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桐花縣曆來沒有什麽大事,這裏的人對於郭湛安的身份多多少少有些害怕,連帶著對待孫老霍玉等人的態度都改變了不少,雖然還是一樣疏遠,但起碼沒有那麽充滿敵意了。


    郭湛安寫了折子交上去,上麵寫了桐花縣近五年部分卷宗不見這件事,並且隱晦地提醒是否是當初捉拿上一任桐花縣縣令的人把這些卷宗當做證據而一並帶走了。


    除此之外,桐花縣的安分出乎他的意料。


    霍玉這兩日也安靜了不少,原來是被孫老捉著每天念書。他一大早就起來在走廊裏背書,苦著一張臉,搖頭晃腦,念完書還要去房間寫大字,每日都要臨摹五十個字,少一個孫老都不讓他吃飯。


    孫老最近也是閑,縣衙裏總共就四個人,支出十分簡單,根本不需要他多花費時間和精力在記賬上。


    雖然郭湛安有心重新征召一批衙役,但因為他初來乍到,對於桐花縣眾人都了解甚少,隻能先暫時作罷。


    福清近幾日也安分了不少,規規矩矩地跟在郭湛安身後,並沒有什麽小動作,對霍玉和孫老二人也是客客氣氣的。


    這日,孫老難得大發慈悲,沒有逼著霍玉繼續在房中苦讀,而是特地從市場上買回來一批栗子,加上粗鹽和白糖,親自在廚房的大鍋裏炒了一份糖炒栗子。


    霍玉樂不可支,又特地跑去叫來郭湛安一起分享美食,後者剛處理完日常事務,便讓福清先去後院把昨夜路上的積雪清掃幹淨,自己則和霍玉孫老一起圍著火盆剝板栗吃。


    說起學業,雖然霍玉苦不堪言,但小孩子心性,多少都想在郭湛安麵前炫耀一番,特別是郭湛安誇獎了他幾句後,答得更是頭頭是道,滔滔不絕。


    三人正說笑間,福清進來了,他進來先打了個哆嗦,隨後說:“少爺,都打掃完了。”


    郭湛安點點頭,讓福清在靠近火盆站一點,轉頭又和孫老談起了他們整理好的這兩年桐花縣的賦稅收入。


    霍玉越聽越沒見,恰好他板栗吃多了,喉嚨又幹又癢,就拎著茶壺要出去倒茶。福清當然是不肯的了,他趕緊搶過茶壺,哄霍玉繼續呆在屋裏,自己則出門添水去了。


    結果還沒走出多遠,就聽到外頭傳來一記重重的悶響,隨後又是一聲清脆的破裂聲,郭湛安出去一看,原來是福清踩在雪積成的冰上,腳上一滑,摔了一跤,正氣得罵娘。


    郭湛安不由搖頭,看著從地上爬起來的福清,不由說道:“讓你把路上的積雪掃幹淨,自然是要把下麵的冰也鏟除了,你自己摔了,罵人做什麽?”


    福清被這麽一說,臉上一紅,連聲稱是。


    孫老把霍玉一把攬進懷裏,隨後又把他給推進屋中:“玉兒你乖乖呆在裏麵,別出來。”


    孫老走到回廊上,看了眼外頭的情況,轉頭和郭湛安說:“大人,這連日大雪,積雪最深處都快到成年男子胸口了,要做好各處房屋被積雪壓壞的準備。桐花縣的人對大人很不信任,如果這次能夠幫他們度過寒冬,想必能夠在桐花縣樹立威信。”


    郭湛安點頭說:“孫老說的有道理,不過這次我們要主動出擊。”


    孫老明白他指的是桐花縣中人但凡有事,必然是找縣長陳擷浩,而非縣令郭湛安,點頭表示同意。


    夜裏,郭湛安被霍玉吵醒了:“大哥哥,大哥哥,你快醒醒。”


    郭湛安皺緊了眉頭,連帶著語氣也不好了,用沙啞的聲音嗬斥霍玉:“越來越不講規矩了,誰讓你半夜跑我屋裏來的?”


    霍玉整個人往後一縮,顯然是被郭湛安給嚇到了,但他隨後又焦急地往前靠:“大哥哥,那個縣長說有事找你!”


    郭湛安登時睡意全無,他顧不得旁邊架子上掛著的衣服還帶著寒氣,草草換上,又找了一個發冠把散開的頭發紮起來,隨後扭頭問霍玉:“陳擷浩在哪?”


    “在前麵的大堂裏,爺爺讓我來找你,福清說不敢吵醒你,所以我就進來了。”


    來不及多說什麽,郭湛安揉了一把霍玉的腦袋:“剛嚇到你了,你回去睡吧。”


    霍玉搖搖頭:“不去,我要陪著哥哥,萬一又著火了,怎麽辦?”


    郭湛安心頭一震,不再多說什麽,而是帶著霍玉往前麵的大堂趕。


    陳擷浩不是一個人來的,他後頭還跟著兩個年輕人,一看到郭湛安,立刻迎了上來:“郭大人,郭大人你可要幫我們想想辦法啊。”


    “出什麽事了?”


    陳擷浩焦急地說:“陳升家的二兒子,陳阿牛,前天一大早就不見了!我們找了整整兩天,都沒找到他,所以特地來找大人,還不知道郭大人有沒有見過陳阿牛?”


    “他長什麽樣?”郭湛安問道,“我沒聽說過這個人,但或許見過,縣長你說一下陳阿牛的樣貌。”


    “國字臉,塌鼻子,嘴巴下嘴唇很厚,眼睛小小的,哦,左邊眼睛下麵還有一顆黑痣。人大概有這麽高,看上去十五六歲的樣子。”


    郭湛安在腦海中飛快地搜索了一番,搖頭道:“我沒見過這樣的人,你們呢?”


    孫老、霍玉,以及福清俱是搖頭。


    陳擷浩麵有難色,又說:“大人,您行行好,再好好想想,是不是真的沒有見過陳阿牛。”


    郭湛安搖頭說:“的確沒有見過。”


    陳擷浩身後的一個年輕人突然開口:“縣長,和他廢話什麽!我看就是他做的!”


    陳擷浩回頭罵了一聲,年輕人雖然閉嘴,但充滿敵意的目光卻時不時往郭湛安這邊掃過。


    郭湛安察覺出當中的不對,直接迎上年輕人刀子一般的目光:“你為什麽斷定陳阿牛的失蹤與我有關?”


    年輕人冷哼一聲:“你和陳升大叔起了爭執,抓了他的兒子折磨他,當官的不都這樣麽?”


    陳擷浩又氣又急,他甚至來不及教育這個口出妄言的年輕人,隻是一個勁地和郭湛安解釋:“大人您可千萬別誤會,我們都沒這個意思,陳升他也沒有懷疑你。”


    郭湛安明白這不過是陳擷浩在粉飾太平罷了,恐怕這個年輕人的態度和說辭才能帶便桐花縣此刻對他的看法。


    “我既然是桐花縣的縣令,必定是要給桐花縣的父老鄉親辦事。不如縣長麻煩你把陳阿牛的家人和鄰裏都喊過來,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


    如今眾人都是沒有別的辦法,隻好死馬當成活馬醫,不多時,陳升等人就到了。


    郭湛安細細詢問了陳阿牛失蹤前的情況,陳升等人雖然對郭湛安充滿了怨恨和戒備,但考慮到兒子的性命,還是一五一十全說了。


    “所以說,等你們一家人吃了早飯,陳阿牛說出去一趟,就再也沒回來過了?”郭湛安轉頭看向其他人,“你們呢?前天有看見過陳阿牛麽?”


    一個說看見陳阿牛一大早就往北走了,還有一個說陳阿牛背上還背著一把鐵叉,說是要進山裏打獵。


    郭湛安看向陳擷浩,問道:“去山裏找過麽?”


    陳擷浩搖搖頭:“陳阿牛說進山打獵都說了一兩年了,一開始我們還擔心他年紀小,膽子大,進山會出事,但他總是嘴巴上說,從來沒進過山,所以我們並不把這當回事。”


    郭湛安手指敲了敲桌子:“進山找。”


    “進山?我家阿牛才不會那麽傻,大冬天的進山裏去!”陳升聞言,氣得雙目瞪圓,“我告訴你,就算你是縣太爺,如果傷了我家阿牛,我照樣揍你!別以為你有人幫忙我就怕你!就算我死了,也要把你拖下水!”


    郭湛安不樂地瞄了陳升一眼,後者正鬧得麵紅耳赤,要不是一左一右有人拉著,恐怕早就衝上來和郭湛安拚命了。


    “我呸!”一個人影跳到了郭湛安麵前,霍玉指著陳升罵道,“你憑什麽罵大哥哥!大哥哥說了沒見過陳阿牛,就是沒見過!明明有人見到陳阿牛背著鐵叉往北走,北麵就是大山,你們不進山裏去找,跑來欺負我大哥哥算什麽!”


    霍玉越說越激動,胸膛起伏得厲害,說到最後,擼起袖子就想衝上去和陳升打一架。


    郭湛安眼疾手快,把霍玉拉到自己身後,也不管已經失去理智的陳升,而是和縣長陳擷浩說話:“我的確沒見過陳阿牛,我也不會因為這麽一點小事害陳阿牛,既然有人見到他背著鐵叉往北走,桐花縣上上下下又沒找到陳阿牛的人影,我們就一起進山裏搜。”


    陳擷浩也別無他法,他隱隱覺得這個縣令和前一個不一樣,不過他們桐花縣的人都被原先的縣令欺負慘了,沒有幾個人和他抱有同樣的想法。


    人命關天,如果陳阿牛真的進山了,那麽已經過去兩天,再不找到,恐怕真的要出事了!


    思及此處,陳擷浩當機立斷:“都別吵了,女人和小孩都在家休息,男的除非年過四十,或者腿上有傷,其他的全都準備好火把,獵人把你們吃飯的家夥都帶上,跟我進山!”


    孫老年老,禁不起寒冷冬夜的折騰,自然是去不了的。可等到他回到房中,轉頭想招呼霍玉趕緊睡覺,卻發現自己背後哪裏有霍玉!


    另一邊,郭湛安對於突然竄出來的霍玉很是無奈:“你那麽小,回屋睡覺去。”


    霍玉搖搖頭,他沒有帶火把,兩手空空,就伸出一隻手抓著郭湛安的的袖子:“哥哥,我能幫你的。”


    福清在一旁幫腔:“是啊,霍玉少爺也不小了,不過孫老一個人在家多危險,不如我回去照顧老人家?”


    郭湛安瞥了福清一眼,後者一個激靈,握著火把的手一抖。


    “霍玉年紀那麽小都不害怕,你怕什麽?”郭湛安牽起霍玉的手,溫熱的掌心很快把霍玉略顯冰涼的手給捂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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