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湯麵(中)


    劉燦不知道這一段時期發生了什麽,但她知道在石敬瑭在世的時候後晉沒有滅亡。而石敬瑭在位,有的說是七年,有的說是六年,這是因為算法不一樣。


    但不管是六年還是七年,起碼現在,後晉是滅亡不了的。所以劉成現在最好的做法是埋頭好好發展自己,然後再看時機。


    這一夜就這麽過去了,劉靜始終沒有醒。劉成還有別的事也不好一直留在這裏,劉燦讓人給他下了碗甜湯麵,打了四個荷包蛋,另外又讓調了兩個涼菜。


    現代人吃多了雞蛋會有什麽膽固醇高之類的隱患,劉成這裏卻不必太在乎。先不說他過去苦了那些年,隻有營養不良的,一時間還不會出什麽富貴病。何況他現在的運動量也足可以把這些消化掉。是的,雖然做到了大指使的位置上,劉成還是每天勤練武藝,這倒不是她受了劉燦的影響,而是此時的武將大多如此。也許真位高權重到了縱覽天下兵馬那種程度也許不必,但像他這樣的指使,一旦有戰,就要衝鋒陷陣到第一線。若不想兵敗身死,武藝是一定要保持的。


    劉成把那一大碗湯麵吃了個精光,劉燦又讓人打了一盆熱水讓他好好洗漱了一番。這樣他雖然熬了半夜,精神也恢複了不少,他臨走的時候揉了揉臉:“一會兒沒事你也睡一會兒,二娘子這裏你也不必太憂心了。她能有這種變化總是好的,就算這次好不了,下次也就好了。”


    “阿耶說的是。”


    劉成揉了揉她的頭,走了出去。而一出院子,他的臉色就陰沉了下來。他這一段事忙,除了白重的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他被一個契丹商人侮辱了。


    阿張死後,不少人想與他做媒,不過因為阿張去世還不到一年,所以大多數人都是試探的開口。而他這邊一是沒這個心思,二來也是答應了王氏,所以沒有露絲毫口風,別人試探了幾次也就罷了。唯獨那個契丹商人張口就說有個女兒非常美貌,正適合他。自石敬瑭成為兒皇帝後,契丹人就成了他們頭上的太上皇,哪怕是一個商人,像他這樣的武將也不願輕易得罪,所以他一開始就說有孝在身,不談此事。但那個契丹商人卻不依不饒,先說他們中原人就是規矩麻煩,又說他不夠男人,最後直接就表露若是他不願結這門親,那就是要和他結仇,問他有沒有這個膽子。


    劉成不是一個容易衝動的,但那時候也恨不得把那個契丹商人的腦袋一巴掌拍碎。還是白錢在下麵猛踢他的腳他才算忍住,後來他打聽到那個契丹商人所說的女兒其實不過是個養女,而這個養女其實就是個舞女!


    他一怒之下直接拒絕了那個契丹商人,說話也沒有留情,那契丹商人冷笑了兩聲直說讓他好看。這段日子他也在忙活這件事,他取得了今天的地位,他的母親孩子可以不用再為吃食發愁,他怎麽也不能容忍因為一個契丹商人就失去這一切!


    而這邊劉燦吃了一些東西後就到了演武場,上午的訓練不用她管,但就像現代的教導主任每天一早一晚都會到教訓樓裏巡視一番一樣,她也每天早上都會露露麵。


    她去的時候正聽到王森在纏著趙進說話,趙進是他們這個月的隊長,因為表現出色而被王教官和她聯手提拔上來的。最開始,他們的隊長是白勇,因為他長的最高最壯,還有一些底子在。但很快他們就發現白勇不是一個合適的隊長。他性格輕浮又有些急躁,而且雖然沒當過兵,軍營中的習氣已經沾染了不少。在他當隊長的那段時間裏,沒少欺負其他人,雖然因為演武場管得嚴沒有太過分,但也有幫他拿東西洗衣服之類的。後來劉燦就提出了誰的表現最好,誰來當隊長。


    頭一年是每月選一次,一年之後算總分選□□一個作為未來一年的隊長。這每月的隊長更多的還是榮譽,並不比其他人多得什麽東西,但一年得隊長則會有一個特權,那就是可以挑一個人免費進演武場。


    演武場吃的好早不是什麽秘密了,所以很多大營裏的都想進來,但劉燦不敢開這個口子——實在是負擔不起。願意交束脩的倒可以放鬆條件,但目前為止真叫束脩進來的隻有兩個,其中一個就是這程家的一個子弟,另外一個也是管城的富戶。很明顯,這兩家其實沒指望孩子學什麽東西,更多的也就是和劉家拉上關係。


    所以雖然交得起束脩的對演武場沒太多興趣,交不起的大多卻都是很願意來的。因此這個特權不管是給自家親族,還是販賣出去都是很有份量的。


    所以對當隊長這件事,演武場的學員都很踴躍,這也算是吃食外的另一種激勵了。不過在目前的情況下,也造成了隊長的威望不是太高——人人都可以做。


    王森在同趙進說話的時候就沒有太多恭敬:“我敢肯定我的弓昨天是收好了的,這不是我的錯你不能記我,白勇,你說我昨天是不是收好了?”


    “好像是。”


    “什麽好像啊,咱倆不是一起收的嗎?你掛在了那邊,我掛在了這邊,掛完後咱倆才去洗手吃飯,你還用了我的皂角呢!”


    “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隊長,的確是這樣的。”


    “但現在他的弓並沒有掛起來啊。”趙進指了一下放在長條幾上的弓,這還是劉燦早先發下來的。發下來後她就沒有再收上來,而是讓下麵的學員用心保管。每天都要給這些弓上油擦拭,還要放在固定的位置上。說實在話,這些弓的價值說不定還比不上那些油,但習慣就是這麽一點點養成的。也因此,沒有保養好自己的弓,是會被記名扣分的。


    “那就是有人在陷害我!”王森跳起來叫道,“石守信,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半夜起來的時候偷偷把我的弓拿了下來的!”


    旁邊的石守信翻了個白眼,王森更是氣憤:“隊長你看你看,他這個樣子就沒安好心。”


    “無聊。”


    “你說什麽?”


    “我說你無聊,但我不會這麽無聊。我拿你的弓有什麽用?又不會讓你少吃一口。我說你與其惦記這點分,不如跑的快些,分也就上來了。”


    這話說的王森更是大怒,撲上來就要揮拳,不過被白勇眼明手快的攔住了,那邊更有人叫道:“劉教官來了!”


    ……


    刷的一下,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眾人轉過身,恭恭敬敬的對劉燦行禮:“教官好。”


    劉燦看了他們一眼:“怎麽回事?”


    “教官,有人動了我的弓!”王森第一個開口,然後又把剛才的話說了一遍,最後就差發誓賭咒說自己是一定放好了的,若是沒有人使壞,那就是發生了什麽靈異事件。


    劉燦看他的樣子知道他沒有說謊,但她也絕不會認為是石守信幹了這個事,不得不承認,有的人就是天生有一些東西。未來的石大將軍出身並不怎麽優越,生活也不富足,可就骨子裏帶著一種傲氣。別說隻是個弓,就算是個雞腿放在那兒他也不會去動的。


    她想了想:“先去吃飯吧。”


    “劉教官……”


    “此事以後再說,今天晚上,你同石守信一起過來找我。”


    石守信立刻應了,王森有些疑慮但還是點了頭。劉燦又轉了一圈,見沒什麽事就回到了自己房裏,劉靜還沒有醒,她想了下就也躺了下來。她的生物鍾已經習慣了晚上睡覺,這突然顛倒過來總有一種睡不踏實的感覺,所以一開始聽到聲音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直到有人推她,她才反應過來。


    “阿姐,這是哪裏?”


    “啊?”


    “阿姐我們在什麽地方啊!”


    劉燦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後突然直起了身,按住了劉靜的肩,她張開嘴想說什麽又長長的吸了口氣,穩定住情緒,這才帶了些試探的道:“二娘子?”


    “啊?”


    “你醒了?”


    劉靜有些迷茫,劉燦立刻又道:“你還記得我是誰嗎?不不,你剛才叫我了,那你、那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阿姐你在說什麽啊,我是二娘子啊。”


    “是是,你是二娘子。那你還記得阿耶嗎?還記得大母嗎?還記得阿弟嗎?”


    “我怎麽會不記得?”說到這裏她突然臉色一變,“阿姐,那個惡人呢?他、他……”


    她的身體開始哆嗦,劉燦連忙抱住她:“放心,那個人已經死了。”


    “死了?”


    “嗯,死了。”


    劉靜的身體放鬆了下來,她靠在劉燦的肩頭,輕輕的開口:“死的好。”


    劉燦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劉靜的語氣有些不太對,但此時她滿心激動歡喜,也顧不上去分辨了。


    劉靜好轉,這是劉家目前最好的消息,當天晚上他們好好慶賀了一番,而不可避免的,劉靜也知道了阿張沒了的消息。劉燦一開始還有些害怕,但劉靜的反應卻還好,在劉燦懷裏哭了片刻後也就罷了。劉燦看了就隻以為是她還小,還沒了解母親、死亡這些含義,就像她小時候,那時候她還比劉靜現在大些,一天睡過頭了想請假,竟然對自己的母親說不如就說姥姥去世了?那時候她並不知道去世意味著什麽,但她一直記得這句話,並深深為之愧疚。


    所以劉靜現在能這麽平靜,也許隻是因為不懂,不過這也好,她現在也不易太過悲傷了。但第二天劉燦就知道自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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