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起了涼風,許是剛下雨的原因,讓這剛剛開始炎熱的氣溫有著一絲涼意。


    燈火下的女子披著衣衫,手中拿著閱卷,一手拿著朱砂筆。


    目光瀏覽在某一處的時候,便用手中的朱砂筆標記一下。


    燭台上的燈火跳躍的厲害,讓女子的影子也跟著搖曳起來。


    這時,君蘭走了進來,看了一眼敞開的窗戶,便往那邊走過去。


    書桌前的女子聽到關窗戶的聲音才回神。


    看著君蘭,放下手中的閱卷:“幾時了。”


    “姑娘,快子時了。”君蘭走上前,看了看已經快燃盡的燭台。


    打算換一盞燈,卻被百裏卿梧阻攔。


    “你快去休息吧。”百裏卿梧放下手中的朱砂筆,說道。


    “是。”說著,君蘭便轉身。


    剛剛踏出兩步,百裏卿梧又問道:“墨梅與柳嫻兒可有消息了?”


    君蘭轉身,看了一眼書桌後低眉垂目的女子,說道:“暫時還沒有。”


    聞言,百裏卿梧揉了揉眉間,輕歎氣:“好了,你下去吧。”


    君蘭頷首,轉身走出房中。


    因著這兩年秦家的名聲以及生意遍布的太快。


    柳嫻兒帶著墨梅南下,今年年初來信說已經抵達陵周。


    給百裏卿梧的理由是與秦家搶生意。


    百裏卿梧也沒有阻止,從認識柳嫻兒便覺得那姑娘有一股曆練勁。


    別人的人生,她不怎麽好插手,不過這元堯都到帝京,如今太子生辰宴也過了。


    也多多少少知曉柳嫻兒與元堯的關係。


    如今柳嫻兒不在這帝京,她是不是應該去見見元堯說說柳嫻兒的情況?


    百裏卿梧又覺得自己多慮了。


    照著柳嫻兒的性子,應該是與元堯說了她的情況才對。


    目光停留在桌麵上的畫卷中,想著今日的事情,百裏卿梧眸色又是一沉。


    她沒想到的是,江湖中奪命獄的黎庭也摻和進來了。


    秦寅從百裏昌的手中沒有得到一丁點的利益。


    那麽接下來,秦寅會打算如何做?


    原本以為會借著百裏昌的手直接讓秦寅現身,現在秦寅是沒有現身。


    倒是百裏昌這顆棋子不怎麽好用。


    如此,或許,秦寅會親自出現在帝京氏族或者百官的視線中。


    給得了足夠的好處,那便是盟友。


    秦寅有實力讓其手中的棋子越來越多。


    她卷起閱卷放進抽屜中,看了一眼已經快要枯盡的燭台。


    起身往裏屋走去。


    剛剛把外衫放在屏風上,房門被推開,一陣腳步聲在屋中響起。


    “君蘭,你還有什麽事情嗎。”百裏卿梧慢條斯理的解著裏衣的盤扣,說道。


    沒有回應,她的聲音響起,腳步聲也停下。


    好像剛剛屋中出現的腳步聲根本就是她聽錯了。


    百裏卿梧眸色驟然一變,快速的從屏風上的外衫取下披著身上。


    外間的有著昏暗的燈光,裏屋便沒有在點燃燭台。


    百裏卿梧嗅到一絲怪異的氣氛,她從發鬢間取下銀簪,一步一步的往外間走去。


    昏暗的光線下。


    一身紫色錦袍的男人站立在屋中央的楠木圓桌前。


    看著從裏屋走出來的女子,唇角含笑。


    叮!


    金屬落地聲在這寂靜的房中格外的刺耳。


    百裏卿梧定定的看著站在圓桌前的男人,時間仿佛就此定格。


    燕玦看著披著青絲的女子,唇角的笑容也慢慢凝固。


    他上前兩步把落地的銀簪拾起,站直身子看著麵前的人。


    不知是不是緊張,拿著銀簪的有些顫抖。


    揚手把手中銀簪插入百裏卿梧的發鬢中。


    低眸看著還沒眸瞳有些呆滯的女人。


    許是相隔有些近的原因,鼻間縈繞一抹清雅的氣息。


    百裏卿梧此刻分不清眼前的是虛幻還真實。


    她揚手摸了摸發鬢間的銀簪。


    這不是幻覺。


    可,這怎麽可能。


    是她親眼看著蓋棺,親眼目睹下葬。


    怎麽可能還會出現在她的麵前?


    他、死了啊。


    百裏卿梧抬眸,緩緩伸手,帶著顫意的手往麵前男人的臉頰撫去。


    在觸摸到他的臉頰時,瞬間又縮了回來。


    哪怕是一時的失神,百裏卿梧很快理智起來。


    她不是年少無知還整日幻想的女人。


    她知道燕玦根本不會在出現。


    他死在荊陽城樓下,死在她懷裏的。


    那麽多的血,那刺眼的血,此刻想起那畫麵也記憶猶新。


    她眸色泛起一絲冷戾,向後退一步。


    冷清又理智的語氣:“你是誰。”


    盡管在昏暗的燈光下,她仍舊能看清麵前男人的容顏。


    即使這些年來她沒有刻意的去想起他,但這世間唯有那個男人才有這幅容顏。


    燕玦看著滿是防備的女子,一時不知該如何說起。


    他終究是忘了陸雋的話,他在這些人的眼中隻是一個死人。


    就連,她也是一樣。


    在她眼中不過是一個不存在這世間的人而已。


    一時間,屋中安靜極了。


    昏暗的房中掀起一股莫名的氣氛。


    百裏卿梧緊繃著神經,沒人知道此刻她內心有多崩潰。


    “為什麽不說話、”聲音從剛剛的冷清變成狠戾。


    接著,便被擁入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懷抱之中。


    百裏卿梧眸瞳一縮,此刻呼吸都小心翼翼。


    就好像黑夜中獨自療傷的兩個人在夜間碰上。


    驚奇的發現這世間還有另一人也如同自己一般,孤獨的卷縮在角落裏獨自舔著傷口。


    突然感覺、自己也不是那麽的獨孤。


    “對不起、”


    男人擁著懷中的人既不敢用太大的力氣又不敢鬆懈,生怕下一刻她把他推開。


    百裏卿梧聽著顫抖的聲音,理智占滿矯情,但鼻間還是一酸。


    接著,頭頂傳來的聲音帶著哽咽。


    “原本說好的舍了北疆,我會很快出現在你身邊,可我沒有算到體內還有蠱蟲。”


    “在西涼昏迷半年才醒來,所有的計劃全部打亂。”


    “忘了你,忘了無憂,忘了以往的一切。”


    “在西涼養傷花了三年多,大夫說若要找回記憶,必須到以往熟悉的地方。”


    “我從西涼踏上大燕的土地,往北疆而去。”


    哽咽聲中透盡無奈,眼眶中滾落出的又是什麽?


    “我回來了。”


    “你還要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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