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周祭酒心態崩了


    “原來是周祭酒,請進。”李凡微微點頭,請周婉清進門,態度不卑不亢。


    周祭酒不禁暗暗點頭,李凡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後並沒有驚懼或敬畏或驚惶等神情,這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的蘊養讓周祭酒對李凡的評價又高上幾分。


    “難怪能提出推恩令……”


    進入裏屋後,周祭酒目光掃過四周,房間中固然簡樸,卻陳設典雅,壁上懸掛的字畫雖非名家之作,卻也價值不匪,看上麵的印章,竟是這個少年所作。


    隨後,周婉清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那一張素描上,眼睛微微一縮。


    好逼真的畫!


    好奇怪的畫!


    倘若說壁上的字畫讓周祭酒對李凡的評價高上幾分,那麽這張素描畫便讓她大感驚異。


    她這輩子也沒見過這種畫。


    畫紙上分明不是以墨水繪成,然而卻栩栩如生,甚至可以以假亂真!


    李凡注意到周祭酒神情的變化,卻並不感到奇怪。


    因為這個世界的畫作都是以水墨所繪,多數都隻有黑紅青三種顏色,所追求的也不是寫真,而是精神。


    而素描則是追求與實物一模一樣,細致到一根毛發,一個毛孔。


    “李先生好高超的畫技!”周祭酒忍不住讚美,稱呼也從公子改變為先生。


    先生,亦有老師的意思。


    雖然周祭酒年長於李凡,然而在繪畫的領域中,卻足以讓她稱李凡一聲先生。


    李凡道:“祭酒大人,請坐。久聞祭酒大人《高歌》《躊躇》兩部著作,李某敬佩已久。”


    在大周,周婉清的這兩部著作確實非常有名氣。


    李凡早有耳聞,隻是未曾讀過。


    周祭酒眼睛一亮,說道:“李先生也讀過我這兩部著作?你有什麽評價?”


    她認為能提出推恩令,畫技又如此高的人,必定有卓越的見識!


    或許會是自己的同道中人。


    當然,如果讓李凡知道她的想法,一定會說同道中人算不上,最多管鮑之交。


    “咳咳……這個……那啥,今天的天氣不錯。”李凡看向窗外道。


    哢嚓,一道閃電正巧劃過,外麵要下雨了。


    李凡:“……”


    周祭酒:“……”


    周祭酒心說現在的人心太浮躁,自己的書話題太高端,看來李公子也未曾讀過。


    “不知李公子讀的是什麽書?”周祭酒問道。


    誇我畫技的時候叫人家李先生,一知道沒讀過你的書就叫人家李公子……


    李凡腹誹了一句,下意識道:“《如意君傳》《肉蒲團》《金瓶梅》啊什麽的。”


    周祭酒一愣,那是什麽書?為何我聞所未聞?難道是什麽殘本秘籍?


    “看來公子也是讀盡聖賢書。”


    “嗬嗬不敢,不敢,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金瓶梅》。”李凡順口說道。


    “聽先生又說起《金瓶梅》,那想必是一本包羅萬象的聖賢書?不知可否借閱?”周祭酒好奇道。


    “那是一本講述陰陽交融,男女協調的書,原書已經不在了,如果周祭酒想聽的話,找個夜深人靜的時候,李某可以講給你聽。”李凡看了周祭酒高聳的胸前一眼,隨即便移開目光道。


    “好的。”周祭酒心中暗暗納罕:為什麽要夜深人靜?


    兩人互相客套了一會,周祭酒才表明了來意:“不瞞公子,我聽說了公子所提到的推恩令,實在是茅塞頓開,深知公子有驚世之才,願請公子入國子監,為一教諭。”


    李凡一愣,心中暗道:柳荃是郡王的女兒,也許在國子監讀過書,難道是她將我提到的推恩令說了出去……應該就是這樣了。


    “抱歉,周祭酒,李某胸無大誌,隻願平靜渡過此生,國子監還是不去了,免得誤人子弟。”李凡搖了搖頭,他可不想去當老師。


    周祭酒勸道:“公子大才,若是埋沒豈不可惜?我國子監中,便缺公子這樣的人。”


    李凡再三婉拒,周祭酒咬了咬貝齒,說道:“李公子如此大才,若是埋沒了,豈不可惜!若公子願意,我願意教習公子,助公子科舉摘榜!”


    這句話的意思便是想收李凡為徒了。


    以周祭酒在文壇的地位,不知有多少人想當她的徒弟而不得,而此時周祭酒竟然主動提出,可見對李凡有多麽器重。


    可以說,隻要李凡點頭,有了周祭酒助力,今後必定平步青雲!


    李凡一愣,隨即搖了搖頭,輕輕道:“且恁偎紅倚翠,風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周婉清眉頭一皺,她作為國子監祭酒,自然知道這兩句詞的意思,大意是和美人依偎的風流事才是他平生的追求,人生不過片刻時間,不如把功名換成手中的酒和耳邊美人的歌唱。


    這是委婉拒絕了自己!


    “李公子,你的追求也未免太低了!這句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我不認同!你如此,太墮落了!”周祭酒驟然起身,大聲說道。


    桌上的茶杯也被她震得跳動起來,茶水濺了一桌都是。


    李凡被她嚇了一跳,這周祭酒怎麽回事?突然大吼大叫嚇人啊?


    李凡臉色也是微微一沉,語氣已經有了幾分怒氣:“周祭酒,我的追求與你何幹?誰說這便墮落了?”


    周婉清氣得奈子痛,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瞪著李凡,這個人分明極為才華,沒想到追求竟然那麽低!


    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難道功名在他眼裏,還不如女人嗎?


    周婉清越想越氣,她作為祭酒,教育不知多少學生,如今看到一塊好材料就在自己麵前,卻自甘墮落,實在讓她氣惱。


    “我真是被你氣得乃痛!你這人有如此才華,怎麽學那些薄幸之人貪戀美色自甘墮落?”周婉清氣憤的訓斥道:“若人人都像你這樣,大周還有什麽未來?”


    李凡也生氣了,這個國子監祭酒真把自己當成誰了?什麽都想管?自己就算貪戀美色關她什麽事?


    今天真是一個個來氣他。


    李凡站起身來,沉著臉道:“祭酒大人,在你看來,我的追求是墮落,那麽請問你的追求又是什麽呢?很高大上嗎?”


    周婉清氣憤不已,拂袖道:“我周某人的追求自然比你要高尚萬分!我周某人誌在忠君報國!”


    兩人仿佛針尖對麥芒,氣氛越來越緊張。


    李凡冷笑一聲,道:“哦,忠君報國?何謂忠君報國?”


    周婉清道:“忠君愛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以身報國,舍生取義!”


    李凡臉上的譏笑更濃:“那我問你,是百姓重要呢?還是君王重要?”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自然是百姓重要。”周祭酒下意識的道。


    李凡嗤笑道:“倘若君王要你去死,百姓要你活著,你是忠君去死,還是為了百姓而活著?”


    周祭酒一愣,下意識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李凡哈哈一笑,“這就是你的百姓重於君王?”


    周婉清瞬間愣住了,她呆呆的看著李凡,張了張嘴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旋即,她咬了咬銀牙道:“哼,你這是無理取鬧,難道要像你的誌向一樣偎紅倚翠嗎?”


    李凡緩緩搖頭:“周祭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誌向。不過,我認為你的追求也不過如此,離最高的追求還有很遠的距離。”


    周祭酒冷笑道:“哦,那你認為最高的追求又是什麽?”


    李凡望向窗外,慢條斯理,卻又字句清晰的說道:“在我看來,最高的追求應是……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一字一句,清晰至極!雖然聲音不高,卻仿佛有萬鈞之力!


    周婉清仿佛被一股力量懾住了,整個人呆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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