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發男子扯開黎賦的手:“我沒有想到這姑娘的體寒如此的嚴重,最關鍵的是,這次的毒已經蔓延到她的全身,體虛不能形容這姑娘的身體了,我已經盡最大的努力,這姑娘若是沒有醒來,不收你銀子。”


    不收銀子的原因是因為,有生以來,這個是他第一個沒有把握的病人。


    黎賦怎麽也沒有想到,到了現在這個趙大夫會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所以,那一線生機也隻是你們嘴裏說說的,是嗎?”黎賦說話間,鼻間一酸,瞳眸中的霧水漸漸蒙住他的雙眼,繼續說道:“所以,她還是會死,對嗎?”


    白發男子正收拾著自己的藥箱,見黎賦的語氣有些不對勁,側頭看向黎賦,眉梢一挑,道:“不是說了今天晚上醒不過來,那就是真的醒不過來嗎,還有一線生機。”


    黎賦似乎並沒有聽到白發男子的話語,他慢慢的往床榻邊走去。


    廚娘見氣氛不對,連忙對著黎賦以及白發男子一個福身,便走出房中。


    白發男子見黎賦走進去,劍眉越皺越高,心中頗為的不舒服,這算怎麽回事?


    如果今日之事傳了出去,他在江湖上的名聲也算是徹底的完蛋,什麽狗屁隻要他趙楠子出手就沒有救不回的人命?


    想想他隱匿江湖這麽多年,這種事情也傳不出去,便輕歎一聲,提著藥箱往外走去。


    離開時,白發男子回頭說了一句:“待兩個時辰後,我會來取走銀針,那個時候在替這位姑娘輸些內力,或許會有好轉。”


    待房中隻剩下黎賦和百裏卿梧時,寂靜的可怕。


    黎賦直接坐在了小桌上,靜靜的看著床榻上盤腿而坐的百裏卿梧。


    猶如當年他們第一次相遇時,她也是這般的瘦小,臉色也是這樣的蒼白,也是昏迷不醒。


    後來她醒後,還裝作啞巴,他當時隻是見她可憐還懷著孩子,便想救她一命,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隻是,他也沒有想到,這個他在密林邊撿的姑娘識得蘇家的蘇曼歌,還是風詢想要抓住的人。


    開始他並不知道這個女人與大燕裕親王的關係,因著風詢的關係以及蘇曼歌的關係,他就想把這個女人給藏起來。


    這也是,第一個出現在他身邊的人他沒有起別的心思。


    慢慢的,他發現了這個女人的秘密,也發現了這個女人的和藹。


    這個女人可以像惡人一般的歹毒,也可以如親人一般對他好。


    隻是這個女人的歹毒從來都沒有對向他,這個女人的好,好像也沒有完全給她。


    黎賦從來都知道,百裏卿梧隻是不想虧欠他,不管是當年與秦家的糾葛,還是南疆與大燕的利益,百裏卿梧隻想讓他這個南疆熾帝穩穩的坐在皇位之上。


    所以,這就是和風詢一樣的目的,她就在南疆安然的呆了三年之久。


    隻是,在三年的時間中,他也沒有得到她的心。


    黎賦知曉,在百裏卿梧的眼中,一個帝王的心隻會裝著天下。


    更何況,百裏卿梧心有仇恨,不會在南疆停留多久。


    在南疆停留的那三年,也不過是因為無憂不能到處走動,她才安然的在南疆帝都呆了那三年。


    後來,聽聞她前往了北疆,荊陽城。


    風詢也前往了那個地方,在風詢與燕玦的對決中,他最終還是與百裏卿梧拉開了一些距離。


    時隔經年,物是人非在見她時,好像什麽都沒有變,又好像什麽都變了。


    他們之間的陌生讓他退怯,更讓他無力。


    那一刻,他甚至對南疆的皇位有些厭棄。


    正是那一絲的厭棄,讓他徹底了把手中的皇位給讓了出去。


    說實話,他真的沒有後悔,他也的的確確不是做皇帝的苗子。


    也慶幸,這一次讓百裏卿梧在危難之時,還是他遇到了。


    不管結局如何,他都要陪著她到最後。


    他看著紮在百裏卿梧體內的銀針,淡淡的說道:“一定很痛吧,你快快好起來,醒來後,我一定帶你離開這是非之地,不管你同不同意,你這十來年已經夠累夠苦,如果你硬要讓無憂一生無憂,那我怎麽也不會在離開你。”


    說完,黎賦雙手緊緊相握,慢慢的從小桌上起身,然後整個身體都蹲在地麵上。


    寂靜的房中傳出一道道細小的抽泣聲,又是這樣濃烈的血腥味,又是說不準的生離死別。


    黎賦從懷城一路到淮州城,總是在想,為什麽百裏卿梧這個人為什麽總是讓他牽腸掛肚,這一刻,他總算明白了。


    他怕她死,是的,他怕她死。


    他怕這世間再無那個讓他牽腸掛肚的人。


    ——


    天邊慢慢出現灰色的亮光時,白發男子再一次的踏進了充滿血腥味房中。


    守在院落中的蕭樂見趙大夫又出現,臉上一欣喜,道:“趙大夫,你來啦,那位姑娘是不是沒什麽事啦。”


    趙楠子眉梢微擰,那雙桃花眼染著幾縷愁容,說道:“或許吧。”說完後,內心道,但願沒什麽事。


    進屋後,讓趙楠子一愣,他沒想到那個滿臉憔悴的年輕男人雙眼通紅著,微微彎曲著身體,似乎是在某個地方蹲久了,剛剛起身,身體早已發麻。


    “你、該不會在這裏待了一個晚上吧。”趙楠子問道。


    黎賦靜靜的看著趙楠子,說道:“趙大夫,我就是看到,看到她的手指動了,才,起身想找你。”


    趙楠子聞言,直接把手中的藥箱給放在地麵上,朝著床榻邊走去,地麵上的血跡已經幹枯,踩著還有點粘腳。


    走上前,趙楠子率先便是替百裏卿梧把脈,隨著趙楠子眉間的起伏,約莫一盞茶後,趙楠子收回手。


    回頭看著黎賦,道:“沒事了,慶幸。”


    聞言,黎賦的眼睛一亮,道:“真的嗎?那為什麽還沒有醒來?”


    趙楠子把百裏卿梧身上的銀針給抽、出,說道:“新鮮的血液要在她的體內緩和一段時間適應,所以才導致她繼續昏迷,雖然後麵會有很多小毛病,但性命,應該不會有什麽事情了。”


    黎賦在聽到小問題的時候,眉梢又挑了挑,問:“你的意思是,這次她醒來後,也會出現大大小小痛苦的事情?”


    “這是難免的,就算痊愈,也是要調養一兩年才可以。”趙楠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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