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雪已然將祁無鬱半邊嵌了層絨的墨色毛氅打得洇濕。


    零星的幾盞螢燈在午夜霜地照得通透分明,他欲回慈寧宮,腳下發著碾壓白雪的細碎聲響紛擾了宮牆中的靜。


    “走了?”祁無鬱雙手搓磨著方形袖爐,鳳眸淡淡。


    江全一躬著腰提燈引路,謹慎回話道:“回稟督主,莫蕊姑娘確實是從慈寧宮的狗洞裏逃出去了,一路走到保和殿外不見了蹤影。


    可隨後不知怎麽,宴會散去之時,她又回到了慈寧宮,再無外出過。”


    祁無鬱腳步一頓,瞥下眸來問他,“又回了?”


    他點點頭,將燈又往上提了一提。


    “若真這般逃了,咱家明個便將她的皮活活撥下來,再將她的肉剁碎了喂狗。”他的目光漸漸變得陰翳詭譎起來,眸底隱著暗沉的紅,“不過,算她識相,乖乖回了。”


    他微微彎著唇,將手中的袖爐一丟,江全一連忙接住,又提著燈引著這位大人往慈寧宮裏走去。


    這一夜,莫蕊睡得十分不安穩,她做了個很恐怖的夢。


    她夢見自己不顧大局逃了出去,以為要見到爹娘,卻沒曾想半路就被祁無鬱的人抓住,然後將她帶往了詔獄。


    她拚了命地求饒,哭著說下次再也不敢了。


    可祁無鬱卻即狠戾,又興奮地笑著,然後一點一點用刀子將自己的頭皮劃開,將自己整張人皮都剝了下來……


    還把自己的肉身剁碎了喂狗!


    莫蕊瞬間驚醒,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驚魂未定之間,她著實是瞧見了一位紅衣人站在自己床跟前,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瞧。


    莫蕊感覺自己周身所有的汗毛都在瞬間豎了起來。


    她登時坐起,將一旁的紅燭點燃。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啪”的一聲響後,她視線中恍然被燭光幢幢映入一張冰冷陰鷙如孤狼的俊臉。


    “督,督主大人。”她看清了來人,手忙腳亂下床行禮。


    夜間寒涼,自己卻顧不得穿好外衣,身子漸漸開始冷得顫抖。


    剛才的噩夢猶在,自己逃出去也是鐵板釘釘之事,督主大人不會是知道什麽了吧?


    祁無鬱的臉一半被燭光照得腥紅,一半則被黑暗深埋著,那隻被火苗點燃的長眸,透著陰鬱的殺意,“何時回的?”


    她心上一抖,壓著的眸子左右看著漆黑的地麵,欲要狡辯的話語忽然滯在喉間。


    怎麽辦怎麽辦,他怎麽這麽快就知道了?


    這後宮裏他祁無鬱的眼線到底是有多少啊!


    怎麽狡辯怎麽狡辯?到底自己該怎麽狡辯蒙混過關?


    “回答咱家。”他揚起冰涼徹骨的手,將她下巴微微抬起,漆眸深邃無比。


    莫蕊發寒僵硬的小臉,半邊被燭光照暖。


    屋內的暖爐不知滅了。


    她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裏衣,如今渾身上下近乎都要被外頭飛雪般的寒冷給包裹得徹徹底底,牙關隻顧著打顫,卻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寒冷。


    她豁出去了。


    眼前紅衣玉帶的男子,外頭還披了一件毛絨厚實的墨色大氅,她不知哪來的勇氣,雙手從他大氅間的縫隙裏鑽了進去,感到幾分久違的暖意後,又緩緩地往裏頭鑽。


    她冰涼涼的玉手,貼覆著他腰間的鸞帶,順著主人緊實的腰身,一直得寸進尺地往裏頭攀進,最後牢牢地環住了他的腰。


    莫蕊顫抖著小身子,緩緩朝他貼去,大氅被人強行闖了進來,掀開的密封的角。


    她鑽到他大氅裏頭去,小臉緊緊貼在他溫暖的胸膛之上,嬌小的身子一直控製不住地在大氅的溫暖裏顫抖,聲色更是帶著一股嬌滴滴的顫,“奴婢想督主了。”


    那個被她抱著的人,麵色與身姿都僵住,眸色瞬時又陰沉了幾分。


    既然已經做到這步,便再沒有退路了。


    莫蕊咬咬牙,抱著他繼續撒嬌道:“督主這些日子都在操勞宮宴之事,好幾日都未曾回來,莫蕊許久未見到您,甚是想念,便偷偷跑到保和殿。


    想著能遠遠瞧上督主一眼便知足了。”


    她說著,緩緩揚起了小腦袋,微微濡濕的肌膚倒映著暖暖的燭光,似天邊彩霞般美好。


    她那水盈盈的眸子裏更是含著一半無盡的嬌嫩欲滴,還有一半,是傾城絕麗,令人愛憐的破碎感。


    祁無鬱緊著深鬱的長眸,抿著唇麵部表情,沒有說話。


    她一直在捕捉他眸中的神情,可那裏卻如深潭一般,從來不會因任何東西而激起漣漪。


    “莫蕊想督主呢,莫蕊冷,督主抱抱莫蕊好不好?”她聲音漸漸弱了,小身子還是在往他的身上蛄蛹,不依不饒。


    他盯上她的眸子,與她對視,她能將他眸裏森寒與詭譎一攬而盡,一點兒因為自己撒嬌而動情的意思也沒有,反而眼梢泛出了點點往日裏殺人時才會有的紅。


    她不敢再說了。


    這招對他好像沒用……


    莫蕊話鋒一轉,揚唇天真笑著,香腮薄雪,“奴婢這些天有好好練習呢,督主覺得如何?”


    他黑著臉,緩緩揚手,不是抱她,而是一手捏住她的後脖頸子。


    她心上一驚,身子那麽暖和,手怎麽還是這般冷?


    他捏著她後脖的肉,將她整個人從自己的懷裏捏了出來。


    她脖子吃痛,不得不鬆開覆在他腰間的手,十分不情願地往後退了好幾步,“督主督主,疼,疼,疼。”


    “學得不錯,不過依舊拙劣。”祁無鬱鬆開了她,眸裏的殺意散去。


    她一時失重,往床上重重跌去。


    “督主,奴婢真的是想您……才偷偷逃出去的……”她有些心虛,聲音小小糯糯的,但很是好聽悅耳,瞬間令人的心窩子軟了下來。


    “想咱家什麽?想著咱家怎麽折磨你?


    還是,怎麽殺了你?”祁無鬱微微側過身去,背對著那旁燭光,聲線清冷中帶著涼薄諷刺。


    莫蕊跌坐在床上,抿著唇怯怯看他。


    他的後背染上微弱的光,衣上金蟒更似張開血盆大口朝她襲來,她低下眸子不敢再望,“沒呢,奴婢想得都是督主大人的綽約風姿。”


    祁無鬱一計失聲的冷笑,將二人之間的空氣瞬間凝固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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