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蕊不知最後是如何回到自個的羅漢床上的。


    腦袋沉甸甸的墜落感令她不得不閉上眼睛休憩上一陣子。


    日頭朝著西邊沒落,天頃刻間便黑了下來。


    漆黑的夜空上半顆繁星都尋不到,唯有一道又一道呼嘯而過,卷起烏雲的冷風無情地呼嘯在各個宮道之內。


    莫蕊是被一道“吱呀”的推門聲吵醒的。


    “嗯?”她蜷縮在被中的身子挪了挪,惺忪的眼勉強半睜著往那黑暗中探尋去。


    朦朧的夜下,一個紅衣玉帶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近,帶著一股木蘭清香與傾骨的冰寒,令正熱火燒身的她莫名向往……


    莫蕊身子燙的厲害,正想著起身找一口涼水喝。


    她迷迷糊糊地撐著床榻起身來,剛好便撞上前方正在闔門的那道紅色頎長身影。


    “唔……讓一讓。”她下意識輕推了他一下,然後歪歪倒倒坐在了八仙桌旁的圓凳上。


    祁無鬱漠然凝她一瞬,麵無表情地自己卸了大氅後,不慌不忙走到她邊上的位置坐下。


    屋內一片昏暗與寂靜,唯一的燈源便是那暖爐裏偶有被燒紅的幾塊銀絲碳。


    她半睜著眼,雙手在桌案上摸尋著茶壺。


    他壓下眸,看著在桌上胡亂摸索的小爪子,便抬手慢悠悠地倒了一盞茶,安置在她手邊。


    一觸冰涼,莫蕊拿起茶,痛痛快快地飲了下去,試圖澆滅在體內燥熱的火氣。


    真的好熱,她生平最怕的便是受寒發燒。


    全家最受不了熱的便是她,不曾想這樣的毛病竟然重生了還有?


    莫蕊一盞冷茶下肚,滿足地砸了砸晶瑩的小嘴,有些意猶未盡,還想要再添一杯,伸手去夠,卻怎麽都夠不到。


    祁無鬱不緊不慢地半靠在桌案邊,唇角勾勒的笑仿佛在將世俗風光都瞬時藏進萬惡淵藪般的神秘森然。


    他將茶壺拎在手中,持在半空,偏不讓她夠著。


    “聽劉嬤嬤說,今日你在禦花園內衣著單薄,著了風寒,高燒不退?”他一手持著茶壺,一手托著下顎,好整以暇地看著前方這個神誌模糊的女子。


    此刻的莫蕊,壓根便聽不清楚外界的任何聲響,她隻想要喝冰冰涼涼的茶水。


    “水水呢?”她整個人像一朵焉了的鮮花,耷拉在桌案邊,小手一直在漫無目的地摸索。


    祁無鬱長眸微壓,蹙眉瞧著她這樣迷惑的舉動,“先回答咱家的話,回答好了,再給你喝。”


    她那雙微顯迷離的花眸子,半睜半闔,小手摸索的動作也停住了,嘴巴卻還在嘟嘟囔囔個沒完,“要水水……”


    “嘖,蠢貨。”他不耐煩地將手中茶壺放下,擱置到她麵前。


    瓷器與木案碰撞出清脆的聲響,令莫蕊身子打了個激靈坐直了起來。


    祁無鬱以為這蠢貨醒了,便又問了一句,“皇帝今個隻是瞧了你一眼,便也病得高燒不退,你到底使了個什麽法子?”


    莫蕊瞧見茶壺,如獲至寶,哪裏還管一旁的人在問什麽,抱著茶壺便一杯接一杯地喝了起來。


    默了許久的昏暗屋中,唯有倒水聲與咕嚕咕嚕吞咽的聲音在不停交疊著。


    他坐直身子凝著眼前呆頭呆腦的人半晌,都未見她開口說過一個字。


    祁無鬱眸中的冷意越來越濃,麵色也漸漸陰沉下來,“真是對牛彈琴,要不是你今日立功,咱家早便將你的腦袋擰下來喂狗了。”


    她兩耳不聞窗外事,咕咚咕咚一頓喝,一整杯茶壺裏的冷茶都被自己喝得一幹二淨。


    可她還是熱極了,恍若隻身都被長久浸泡在沸騰不停的熱水中,任憑自己怎般都擺脫不掉。


    她兩手捂在自己熱得快要燒起來的耳根子上,迷糊糊地奈著燥意,半趴在桌案上瞌睡。


    祁無鬱暗吐了一口寒氣,索性不再去理她。


    站起身來,解下腰間的鸞帶,便將外衣的殷紅蟒袍脫了下來,順手掛在一旁紫檀木架上,隨後徑直朝著自己的紅木床上走去。


    便在此刻,她聞到了那股十分熟悉的木蘭清香,裹著一層陌生的冰寒之氣鑽入她的鼻息之間。


    那絲絲縷縷的寒涼自鼻尖湧至大腦,為她帶了幾分寧靜。


    “好香啊……”她的聲音軟糯無比,就似那冬日裏膳房蒸上的熱乎乎年糕,黏糯又甜人。


    她下意識站起了身來,尋著那股若有若無的氣味而去。


    嬌小的身子僅僅隻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裏衣,最外層的長褲也因剛才在被窩裏燥熱早便脫得不知所蹤,隻剩下一件短短的褻褲。


    她晃晃悠悠走著,直到膝蓋磕碰到木製的東西才停下來。


    祁無鬱剛闔上眼,便被一道碰撞聲吵醒。


    “蠢貨,咱家勸你保著小命,識相一些。”他長眸緊閉,單手拂額,沒好氣地想要教訓一下在另一頭聒噪的人。


    可誰知那人已然毫不知情地走到自己床頭邊上來了。


    還未等他再次開口,一個滾熱的東西已然從錦被下鑽了進來,毫無顧忌地貼在自己的身上。


    “呼~好舒服,冰塊貼貼……”


    她閉上了眼睛,唇邊勾出十分饜足的笑意來。


    身下的這個冰塊剛剛好,能降溫,是難能可貴的寶貝。


    祁無鬱驟然睜眼,在黑暗裏搖曳開的紅色帷幔嵌著漫無邊際的猩紅已然彌漫直他的眼底,連帶著他的眼尾都捎帶著赤紅之色,映襯出他愈漸發白的臉色。


    他整個人的身子都僵住了,可身上的小人的身子卻越發癱軟下來。


    那股他從未體驗過的溫暖徹底將他嚴絲合縫地包裹起來,令人十分不適應。


    他沉著的眸子倏然一笑,白牙森寒間眼中的殺意頓生。


    祁無鬱揚手,修長白皙的手指已然握到她細長滑嫩又帶著炙熱之溫的脖上。


    他夜視能力極好,眼前這細細的小脖子,自己隻要稍微用力,就能輕易扭斷。


    他眸子沉甸甸的,殺氣僅在一瞬就會驟然迸發。


    “冰塊好舒服,怎麽貼都貼不夠,嘿嘿~”莫蕊絲毫沒有察覺到外界的殺機,隻是感覺脖間也傳來了冰冰的涼意,宛若是一股清冷的冰泉澆在她熱火朝天的心尖上一般舒適,令人上癮。


    她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眼裏縈著一汪水,那雙眸子幹淨澄澈,帶著笑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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