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銀耳(九)


    其實趙匡胤是知道劉燦吃不了那麽多銀耳的,別說劉燦自己,就是劉家,如果不算下人的話,把劉成的那兩個通房算進去也吃不了。銀耳這東西,一小朵就能泡發的很大,兩三朵熬出來的粥就足夠五六口人喝了。而他每天拿來的都有二三十朵,可以說把劉家上下要吃的銀耳都送到了。隻是那個單子他仔細研究了,有些是不宜送的,比如豬蹄——那實在不好看;有些是不好送的,比如蓮子——碎碎的一兜,看起來也不像話。唯獨這銀耳,是好送而又值些錢的,趙匡胤就覺得要多送些。他其實也沒什麽想法,就是覺得自己要不做些什麽怪憋得慌,打此時被劉燦這麽一問,頓時就僵住了。


    劉燦看著他,此時她的傷口已經結疤了,隻是還不太方便穿衣服,趴在這裏的時候就蓋了個小被子,也就能把帳子掀開了:“有什麽話,你不妨直說。”


    “也、也沒有。”


    趙匡胤吞了口口水,突然覺得心中有些發慌,劉燦因為是趴著的,也就不方便束發了,所以此時的她是披散著頭發的,她的雙臂墊在臉下,一雙眼漆黑幽深,不知怎麽的,趙匡胤就覺得身上有些發熱,竟有些不敢再看。他低下頭,想要離開,又有些舍不得。劉燦見了,就想岔了:“你坐下吧。”


    “啊?”


    “那邊有個胡床,你搬來坐下吧。”


    趙匡胤怔了一下才扭過頭,果然就見窗戶下麵有一對胡床,他搬了一個過來,先是放在劉燦的床邊,想了想又往後挪挪,不過再想了想,又往前挪了一下,最後看了眼劉燦,又往旁邊拉了一下,見劉燦有些皺眉,又往後拉了一下。眼見他一個凳子都放不好,劉燦不由得滿臉黑線:“你這是做什麽?”


    趙匡胤的臉刷的一下紅了,囁嚅著說不出話。


    “你往前拉些,我現在沒有多少力氣,聲音大不了,省的一會兒你聽不見。”


    趙匡胤拉著胡床往前湊了湊,劉燦道:“這段日子,難為你了。早先派你過去的時候,也沒想到事後會發展到這樣,隻是這密州的情況不查不知道,一查……實在是到了不整治就不行的地步了,若沒有你這一次的細查,以後還不知道會出什麽亂子呢。隻是這壓力,卻都轉到了你身上。”


    她這倒不完全是虛言,在最開始的時候她真沒有想到密州的問題會這麽嚴重。她知道下麵有貪汙的有受賄的有挪用公開的,總之一個普通社會裏會出現的事情這兩年密州就都出現了,她對此有準備。不說別的,早先紅色帝國建立之初那是多麽艱苦樸素狠抓思想,還擋不住這些事呢。但她沒有想到會嚴重到這種程度,一百三十多萬……密州一年的稅收才多少?一年的產出才多少?若是不算外貿海運,這幾個人貪的,就能把密州挖空!不趁這個時候按下苗頭,以後再想收拾就要費大力氣了。隻是鬧的越大,趙匡胤的壓力也就越大,再怎麽說他現在也就是個少年。


    趙匡胤連忙搖頭:“大郎君即把這事交給了我,我就要把這事做好,大郎君不怪我把事情做的這麽大,我已很是感激,哪來的什麽壓力?”


    劉燦看著他,見他神情堅毅,兩眼清明,不由得在心下一歎——果然是後來成為□□的人物,這樣的事放在別人身上多多少少都要受些影響,可看他這樣子還真是沒覺得什麽。隻是他這天天一大包銀耳到底是為了什麽?她想了想道:“你對以後可有什麽想法?”


    趙匡胤一怔:“大郎君指的是什麽?”


    “自然是問你以後想有什麽發展,難道還是問你想怎麽娶妻生子嗎?”


    她後一句不過是調侃,趙匡胤聽了卻幾乎有要炸的感覺,想也不想就道:“什麽娶妻生子,大郎君還沒有呢,我這更不要說了!啊,大郎君,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就是功業未成,何以談家,男子漢大丈夫總要總要做出一番事業才好。那個那個,我不是說大郎君沒有做出事業啦,我隻是說……那什麽,大郎君以後說什麽我就做什麽,也真沒什麽想法。”


    劉燦有些驚愕的看著趙匡胤,這算是青春期的別扭反應嗎?就像現在二十多歲的宅男宅女們一聽說要結婚就不要不要的,可現在這時候十幾歲結婚不也很正常嗎?曆史上的趙匡胤成親晚是因為家裏窮——就算是這樣,他好像也是在二十歲左右就成了親的,現在趙家總說不上窮了,若沒意外他應該已經開始相看了吧?難道就是因為開始相看了,所以才開始鬧別扭了?莫不是相看的那個不中意?


    “你有什麽想法大可以對嬸子說,我想嬸子也是想讓你高興的。真不行,你就與我說,隻要那家姑娘沒成親,我總是能幫你分說一下的。”


    剛才一說完那些話趙匡胤就後悔了,劉燦明明隻是很正常的問他一句,他那反應實在不是太妥當,但再聽劉燦這麽說,他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委屈,他也不知道委屈什麽,可就是覺得難受,就好像自己被錯待了似的,當下也沒有多想就道:“大郎君怎麽好像巴不得我成親似的?”


    這一句就帶了些埋怨的口吻,劉燦越發覺得是他婚事不如意,但見他不想多說,也不好再細問,隻有道:“男大當婚人之常情,哪有什麽巴得巴不得的?其實你細想下就知道這也不是壞事,從此以後有個知冷知熱的,有人關心體貼,將來再有孩子,就是又多個親人了。當然,這畢竟是一輩子的大事,總要慎重些才好。”


    “那大郎怎麽現在還不成親?”


    對於這個問題劉燦早有準備,當下就道:“我呀,是隻準備娶一個妻子的,所以一定要找個美麗聰慧善良的,關鍵還要我非常喜愛的。為了這個晚幾年也無礙。”


    說到這裏她微微一笑:“二郎若與我一般的想法,那也可以晚些時候。”


    趙匡胤覺得劉燦說的很美好,但好像不是他心中想要的。這些年他的親事也不是沒被提起過,但一開始是密州事雜。他和趙弘殷每天都忙的不可開交,就是杜氏,也有一大攤子的事要處理——房屋怎麽修建,人員怎麽安排。再怎麽說,密州也是從篳路藍縷開始的,從節度府到下麵百姓的房屋都要一點點重新修建,雖說會有下等民、中等民,甚至在最開始的時候還有演武場學員幫忙,可屋內怎麽布置怎麽裝飾卻都是自己的活兒,因此就算覺得自己的大兒子到了成親的年齡,也真有人提這回事,杜氏也沒太放在心上。等到她騰出手,有這個心了,又有了小兒子。她早先沒了兩個孩子,對這剛出生的孩子就寶貴異常,一顆心都撲到了小兒子身上。


    當然,拖到了今天,這個事也差不多提到了杜氏的嘴邊,隻是趙匡胤總覺得有點不太對,就像現在,聽劉燦的話他也覺得是好的,可好像就不是他想要的,但他想要的事什麽他又說不出。想了想就道:“大郎說的對,總要找個自己喜歡的,為了這個晚幾年也沒關係。”


    劉燦再次怔住了。她這是現代的觀念好不好?古代人是講賢良淑德父母之命的好不好?早先也沒看出趙匡胤對愛情這麽有向往啊!莫不是這小子心中已有什麽念想了?一時間劉燦也有了八卦之心,不過再想想,這實在不好一直追究。因此就附和著點點頭:“你年齡也不大,過幾年也是可以的。隻是你有什麽為難的,大可以來找我說。”


    聽了這句,趙匡胤立刻覺得舒坦了不少,他不由得又往劉燦身邊湊了湊:“大郎君,你傷怎麽樣了?”


    “已經結痂了,多謝你的銀耳了,隻是不用再拿了,早先的那些已足夠我吃許久了。”


    “那大郎君,你還有什麽要吃的沒?我在外麵也方便不少。”


    劉燦看著他沒有說話,趙匡胤眨眨眼:“我知道,大郎君這邊人手足,能幹的多,可我總想為大郎君做些什麽。早先吧,我還能做些別的事情,現在卻是連個公務都沒有,家裏也不能安生。我不是怪大郎君,可我就閑不住。大郎君你也許不知道,那銀耳都是我一朵朵撿的,根大的不要,太黃的不要,看著不太幹淨的也不要,我已經想著要少撿些了,可不知不覺就撿了這麽多。大郎君既說夠了,那這幾天我送百合如何?專挑那漂亮的白嫩的送來。要不蓮子?隻是那東西寒氣大,現在又是冬天,是不易多吃的。我記得大郎君最愛吃的是烤肉,可現在又不太方便……”


    他喋喋不休的絮叨著,劉燦聽的兩眼發直:“我現在放心了。”


    “啊,大郎君說什麽?烤肉嗎?這東西是一定不能碰的,否則結了疤就太不好了。再忍忍吧,到時候我親自給大郎君烤,說起來我這幾年的手藝也很有長進呢……”


    “我說我放心了,就你現在這熊樣,怎麽也成不了□□的!”劉燦在心中吐槽,嘴中則道,“你會忙起來的,你很快就會忙起來的。”


    在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裏,劉燦就完全把趙同學當牲口來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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