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欣怡最後沒有死在刀下,而是死於服毒自殺。


    這種新型的神經性毒素從沒有被發現過,按照專家醫生的解釋是他們懷疑這種毒素有強烈的可成癮性。


    也就是說,這很有可能是一種新型毒品。


    細想之下,令人毛骨悚然。


    如果這種新型神經性毒素甚至是毒品出現在市麵上,會帶來怎麽樣的一種災難。


    陳欣怡手裏的神經性毒素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在她死後,唯一可能知道的人似乎就隻剩下毛書建了。


    但是毛書建一言不發,不管問什麽事情他都沒有再開過口,像是把自己封閉在一個單獨的世界中。


    對於一個心如死灰的人,我們無計可施。


    毛書建在學校裏填的緊急聯絡人是他的父母,但是當我們長途跋涉來到那個偏僻的小村莊時,我們發現他其實根本沒有親人,他的父母早就死了,而他這麽多年也從沒有回過老家。


    “他啊?從小就不學好,指不定是死在什麽地方了。”


    這是我們在村裏詢問毛書建時得到的回答,說這話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身上穿著廚房圍裙,圍裙上滿是油漬,她毫不在乎地把手在圍裙上擦了兩下。


    “我能問下他從小哪點不學好嗎?”


    來之前我們是申請了文件下來的,也因此受到了村長的熱情招待,他替我們打開了毛書建老家那座塵封了好幾年的老房子,我猜全村的人大概都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身份。


    毛書建出事了,毛書建殺人了,毛書建被抓進警局了,毛書建要坐牢了。


    這是我這幾天不管走到哪裏都能聽到的話,很顯然毛書建的爆炸性話題已經傳遍了村子的每個角落,大家都在說早就知道毛書建遲早要坐牢,因為這人從小就不學好。


    “他讀初中的時候弄大了女同學的肚子。”這位大嬸壓低了聲音,像是地下黨接頭似地跟我們說話。


    我心裏一動,不知怎麽的想起了剛來時發現的一個巧合。


    陳欣怡說她是孤兒,是被她養父從一個偏僻地方的孤兒院裏收養來的,我們後來查過她的資料,從戶口上看她確實應該是她養父的親生女兒,但是在我們詢問她的養父時,最終還是確認了真相。


    她說的是真的。


    那個從來不想著好好工作的男人其實不是她的親生父親,而是她的養父,而她,可以說是被他從孤兒院裏買來的。


    為什麽要買一個女孩,當然也是因為這個男人貪財又好色,他自詡有點小聰明,年輕的時候無意中發現了那家孤兒院,發現孤兒院的院長暗中拿孤兒做交易,他就想出了這麽一個自以為絕頂聰明的計策。


    養成。


    他自大又自卑,沒錢也沒才,更沒這個耐性去做一份長久的工作,他通常是打短工,發了錢就去紅燈區找站街女,他找不起貴的,專門找那些便宜的。


    當他發現孤兒院的院長暗地裏做著肮髒的生意時,他找上門去,要求領養一個女孩,並且提出一個特別的要求,他要求在戶口簿上把女孩登記為他的親生女兒。


    他倒是想的很周到,覺得單親家庭的父女親密點是正常的,也不會引來別人的注意。


    他成功了。


    隻是他不知道,早熟的陳欣怡一直記得自己是個孤兒,他隻是個養父。


    我不敢想象剛開始發育時的陳欣怡是過著怎麽樣的生活,也不敢想象最終成長為比普通人更冷靜的高一女生陳欣怡經過了多少的痛苦和掙紮。


    當這個卑劣的男人痛哭著說自己錯了的時候,我當時斷然決然地走出了審訊室,迫不及待地想要呼吸新鮮的空氣。


    這個世界的惡意總是這麽令人不舒服。


    而在我來到毛書建的老家時,我發現陳欣怡養父提供的孤兒院也坐落在同一個地方,與毛書建的村子相隔不遠。


    他們兩個知道這個巧合嗎?


    不知怎麽的,我想起了毛書建亦步亦趨跟在陳欣怡身後的樣子,心頭也浮現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


    “那個女同學……最後有把孩子生下來嗎?”王秋月也像對接接頭暗號似的有模有樣地湊近了大嬸。


    “聽說是生下來了,但不知道扔到哪裏去了,我們這麽個地方,把娃子往山裏一扔,誰都找不到。”


    “是男孩還是女孩?”


    大嬸洗菜的動作一直沒停,她撇了撇嘴,說:“誰知道是男是女,倒是那個接生的婆子說是個賠錢貨,不過那個人嘴上從來沒有一句真話,誰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毛書建沒有過問過自己的孩子嗎?”


    “他當時被關在家裏,他爸打折了他的腿,那家可不是我們村子裏的人,聽說打完胎後就把那個女學生帶回大城市去了,等他從家裏爬出來,可不就什麽都找不到了。”


    怎麽……又變打胎了?剛剛不是還說生下來了啊?這打胎和生下來,中間可是隔著八九個月啊。


    大嬸不在意地說:“有說打胎的也有說生下來的,誰知道到底怎麽樣,反正後來毛書建也沒去上過學,就一直在家裏混著,等他爸媽都死了後他就離開了,這麽多年都沒有回來過。”


    離開大嬸家裏後,我和王秋月兩個人沉默地走在村子的小路上,王秋月忽然問我:“有可能嗎?”


    她問的沒頭沒腦的,我卻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於是我點了下頭,說:“有可能的。”


    陳欣怡有可能是毛書建的女兒。


    或許正因為這樣,毛書建才會願意為陳欣怡付出一切吧。


    時隔半年後,毛書建和陳欣怡的案子終於被審判結束了,毛書建被判了20年,在他被送進監獄的時候,他特地通過律師請求我在場。


    我是親眼看著他進監獄的,他在進去之前回頭看了我一眼,出乎意料地笑了。


    當時我就有不好的預感,果然,半個多月後傳來毛書建的死訊,他在監獄裏自殺了。


    最終,我還是沒能從他的嘴裏得出關於那個人的任何一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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