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趾宮裏的華貴妃,不,應該說是柳嬪,接到李崇浩的旨意後,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大膽!竟敢假傳陛下旨意!來人,把這個狗奴才拖出去!”


    來麟趾宮宣旨的是徐來的徒弟陳剛,徐來身為李崇浩身邊的大太監,深得聖意,平時沒少人奉承,連帶著陳剛也被尊為一聲“陳公公”。這還是陳剛頭一回被罵成“狗奴才”。


    陳剛眼皮子一跳,尖聲細語說:“柳嬪娘娘說笑了,聖上的旨意哪裏是我們這種廢人可以捏造的?你們這些人,還不趕緊的,把柳嬪娘娘身上那些違製的朱釵都摘了!還有這些擺設,等一會兒就有人來收拾,你們都麻利一點!”


    他可不怕柳嬪將來會報複他,他可聽說了,柳嬪的父親已經被皇帝解了職,如今宮外頭怕是也收到旨意了。


    柳嬪從一開始的震驚中清醒過來,從頭上拿下一支金鳳嵌珠步搖,送到陳剛手裏,憋出一張笑臉,問道:“陳公公,剛剛是本宮失態了,這支步搖就送給陳公公,權當做是賠罪了。”


    陳剛也不客氣,收了步搖,假意道:“娘娘還謹言慎行,莫說這後宮之中還有太後娘娘,便是嬪妃裏,也有玉妃娘娘和蔡妃娘娘。”


    柳翩翩眼中閃過一絲恨意,若是往常,她怎麽會把這幾個人放在眼裏!


    隻是眼下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柳翩翩又問道:“陳公公,陛下為何突然下這道旨意?是我做錯什麽了麽?”


    陳剛雖然收了好處,但又怎麽會幫助一個失勢的妃子?且這個妃子宮外娘家的勢力也一齊被削了大半。


    陳剛拉下一張臉,說道:“柳嬪娘娘說笑了,陛下的心思又怎麽能是我們這些人可以揣摩的?”


    說罷,陳剛便施施然離開了麟趾宮。


    夏荷在一旁看著失神的柳嬪,最終大起膽子小聲說道:“娘娘,還是先起來吧。”


    柳嬪這才如夢初醒,她一手死死抓住夏荷的手臂,不顧夏荷麵露痛苦之色,滿目猙獰地說:“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柳元亨到底比自己的女兒道行深,他在家裏接到旨意,長歎一聲,讓下人把準備好的荷包送給宣旨的太監。


    等宮裏來的人走了,柳元亨的獨子,柳翩翩的二哥柳文華第一個耐不住心中的恐慌和焦急,問道:“爹,皇上這是什麽意思?怎麽突然不讓你當宰相了?”


    柳元亨瞪了柳文華一眼:“閉嘴!陛下是你可以在背後議論的麽?”


    柳文華滿不在乎:“怕什麽?這是在自己家,別說議論了,我私藏龍袍都沒事!”


    柳元亨怒極,直接打了柳文華一巴掌:“閉嘴!柳家早晚因為你這張嘴而惹來殺身之禍!”


    柳文華捂著半邊被打的臉頰,反駁道:“爹,我怎麽了?我不過就是奇怪這皇帝怎麽突然把你給貶了而已。你自己心裏不痛快,也別拿我撒氣啊!”


    柳元亨不願在這個敗家子身上多費口舌,在心中又一次哀歎自己的子孫緣太淺,這麽多年來居然隻有這麽一個不成器的兒子,轉頭吩咐心腹道:“快,去打聽一下宮裏的消息,娘娘現在怎麽樣了。”


    心腹領命去了,旁邊的柳文華一聽,琢磨著不對勁,問道:“爹,難道三妹她也出事了?”


    柳元亨瞪了柳文華一眼,又無奈地讓他和其他幾個幕僚來到書房,關上門,才說出自己的猜測:“桐花縣縣令郭湛安前幾日進京,將在桐花縣裏找到的三本冊子托嶽安交給陛下。”


    柳文華一聽,登時怒了:“這郭湛安好大的膽子!縣令任上私自入京,本就是大罪。居然還勾結吏部尚書,爹,你怎麽還不快參他們一本?”


    幾個幕僚都沒說話,眼角卻流露出不屑之色,柳元亨看在眼裏,更是覺得頭疼。他擺擺手,道:“行了,你出去吧。記住了,這件事要是讓別人知道了,我就當沒有過你這個兒子。”


    柳文華雖然沒腦子,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今在京城中橫著走全是倚仗了自己父親和自己三妹,見父親發怒了,不敢多說話,縮著脖子就出去了。


    等柳文華離開,柳元亨才繼續說:“那冊子裏的內容具體是什麽,我也不清楚。但是根據陛下所說的,這冊子裏有一份名單,裏麵都是塔韃賄賂的官員。”


    其中一個幕僚警覺地問:“大人可曾與塔韃接觸過?”


    “不曾。”柳元亨搖搖頭,“隻是陛下將這件事交給了嶽安,隻怕陛下是對我起了疑心了。”


    “這個名單會不會是捏造的?”又一個幕僚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說不定這是嶽安與郭湛安設下的圈套。”


    柳元亨搖搖頭:“嶽安從來都是一個純臣,從來不和任何一位皇子交往過密。我曾經想替紹錦拉攏他,也失敗了。”


    此時,一個一直沒有說話的幕僚慢慢說出自己的分析:“大人稍安勿躁。那個名單裏應該沒有大人的名字,否則,昨天早朝的時候陛下就應該發難了。隻不過這件事交給嶽安來辦,而不是大人,說明名單裏或許有大人提攜的官員,陛下想讓您避嫌。今日突然下旨,事出有因,一定是因為昨天早朝後發生了一些事,改變了陛下的態度。”


    柳元亨點點頭:“言之有理,我也是這麽想的。”


    幾個人又商議了一會,最終決定派人暗中打聽,而柳元亨這段時間則留在府中,好慢慢磨平皇帝的疑心。


    驛站裏的郭湛安收到消息,招手讓霍玉來看:“你說,若是讓柳元亨知道,因為他的好侄女讓她丟了官,會怎麽辦?”


    霍玉思考片刻,皺著眉頭說:“到時候郭夫人一定不會好過,可是,我聽說柳元亨有個兒子,叫柳文華,出了名的囂張跋扈。到時候萬一他把錯怪在哥哥身上,哥哥豈不是要遭受無妄之災了麽?”


    郭湛安失笑道:“柳文華這敗家子倒是出了名,你來京城才幾天?連你都聽說他的大名了。”


    霍玉擔心郭湛安的安危,說道:“而且這事是哥哥進宮告訴皇上,皇上才下旨的。若是讓皇上知道,萬一讓他猜到是哥哥你放出去的消息,豈不是引火上身?”


    郭湛安見霍玉小大人一樣地教訓自己,心中湧出一股暖意:“罷了,我聽你的。我隻讓人放出一點消息,讓柳元亨他們把目光轉移到柳菲菲身上。我們明天一早動身,回桐花縣。”


    霍玉眼睛一亮:“回去好!那我能出去買點東西,回去送給爺爺他們麽?”


    郭湛安自然是答應的:“罷了,我陪你去吧。”


    柳元亨在官場縱橫數十年,特別是自從柳翩翩進宮,他官運更加亨通,手底下召集了一批能人。


    在郭湛安的有意之下,柳元亨很快就知道這件事皆有柳菲菲想往郭湛安房中塞人一事而引起的。


    “無知蠢婦!”柳元亨萬萬沒有想到,他堂堂一個宰相,居然是因為一個婦人幹涉繼子而丟了官職。饒是他這些年來愈發沉穩,鮮少動怒,也不免發了一通脾氣。


    此時正值深夜,房中其餘人皆站在一旁,不發一言。


    一直等柳元亨這通火發幹淨了,才有幕僚說道:“如果隻是插手繼子房裏的事,陛下又是如何知道的?一定是那郭湛安稟報陛下,陛下這才下旨。”


    “那又如何?說到底,還不是柳菲菲這丫頭,好端端的耍什麽繼室太太的威風!”柳元亨想到這個多年未見的侄女,頭更加疼了,“那郭湛安也是好樣的,不過就是收個丫頭,居然還捅到陛下那去了!這郭顯通怎麽管妻教子的!”


    幾個幕僚對視一眼,當中一個道:“大人,現在最要緊的,是怎麽讓陛下打消對您的疑心。如果是因為這件事,倒是不難。”


    “哦?怎麽說?”


    那幕僚又說道:“陛下隻是疑心柳氏是我們派出去的棋子,但這事是柳氏自作主張鬧出來的,大人不必理會。宮中娘娘眷寵不斷,等水落石出後,陛下定然會給大人一份補償。”


    柳元亨沉思片刻,點頭道:“你說的有力,官場之中起起伏伏是常有的事。我就是身居高位太久了,竟然忘了這麽淺顯易懂的道理。罷了,交代下去,讓幾個機靈的看著嶽安一些,不要露出馬腳。如果那名單上有我們的人,就學壁虎斷尾!”


    幾個人又仔細商議完當中的條條框框,敲定每一項細節,才陸續散去,隻留下柳元亨一個仍然在書房裏。


    “爹,爹,不好了!妹妹出事了!”柳文華顧不得大晚上的,慌慌張張地衝進了書房,“宮裏傳來的消息,三妹她、她被貶為柳嬪了!”


    “什麽!”柳元亨大驚,“到底怎麽回事?把話說清楚!”


    柳文華把傳來的消息說了:“那人也沒說清楚,隻知道郭湛安從勤政殿出來,皇帝就下了三道旨意,其中一道把三妹貶為柳嬪,另一道是發往郭顯通家的,斥責郭顯通,這件事好多人家都知道了!還有一道,就是爹你的!”


    柳元亨大怒:“郭湛安欺人太甚!”


    柳文華幫腔道:“這人是李紹鈞的侍讀,他娘還是薑後的表姐妹,自然是幫著李紹鈞,要來打壓我們了!”


    柳元亨冷哼一聲:“蚍蜉撼樹!李紹鈞已經失勢,他還想鬧出什麽事情來?”


    柳文華可不管這些,他霸道慣了,當下便說:“爹,這個郭湛安留不得,誰知道他還能搗鼓出什麽事情來!現在他把這件事硬扯到我們身上,萬一連累我侄子怎麽辦?要我說,一刀宰了就行了!”


    柳元亨氣得險些又要打柳文華:“殺殺殺!你就知道殺!什麽事情都能靠殺人來解決麽?郭湛安現在是在陛下心裏留名的人,這個節骨眼上,他出事,你說是誰幹的?到時候就更加不可收拾了!”


    柳文華被罵得沒了脾氣,心裏卻憋了一股氣:“成,什麽都按您說的,那現在怎麽樣了?三妹被貶了,恐怕我侄子都要挨罵了!您呢?您已經不是當朝宰相了!”


    柳元亨顧不得其他,氣得直接踹了柳文華一腳:“滾出去!別給我添亂!”


    柳文華懨懨地出來,轉彎的時候突然靈光一現。


    從京城到桐花縣,路途險阻,要是途中遇上幾個劫財索命的土匪強盜,說不出也不奇怪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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