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天晴(下)


    魏都頭本名魏凱,今年三十出頭,他的妻子前年病逝,給他留下一兒一女兩個孩子。也可能是怕委屈了孩子,也可能是擔心嶽家,總之他沒有再找,就是家裏有一個灶上的照應著。這種灶上的若是年紀比較大一般就是純粹燒火做飯打掃衛生,若是年輕的,差不多就相當於小妾,隻是她們比小妾還不如,魏凱家的就是後者。


    對於他,劉家本來是沒想怎麽理會的,畢竟在李蒙的集團中,他隻是一個小蝦米,加入的時間短,官職還低——他這都頭也是這幾年才當上的。可是曹明劉燦還有用處,就免不了拿魏凱做一個煙霧了。當然一開始也就是想著把他降為一個小兵,以後的事就看他自己了,但也不知道算是機緣還是孽緣,魏凱知道曹明成了白身就一定決定肯定的要請他喝酒,曹明推脫不過,隻有同他喝了。


    劉燦知道這事後不免有些好奇,雖說現在看起來是曹明受的處罰更重些,可這事也是他發起的,說到底還是還是魏凱受了牽連,怎麽他還要執拗的找曹明喝酒。


    “他倒沒有怪小的,隻是拉著小的好生感歎了一番。說要早知道李蒙是那個樣子,說什麽也不會為他請願的。”李家的殘暴無禮經由曹明和魏凱的口真沒少說,曹明那是有意為之,魏凱則是發自內心的了,“他反而還覺得有些對不起小的。”


    “怎麽說?”


    “他覺得要是當時他衝出去為李蒙做事,也許,李蒙就事成了。不過他說他也不後悔,再怎麽著劉公都比李蒙更厚道。”說到最後,就是曹明的語氣裏也加了一份感慨。他自身從來不是什麽好東西,雖然現在被劉燦收拾的服服帖帖,可也隻是對劉燦對劉家,對其他人……那還真要看情況了,不過麵對魏凱這種他也覺得真是太……太可交了!這樣的傻子可不多見。


    劉燦一怔,也笑了起來:“他倒有趣,隻是不知他這都頭是怎麽做上的?”


    “這個小的就不知道了。”說到底曹明和魏凱還是沒什麽交情的。


    劉燦點點頭,也不再問,轉而吩咐他去做其他事情了。在對待曹明的問題上,劉燦也是經過一番考慮的,若曹明對她不是這麽跪舔,哪怕他們不親自動手,下麵也不會管他太多。可事情就是這麽奇妙,曹明對她的忠心真是太堅硬了,堅硬的她都覺得放棄這麽一個小弟有些遺憾,雖然這個小弟不是個好東西,卻是一把好刀。


    但也不能不處理,那就太露痕跡了,俗話說的好,寧為人知,不為人見。被人猜到是一回事,留下明顯的痕跡就是自己的問題了。所以思來想去,劉燦決定讓曹明轉到地下再開辟一條商路。這條商路劉燦是準備放在水上走海運的。現在中原地區混亂,對奢侈品的需求不大,契丹卻不一樣,還有南方幾個國家,雖然人民的日子不太好過,上層卻是極盡奢華。沒聽說後來趙匡胤派人去打四川,後蜀太子孟玄喆去救援的時候還不忘把隊伍裏的旗幟都纏上蜀錦嗎?


    所以奢侈品還是有市場的,關鍵是要把線路打通。早先劉家沒這個實力,可是現在,劉家也算是有些能量了,劉燦覺得可以試試,畢竟下麵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不過這個事要暗著來,劉家本來就底子薄,能留一份是一份。正好曹明的忠心沒的說,能力嘛……打仗練兵他也許錯點,但人際關係上他還是有幾分的。


    於是在大家的眼中就是,曹明白身回到滎陽,然後就消失了。至於他到底是逃了還是被人暗算了,眾人也說不清楚,畢竟都很有可能。不過他到底是個小人物,眾人議論一番也就罷了。


    而魏凱那裏呢,因為曹明留下這麽一個由頭,劉燦就找人查了一下。這一查就發現魏凱還是有幾分本事的,他出身貧苦,但嶽家有點小錢,所以他早先的日子還不錯。隻是他不會鑽營,所以一直隻是個隊正。他的機遇還要說到上一次的改朝換代,鄭州城內雖然沒受到波及,周邊卻是遭了匪患,這魏凱一人殺了八個匪兵,很是出了一番風頭,也是新潮新氣象,也是為了鼓舞人心,上麵人就把他給升了。


    早先隻是一個隊正的時候,魏凱自得其樂過自己的小日子也沒見他如何,這升了都頭,也許是因為嚐到了好處,也許是有別的什麽刺激,他倒比早先更用心鑽營了,可他到底不擅長這個,再加上這幾年也還算太平,他就始終隻是個都頭,還是個小的——手下兄弟還不滿五十。


    看到這些劉燦就對他有了幾分興趣,特意打了聲招呼,於是這就有了魏凱的幸福生活,而其他人看他□□練成那樣,也就不往他身上想了,連帶著曹明的嫌疑都少了幾分。


    曹明和魏凱現在還都是小人物,劉燦布置下後也就不再操心,她下麵的事還多著呢。劉成成了節度使,是喜事,可麻煩事也不少。首先一點,劉家就要搬家,還有演武場的那些學員也是一個問題。演武場這幾年已經擴充了兩倍有餘,人數也有早先的一二十人變成了八十多人。就算劉家的人口少,宅子大,擠下這些學員也顯得吵鬧,劉成早就想另換地方,借由這個事就想把他們都搬到鄭州,劉燦卻擔心被誰看去傳成個事端,畢竟現在演武場的學員已經不是孤兒占多數了。特別是近一兩年,隨著劉家在管城的作為,附近有些頭麵的人家都會送個子弟過來,有的自己沒這個能力,就一個家族聯合起來供養一個學員。這與劉家來說自然是好事,可要有心人拿來做文章也不免令人多想。


    “大郎君太過謹慎了,訓練一幫孩子任誰見了都會說節度有遠見。”趙方毅搖著扇子大笑,這倒不是他孟浪,而是在此時做這種事的人太多了,“何況就算在管城,那些會留心的還是一樣。”


    “先生說的不錯,隻是我想著能避一避,還是避避的好。”


    趙方毅搖扇不語,雖然心中有些不以為然,但他也不會因為這事一直和劉燦作對。倒是劉成皺著眉:“要是不挪,這邊又有誰來看?”


    “我留下。”


    劉成的眉皺的更緊了,趙方毅也收了扇子:“郎君,此事萬萬不可。早先節度隻在管城也就罷了,此次到了鄭州還有多方應酬。家裏本就少了後宅主管之人,郎君再不去就有些太不成樣子了。”


    劉燦沒有答話,隻是看著劉成。劉成歎了口氣:“先生,此事我過後再同你說,燦兒,你先跟我過來。”


    說著,竟是站了起來。劉燦衝趙方毅白錢趙弘殷拱了拱手,就跟他走了出去,趙方毅和趙弘殷麵麵相覷,特別是趙方毅,更是一肚子霧水,當下就向白錢道:“二將軍,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個事……”白錢的臉都皺在了一起,“我要怎麽同你說呢,啊,我想起我還有件事沒做,我先去了!”


    說完竟是不等趙方毅再說什麽就大踏步的走了出去。留下來的兩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都化身為了問號,他們都感覺到劉家這事與其說是比較機密的,不如說是比較尷尬的。隻是,這尷尬在哪裏呢?剛才趙方毅也沒說什麽啊,作為節度使府的大郎君,出麵寒暄招呼那不是應有之意嗎?劉燦也不像是做不來的啊!


    不提兩人一肚子疑惑,這邊劉成帶劉燦來到自己的房間,先是把屋裏人都打發了出去,然後不等劉燦坐下就道:“燦兒,你到底準備什麽時候恢複女裝?”


    “阿耶,我這樣不好嗎?”


    “不是不好,而是一輩子都做男兒裝扮吧!”


    “為什麽不可以?”


    劉成一怔,隨即拍案道:“胡鬧!早先我隻覺得二娘子胡鬧,怎麽連你也跟著不懂事了?不對,二娘子說到底還是同你學的!明天你們兩個就給我恢複女裝,我劉成兩女一兒,管城上下知道的多著呢!”


    “阿耶,你先別氣,女兒並不是隨意說這話的。”對於劉成的這番話,劉燦早有準備,當下也不慌忙,還過去給劉成倒了杯水,又順了順他的後背,“女兒一開始做男裝不過是方便,早先咱們家那個樣子,我雖然還年幼,可男兒身份出現,也會省卻很多麻煩。”


    “早先是有些需要,可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這個需不需要咱們以後再說。隻說女兒的心願,阿耶,你覺得女兒針黹如何?”


    “呃……”


    “婦德如何?”


    “講這些做什麽?”


    “婦紅如何?”


    “……你飯做的好。”


    劉燦笑了:“阿耶您也知道,認真追究女兒並不是一個合格的閨秀。”


    “誰說的,哪家閨秀能像你這樣把一家子打理的妥妥當當,還練出一幫……”說到一半劉成自己就停了下來,臉上帶了幾分悻悻之色,“差點被你繞過去。你所說的那些東西過去是你沒涉獵過,以你的聰明能幹,隻要稍稍研究一定都是好的!”


    “也許吧,但女兒不願去研究這些。女兒不願像阿娘一樣,把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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