。原本想著這徐老五既然是原本軍營裏的書記官,或許日後可以去拜訪一番,從他那打聽到一些關於軍餉的線索。可如今,聽完大夫說的,郭湛安覺得現在就應該去一趟了。


    霍玉把大夫送出門口,正準備去找廚娘,叮囑她這幾日的吃食務必要好克化的,就見郭湛安匆匆出來。


    “哥哥,有急事麽?”


    郭湛安說道:“我要去找徐老五,你知道他家鋪子在哪麽?”


    霍玉點點頭,說道:“知道的,不過徐老五出城去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郭湛安看了看天色,如今天色已晚,顯然許州城門已經關了,徐老五要出城,想必就是在城門即將關閉前不久。他一個平頭老百姓,這時候出門,是要去哪裏?


    這一切都過於巧合,郭湛安不得不多考量,眼下看來,他必須立刻走一趟了。


    霍玉在一旁見郭湛安不回答,忍不住伸手扯了扯郭湛安的衣袖,又問道:“哥哥,是出什麽事了麽?”


    郭湛安搖搖頭,寬慰他道:“正巧今日查閱卷宗的時候看見徐老五的名字,我要去他家一趟,你來不來?”


    霍玉自然是肯的,點頭說道:“哥哥去哪,我就去哪。”


    郭湛安又喊來賈歡,讓他今晚警覺一些,自己則帶著霍玉,又喊來剛換班沒多久的武鑫,三個人匆匆趕去徐老五家裏。


    霍玉隻知道徐老五的鋪子在哪,路上問了好幾個人,總算是有人知道徐老五家的,等三個人趕到的時候,屋子裏漆黑一片。


    郭湛安愈發覺得奇怪,他高聲喊了幾聲,見沒有人應答,便讓武鑫上去破門。誰料到這門輕輕一推,便開了。


    霍玉也察覺出不對勁了,攔著郭湛安,不讓他先進去。武鑫會意,抽出刀,直接闖了進去。


    這屋子不大,武鑫查看了一遍,出來說道:“大人,裏頭沒人。”


    這時,霍玉已經找到燭台,從懷中掏出火刀火石,將蠟燭點燃,跟武鑫一起又把屋子裏裏外外搜了個遍。


    郭湛安也仔細瞧了一遍,同樣沒找到什麽蹤跡。


    這麽晚了,人去哪了?


    郭湛安正疑惑著,霍玉從後麵走過來,說道:“哥哥,那邊連著一個後院,去那看看吧。”


    郭湛安點點頭,和霍玉一起去了後院,武鑫已經拿著蠟燭在一旁等了,見郭湛安來了,趕緊伸手把蠟燭遞到郭湛安麵前。


    霍玉又找來一盞煤油燈,將手裏的蠟燭遞給郭湛安,自己則捧著煤油燈。三個人在後院了搜尋了一番,果然找到了蛛絲馬跡。


    郭湛安到許州的前一天,許州剛下過一場連綿兩日的大雨。徐老五家後院的一個角落被棚子擋著,泥土還沒有幹,上麵有幾個鞋印,這鞋印有大有小,一看就知道有男有女。


    “武鑫,你過來。”郭湛安盯著那些鞋印看了一會,喊來武鑫,讓他對著其中大的鞋印擺樣子,又讓霍玉去對小的鞋印,“你們兩個對著那鞋印,想想這個姿勢手怎麽擺才適合。”


    霍玉一開始還不明白,隻是按照郭湛安的吩咐,兩隻腳踩在那小的鞋印上,自然而然地擺出一個姿勢。結果就聽到武鑫說了一句:“二少爺,得罪了。”隨後,武鑫的雙手從背後伸過來,一隻穿過他的腋下,停在霍玉腰上三寸不到的位置,另一隻則順勢虛掩住他的嘴。


    霍玉一個激靈,立刻跳開,可憐武鑫沒想到霍玉的反應那麽大,被霍玉跳開是帶起的一肘子給打得跌倒在地。


    “對、對不住。”霍玉尷尬地朝著武鑫道歉,轉頭急切地對郭湛安說道:“這是、哥哥,這是有壞人把人綁了去了麽?”


    郭湛安神色凝重,點頭說道:“這幾個鞋印雜亂無章,尤其是偏小的那個,有兩個隻有前半部分,想必是被人架著,隻有前腳掌著地的緣故。這當中必有蹊蹺,我們要盡快找到徐老五和他妻子的下落。”


    霍玉想了想,建議道:“哥哥,我們就幾個人,恐怕沒那麽大精力搜查整個許州。我記得我在鋪子那見到徐老五家的時候,城門就要關了。我那時候還勸她早點回家,她不肯聽。如果是收拾完再回家,滿打滿算,肯定是在城門關閉之後被劫走的!如今、如今怕是還在許州城呢!”


    郭湛安說道:“許州夜間有士兵巡邏,這群人把人劫走後,必然要找一個穩妥的地方躲藏,等明天再作打算。”


    霍玉不解:“我聽那大夫說,徐老五命很苦,獨子被冤殺,隻剩下他們老兩口了。他雖然找出了幕後真凶,但隻能和自己妻子兩個人緊巴巴地過日子。這群人劫走徐老五家的,想必不是為了錢財,那又是為了什麽?”


    郭湛安伸手捏了捏霍玉的臉頰,不知道從何時起,他便有了這個習慣。隨後,他又說道:“鋪子被砸了,徐老五卻趕緊天黑的當口出城,隻怕是另有隱情。這樣,現在已經宵禁,你們走在街上不安全,跟著我,我們三個一起去找巡邏的士兵。”


    霍玉和武鑫自然是沒有異議的。也是他們走運,沒走多久,便碰到一小隊巡邏的士兵。


    石果敢並沒有料到霍玉會恰好經過被砸了的鋪子,偏偏又讓郭湛安給起了疑心。為了避免走漏風聲,石果敢隻讓王九三和看守城門的打了聲招呼,這些巡邏的士兵對此毫不知情。


    恰好其中有一個是受傷後從軍營裏退了下來的,和徐老五有些交情,聽郭湛安說了這事,不管是看在當年的情分,還是郭湛安這新任通判的麵子上,都主動表示要幫郭湛安等人一直尋找徐老五妻子的下落。


    可是,他們在許州城裏頭再怎麽找,也找不到徐老五妻子的下落。因為她早就被人劫走離開許州,此時正被帶往許州外人跡罕至的山中,不多時便喪了性命。


    另一邊,徐老五騎著驢子總算是趕到了軍營。他是原本的書記官,守衛的士兵認出了他,雖然不能讓他進軍營,但很快就通報給了軍營裏頭的副將。


    正好薑言年正與眾位將士們商議入秋後的邊關防守,聽說是許州來的人,隻怕是和郭湛安有關,便跟著那副將一起去了。


    徐老五見自己相熟的副將身邊還跟著個人,一愣之下,並沒有說話。


    副將介紹道:“老徐,你來的正好,我替你介紹一下,這位便是京城派來的督軍,薑言年薑大人。”


    其實這督軍壓根就沒有品級,不過薑言年會做人,又是世家子弟出身,在京城有路子,背後還有個李紹錦在,加之他和李紹錦二人合力出謀劃策,打退了一小波塔韃,在軍營中很是有威望。


    薑言年出身京城世家,平日裏見的非富即貴,雖然薑家並沒有嬌養他,但還是免不了養成一個愛好顏色的臭毛病。而徐老五本來一張麵皮就不好看,加上幾年的蹉跎,臉上滿是皺紋。而且,徐老五來得很是匆忙,身上還滿是汗臭味,一靠近就讓人作嘔。


    不過薑言年也明白事情的緩急,如今許州城的風吹草動落到薑言年的耳朵裏,那都是天大的事情。他屏著氣,笑嘻嘻地率先開口道:“徐先生好,晚輩薑言年,德蒙陛下恩典,在軍營曆練。”


    徐老五知道此人的身份是自己得罪不得的,但對方既然是督軍,自己今天發現的事情沒必要瞞著他,便說道:“兩位大人,實不相瞞,今天我在許州發現一件事情。有幾個混混過來砸了我家的鋪子,這原本與軍營沒什麽幹係,可是我發現其中一個混混穿的是軍營前兩年時候兵部發現來的衣服。”


    薑言年一挑眉,混混能從哪裏拿到這衣服的?


    副將顯然也是想到了這點,謹慎地說道:“老徐,這件事可不能瞎說。兵部發現來的所有東西都有記錄,兵部留了一份,我們這邊也有一份,怎麽可能流落出去?”


    徐老五直了脖子說道:“兩位大人,我徐老五好歹也是做了十幾年書記官的人,這些東西怎麽可能會看錯?這光一件衣服那就罷了,如果是其他的糧草呢?我在軍營的那些年,一開始軍餉還是夠的,後來越來越少。五年前,軍餉先是少了五千石,而後又陸陸續續少了一萬五千石,平時每個季度從五萬石的軍餉生生減到了三萬石,會不會是當中有人作梗?”


    副將還沒有反應過來,薑言年則率先有了主意:“你說,什麽時候軍餉開始突然減少的?”


    徐老五臉色一下子就難看了,說道:“就是四年七個月前,先是少了五千石,後來又減了一萬五千石。這三個月中間,我兒子被誣陷通敵叛國,我永遠都忘不了!”


    薑言年趕緊又問:“這件事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徐老五搖搖頭,說道:“那衣服平常人恐怕看不出來,我也是冷不丁瞧了一眼發現的。大人,這件事可大可小,萬萬大意不得啊。”


    副將既覺得徐老五言之有理,又擔心事情鬧大來之後是烏龍一場,那自己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倒是薑言年發話了:“李副將,這件事交給我,如何?”


    李副將見薑言年主動接過這個燙手的山芋,自然是樂意的,還不忘奉承兩句:“有薑大人出馬,那我便放心了。”


    薑言年含笑受了他的奉承,又對徐老五說:“如今天色已晚,我做主,便在軍營旁邊的帳篷住一晚上,明日我與你一同回許州。”


    李副將在一旁奇道:“大人要去許州?明日不是休沐,薑大人可不能擅離職守,免得落人話柄啊。”


    薑言年擺擺手,說道:“那個混混既然是在許州,我當然要去許州查了。這是公事,耽誤不得,一會兒我就親自和將軍說,將軍一定也會體諒的。”


    徐老五擔心自己家的鋪子,可一想現在回去城門老早就關了,那鋪子一時半會也收拾不完,索性應下薑言年的邀請,在軍營旁邊的帳篷裏借住一宿。


    卻不知道,此次回許州,他與妻子已經是天人相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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