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抱著晗兒的母後,在嘉儀的攙扶下,登上鳳輦,離開長樂宮後,皇帝收回目光,看向他手摟著的窈窕佳人,見她醉得雙頰酡紅,星眸朦朧,暈暈乎乎地依在他的身上,像是快要睡著了,動作輕柔地摟帶著她,邊往裏走,邊溫聲哄道:“我們去裏麵休息……”


    溫蘅被皇帝這般摟帶著走了幾步,漸又消困清醒了些,她伸手推開皇帝,茫然四看,“我的晗兒呢?”


    皇帝道:“晗兒被母後抱去慈寧宮了,有母後照看著,一定安安妥妥的,你別擔心。”


    溫蘅聞言靜默片刻,好似聽明白了,又好似更暈乎了,她腳步虛浮地向前走著,皇帝生怕她走跌了,緊著在後走跟著,看她走到晗兒抓周的長條桌前,翻翻這個,翻翻那個,像是在找什麽。


    想要幫忙的皇帝,想問問她在尋什麽,剛張開口,還沒出聲,就見她拿起了之前晗兒抓中的皮影人兒,而後不再東翻西找,就這麽倚著桌畔,微垂著眼,靜靜凝看著掌中的皮影。


    皇帝看她這般長久垂眼靜站不動,疑心她是不是靠桌睡著了,近前輕摟住她腰,欲將她打橫抱入內殿,然手剛一碰到她,即見她抬起眼簾,清淩淩地看了過來。


    柔和燈光下,剪水雙眸,似有山泉流漾,清澈見底,又似蘊有美酒,醉意逐波,皇帝一時恍惚,竟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清醒還是醉著,而她清淩淩地望了他片刻,忽地展顏一笑,垂下眼去,邊將那對皮影人兒放回匣中,邊輕聲道:“我醉了……”


    她紗裙輕曳,如煙掠走過他的身邊,執起桌上的酒壺自斟,望著美酒如泉注入杯中,輕輕道:“我醉了……”


    皇帝上前勸道:“既醉了就不喝了,喝多了明早醒來要頭疼的。”


    他說著要拿走她手中滿滿的酒杯,卻被她側身避了開去,杯中的美酒,隨她避閃的動作,潑灑大半,浸在她身前衣裳上,餘下被她一飲而盡,又要執壺再斟。


    皇帝趕緊按住酒壺,連聲道:“不喝了,不喝了!”


    他像哄小孩子一樣哄她,“喝多了會難受的,乖,不喝了好不好?”


    她的眼神明顯是“不好”,皇帝被她無聲靜看地招架不住,隻得慢慢鬆開手道:“就一杯,最後一杯……”


    因怕她自己一杯杯續個沒完,皇帝手執酒壺壺柄,親自給她斟上,口中叨喃:“就一杯啊,一杯不能再多了……”


    他給她倒了淺淺一杯酒,她素手執杯,卻並不急著飲下,隻是靜靜望著杯中清澈的酒液,忽地輕笑一聲,“我第一次喝酒,就醉得徹底,那是還在琴川家中的時候,見回回用膳,父親總會喝上數杯,哥哥也會跟飲半盅,瞧著好喝得很,卻都不讓我喝,撒嬌亦無用的,心中又是不快又是好奇,遂趁一日父親不在家中,偷偷抱了他的藏酒,想要躲起來嚐一嚐,可就像捉迷藏時,總能被哥哥找到一樣,我很快就被哥哥發現了,哥哥經不住我的央求,給我倒了小小一杯,原意是讓我嚐幾滴就好,可我卻像喝水一樣,一氣喝幹了,把哥哥都給嚇到了……”


    皇帝看她說著說著,像個同人悄悄分享小秘密的小孩子、眉眼彎彎地促狹笑了起來,也跟著彎起唇角,又聽她道:“然後……我就醉了……醉的感覺真不好啊,暈暈乎乎,天旋地轉,連近在咫尺的哥哥,都看不清楚,沒多久,就昏睡過去了……”


    她彎起的眉眼,隨著漸低的話語,又慢慢平複下去,仍似之前眉若春山、眸若秋水,但沒了那晶晶亮的笑意,這春山秋水,便似是清冷的、疏離的,皇帝望著她抬眼看來,手握玉杯,澄靜看著他道:“我沒醉,我還看得清你是誰,元弘,你是元弘。”


    “元弘”這兩個字,這天下也隻她一人,會如此說出口來稱呼他了,皇帝看她將那淺淺一杯飲盡,立奪了她手中空杯擱下,擁著她道:“好了,最後一杯也喝完了,你該休息了……”


    他擁帶著她要往裏走,卻又被她掙開,“我沒醉,我還能喝,我還沒有說完……”


    她又執壺自斟了一杯,喃喃自語道:“後來……後來我喝酒就很小心了,等到第二次真正大醉,已經長大了,我穿著哥哥的衣裳,在琴川的細雨樓,和……和……”


    皇帝看她醉得迷迷怔怔的,像是已記不清和誰在琴川細雨樓喝得酩酊大醉了,迷迷恍恍了一陣兒後,眉眼間釋開淡淡的笑意,如煙雨朦朧,聲音亦是輕恍,“忘了……我忘了……”


    她舉杯欲飲,皇帝趕緊湊近,就著她的手一氣飲盡,而後怕她這麽一杯杯沒完沒了了,不顧她的掙紮,緊著將她打橫抱起往裏走,腳步飛快地送到榻上,邊除她繡鞋,邊命侍女速送熱水毛巾來。


    她不安分地抬腳踹他並要坐起下榻,皇帝像捉魚一樣捉住她足,另一手緊扣住她肩背,將她箍在懷中,任她怎麽掙紮,都死不撒手,等她掙沒了力氣,接過侍女擰擠遞來的毛巾,邊給她擦臉,邊繼續哄道:“擦一擦,擦一擦我們休息,好好睡一覺,然後明早再去找我們的晗兒。”


    許是擦一擦臉,使她稍稍清醒了些,她醉亮的眸光,似是微微清明了些許,靜望了他一會兒,輕道:“我的晗兒。”


    “我們的”,皇帝低首輕啄了下她唇,再一次道,“我們的晗兒”,他在她耳邊輕輕地道,“朕那次出了許多力呢,大冬天的,出了一身汗……”


    她完全清醒的時候,他是不敢說這話,不敢跟她提舊時榻帷之事的,那些事,對她來說,都齷齪不堪,晗兒沒有因此受到連累、被她冷待,他就在心底十分慶幸了,無事時,也不敢拿這些事,來挑她的火,盡管他自己心裏,時常想了又想。


    離上次抱她、有了晗兒那次,已經快有兩年了,他元弘不是聖人,從前不得相見時,都時有心火灼燒,何況日夜相伴、同榻而眠這許久,之前諸事紛擾,他知她心緒極差,也不敢火上澆油,後來她產後身子複原、家族的事也塵埃落定,恩恩怨怨都如東流水去了,他夜裏時有情|動,曾試著去抱她,但她仍似排斥,總是掙開背過身去,他也不敢用強,隻能望著她的背影,默默等待,一直等到如今。


    像抱孩子一樣抱著她的皇帝,輕碰了下她的鼻尖道:“讓朕再賣力一次,給晗兒添個弟弟妹妹?”


    她平平靜靜地望著他,無甚反應,一雙澄澈的眸子,幹幹淨淨地映著他這欲要“趁醉打劫”的“毛頭小賊”,像是能一眼望到他的心底。


    ……罷了,還是別在她酒後行事,萬一明日她清醒大怒,直接帶著晗兒離宮回府,他在她心中,又從“元弘”倒回了“惡心”,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皇帝心裏暫泄了氣,微垂目光的他,看她身前衣裳被酒頗濕,薄透地貼沾在身前,命侍女去取件幹淨寢衣來,自幫她除衣擦拭被酒汙處,擦沒兩下,手下之溫香暖玉,又不免使他有些心猿意馬,再望著燈攏紅紗的灩灩柔光中,她眉眼間的醉紅酡色,如染胭脂,眸中輕漾著三月桃花流水,是平日難得一見的柔嫵風情,心中情|動難止,那泄了的氣,又在心底悄悄地足了起來,令他幹巴巴地張了張嘴道:“……還是早些給晗兒添弟弟妹妹為好,這樣他們年紀相仿,可一起長大,感情也會好上許多……”


    她仍是無言地看著他,看得他默默地閉了嘴,可又覺那無聲看他的輕飄飄一眼,如是細軟的小毛刷子,在他心頭輕輕拂過,拂得他心裏細細密密直發癢,隻覺那眉眼微挑的桃花眸光,是一把風月情鉤,勾得他的心高高懸起,燭光流灩中,是如此之嫣然動人,縱是冰雪色,亦是傾城姿。


    侍女捧送了幹淨寢衣過來,心頭正“砰砰”亂跳的皇帝,接了在手,屏退諸侍,自是也不急著給她披穿上,就這麽拿在手裏,正如心中亂麻,揪攪了一陣兒,看她自己手搭了過來,將寢衣自他手中抽離,披穿攏好後,側躺背身睡去,這塵世間所有的動人明光,也似隨著她這一背身,立黯淡了下來,猶豫再三,終還是忍不住跟著靠上前去,輕握住她肩道:“……試一試吧……朕知道,從前不太好,再試試……朕不那樣了,朕多想著你……其實朕從前也有多想著你,但有時情難自禁……”


    他亂七八糟地說了一陣,到最後也不知自己在說什麽,連“晗兒出世,朕應不是銀樣蠟槍頭”都出來了,終見她微轉身子,看了過來,醉紅的眉眼如染春暮雲霞,眸中霞影漣漪輕漾,低聲嗤笑,“銀樣蠟槍頭……”


    皇帝微微一愣,隨即心中泛起歡喜,他沉身與她貼麵相望,在氣息相融中,邊俯就吮啄,邊誘哄般含混低道:“試試,試試……開枝散葉……開枝散葉……”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點頭疼,就到這裏吧,淡定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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