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單打獨鬥,這些叛賊隨便拎出來一個都夠桐花縣百姓出一壺的了。但如今一場混戰,桐花縣百姓人數上占了極大的優勢。不過多時,一群叛賊便被拿下。


    郭湛安先是簡單地查看了一下眾人的傷勢,發現桐花縣百姓中不少都受了傷,但所幸並不致命,稍稍安心。


    他讓受傷的都先回去包紮,留下一批沒有受傷或隻是一些輕傷的,將叛賊的屍體並在一塊,又把活著的四個叛賊捆綁好,交給李虎和他的兄弟看押。


    為了防止有叛賊趁亂藏了起來,郭湛安將這附近細細檢查一番。當他走到被石頭砸塌的茅草屋旁時,突然從暗處竄出一個人影,手中劍有雷霆之勢,直撲郭湛安!


    郭湛安聽見風聲,舉劍去擋,已經來不及了。此時眾人都在郭湛安十幾步開外的地方,李虎率先做出反應,想要撲過來阻擋,也是來不及了!


    千鈞一發之際,突然從斜後方橫竄出一個矮小的人影,手中短刀出手,堪堪打中叛賊的小腿!


    叛賊小腿吃痛,整個身影一歪,但仍然奮力將劍刺向郭湛安!


    然而這已經給了郭湛安足夠的時間,他左腳往後一退,側過身體,長劍從他胸前掠過。隨後,郭湛安一腳將叛賊踢翻在地,隨後將劍刺入叛賊胸膛!


    那矮小身影又撲了上去,搶過叛賊掉在地上的長劍,又衝著叛賊受傷的小腿上狠狠踢了兩腳:“讓你欺負我哥哥!”


    郭湛安驚魂未定,定睛一看,才發現這身影居然是霍玉!


    郭湛安登時後怕不已,一把把霍玉扯到自己身邊,罵道:“你跑上來逞什麽英雄?誰讓你過來的?”


    霍玉沒了剛才的勇氣,拿著長劍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小聲替自己辯解:“若是我不來,哥哥受傷了怎麽辦?”


    郭湛安被霍玉一句話問得啞口無言,長眉一挑:“現在都敢駁我的話了?”


    霍玉滿心委屈:“我沒有,我就是、就是不放心哥哥。”


    郭湛安心頭一暖,原本被盛怒所掩蓋的擔憂爬上了眉頭。可他轉念一想,假若這次不好好教訓霍玉一番,保不準改天霍玉還會做出更加危險的舉動來!


    於是,郭湛安依舊板著一張臉,訓斥道:“誰準你來的?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萬一傷到你了怎麽辦?”


    霍玉剛才眼看那人要傷郭湛安,顧不得其他就衝了上去,如今回想起來,也是一陣陣地後怕。


    他不是傻子,惜命得很,可當時眼見郭湛安要被傷到,就渾然忘了自己若是衝上去阻攔,說不準他自己要受傷這件事。


    郭湛安見霍玉臉色發白,就知道這小家夥是知道怕了,於是緩和了語氣,又說道:“隻這一次,下不為例了。”


    霍玉點點頭,隨後又不放心地說:“哥哥也下不為例吧,若是哥哥受傷,我也會心疼的。”


    郭湛安哭笑不得:“心疼我作甚?等再大一點,心疼你媳婦去。”


    霍玉一笑,並不答話。


    郭湛安隻當他還在後怕,也不再多說什麽,隻是領著霍玉,讓李虎帶人把四個還活著的叛賊押回去,又讓陳擷浩帶人將叛賊的屍首收殮,暫時放在縣中的義莊,由專人看管。


    郭湛安帶著霍玉回到縣衙,他讓霍玉先去沐浴更衣,洗去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免得孫老擔憂。


    郭湛安自己則回到書房,寫了一封折子,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一清二楚全寫在了上頭,隻是將自己在不歸山中發現的三本冊子和大量金銀改成了有人撿到官銀,他唯恐這是上任縣令貪墨的,細細查探,才發現地下室裏的秘密。


    他是今上唯一的嫡子李紹鈞的侍讀,在京城時,又在翰林院任職,對皇帝的脾氣秉性略知一二。皇帝李崇浩生性多疑,又極愛遷怒,萬一被他挑出自己的毛病,抓著自己發現後沒有及時上報這件事,又遷怒西北的李紹鈞,那就不妙了。


    待墨汁幹了,郭湛安將折子與冊子一起貼身收好,找來賈歡,讓他給自己準備一匹快馬,一些幹糧,再收拾簡單的行囊。


    賈歡大概知道郭湛安要去做什麽,並沒有多問,領命之後便下去匆匆準備了。


    郭湛安又去找李虎,桐花縣沒有牢獄,李虎便自作主張,帶著兄弟把這四個叛賊先關進了自家過冬時放醃菜的石屋裏。


    郭湛安特地將李虎喊到一旁,將自己不在桐花縣時的事宜交代給他:“這四個人的生死事關整個桐花縣的存亡,我上報皇帝,隻怕大半個官場都要震動。你職責重大,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絕對不能讓任何人接觸他們,尤其是那些謊稱朝廷命官,要把人押解進京的人。”


    李虎知道此事的重要性,鄭重點頭,說道:“大人放心,這件事就交給我李虎,大人信得過我,我也信得過我這群兄弟。等大人回來,這四個人隻要少半個,大人隻管找我,我李虎就算千刀萬剮,也會給大人一個交代!”


    郭湛安點頭說道:“這我就放心了。如果真有人假意問你要這四個人,你不管用什麽手段,都要把他們打發了。最好能夠記下這些人的相貌姓名。”


    李虎一一應下,又說:“大人,不如我帶著這四個人進不歸山?不歸山裏頭我最熟悉,不怕這四個人逃跑,其他人也難找到這四個反賊。”


    郭湛安搖頭說道:“不,人多他們反而有估計。我會讓陳擷浩幫你,這件事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他現在和我們在同一條船上,不怕他不盡心。”


    李虎見郭湛安這麽說了,便不再堅持,轉而說道:“大人進京稟明聖上,一路可要小心行蹤。隻可惜我李虎要看押這四個反賊,大人要多帶幾個身手好的,免得路上遭人暗算。”


    郭湛安點了點頭,他有自己的打算,但並不準備和李虎說。


    等郭湛安回到縣衙,賈歡已經將一切收拾妥當,隻是他麵露難色,湊到郭湛安身邊小聲說道:“少爺,二少爺知道你要出遠門,也收拾好行李,說是要和你一起去。”


    郭湛安眉毛一挑:“胡鬧!”


    賈歡又說:“二少爺非要和您一起去,我怎麽勸也不成,這會兒他正在您屋外頭等您呢。”


    郭湛安說道:“這件事你不用管了,去忙你的。”


    賈歡這才離開。


    郭湛安的屋外頭,霍玉果然在。他席地而坐,麵前擺著一個小小的行囊,正百般聊賴地打著瞌睡。


    郭湛安上前,冷聲道:“今天的功課做完了?”


    霍玉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做完了,做完了,哥哥,我們什麽時候出門?”


    郭湛安不理他,打開門進屋,桌子上擺著賈歡整理好的行囊。他二話不說,拿著行囊轉身便走,卻不料被霍玉死死抱住。


    “哥哥,讓我去吧,我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霍玉見郭湛安不說話,鼓起勇氣,又說:“哥哥別忘了,當初在寨子裏頭,是我救了哥哥。今天,也是我救了哥哥。”


    郭湛安怒極反笑:“怎麽,你的意思是,你對我有恩,我必須聽你的了?”


    霍玉連連搖頭:“我隻是想說,哥哥你就帶上我,我能幫上忙。哥哥,你不知道,這幾天我跟著武師傅學武,進步可大了,不會給哥哥添麻煩的!”


    郭湛安皺著眉頭:“你人那麽小,能幫上什麽忙?我要日夜兼程趕去京城,帶上去豈不是累贅?”


    霍玉不滿地說:“哥哥也太小看我了,你能做到的,我也能。哥哥,你不是說,要我們兄弟兩個齊心協力,現在怎麽不帶我了呢?”


    郭湛安本打算幹脆撇下霍玉,騎著快馬直接走。可轉念一想,霍玉這人在有些事情上十分執拗,他現在走了,隻怕霍玉用雙腳走路都要趕去京城。


    “罷了,我讓賈歡再給你準備一匹快馬,我們立刻動身。”


    霍玉這才鬆手,他心中偷笑。


    郭湛安不清楚,他霍玉心裏卻明白得很,不管對他人如何,自家這個哥哥對自己向來都是麵冷心熱,可好了呢!他現在故意做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說到底也是擔心自己,並不是嫌棄自己!


    賈歡辦事效率高,郭湛安吩咐下去,不過片刻便準備好另一匹較矮的快馬,正適合霍玉。


    霍玉在山寨的時候騎過馬,並不陌生。他年紀小,平時又被孫老拘束著,如今騎上馬,滿臉都是掩不住的興奮。


    倒是孫老,心不甘情不願地站在一邊,臉色發黑。


    “大人,玉兒執意要去,隻希望大人能多照拂一二。如果玉兒吃不消,就給他一些盤纏,讓他回來。”


    郭湛安口頭上答應,心中卻知曉,霍玉可不是那麽輕言放棄的人,他說了要和自己去京城,除非摔斷腿,否則一定會做到。


    看著馬背上霍玉那張稚嫩卻堅毅的小臉,再看身邊孫老擔憂的麵孔,郭湛安既因為霍玉有人掛念而感到些許羨慕,又因為孫老對霍玉近乎於桎梏的溺愛而感動擔憂。


    好在一切如郭湛安所料,他出手極快,打得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在幕後之人沒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和霍玉入京。


    吏部尚書嶽安表麵上忠於當今皇帝李崇浩,但郭湛安知道,嶽安真正支持的是三皇子李紹鈞。京城之中,嶽安是十分難得的可信之人。


    於是,郭湛安入吏部稟明一切,隻等聽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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