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欣怡和毛書建看到完全不在計劃中的我突然出現在麵前時,兩個人的臉色都急劇變化,毛書建第一反應就是拽著陳欣怡的胳膊轉身想跑。


    我沒有追。


    因為我知道陳欣怡肯定能想清楚。


    果然,沒往前跑兩步,陳欣怡就停下了腳步,任憑毛書建怎麽拽她都不繼續跑了。


    “跑啊,你還等什麽。”毛書建滿臉焦急,警惕戒備地看著我。


    陳欣怡低著頭不吭一聲。


    幾秒鍾後毛書建像是反應過來了,他舉起手中的鐵鍬朝我看過來,眼裏滿是陰鷙。


    我讓葉煥程找人的時候就做過人物測寫,我說這是一個平時不愛說話的男人,看起來很瘦弱,也很容易被人忽略,因為他幾乎不會發表任何意見,似乎怎麽樣都可以。


    但是當毛書建真的站在我麵前時,我發現我得再加上幾句,他之所以留這麽長的劉海,是因為他不希望別人看到他現在的眼神,陰暗瘋狂。


    任何一個看到此時樣子的毛書建,都不會再覺他是一個好欺負的男人。


    “就一個臭警察在這裏,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麽找到的,但隻能說你命該如此了。”毛書建滿臉陰狠地朝我走過來。


    這份陰狠跟他雖然上了年紀但還是顯得清秀的五官不太協調,看多了就會發現其實這才是他真正的樣子。


    毛書建沒走幾步就被人拉住了。


    拉住他的是陳欣怡。


    陳欣怡始終低垂著的頭緩緩地抬了起來,直勾勾地盯著我,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不愧是網上被譽為神探的賀顧問,沒想到你竟然能找到這個地方,並且來得比我還早。”


    我謙虛道:“不敢當不敢當,不是我一個人的力量,是集體的力量。”


    陳欣怡擰頭看了一眼,我猜那裏應該是他們停車的地方。


    “看樣子沈爍應該也已經被你們救到手了吧。”


    其實還沒有……在不明確的情況下,沒有我的指示,葉煥程他們是不會輕舉妄動的,所以其實沈爍現在還是待在貨車裏。


    不過既然陳欣怡這麽看得起我,我當然不會否認,於是我淡定地,笑而不語,自覺非常有高人風範。


    背地裏則是拿手輕輕地敲了幾下暗號,我相信通過隱形耳機和話筒葉煥程肯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現在可以悄咪咪地去救沈爍了。


    毛書建震驚道:“還有其他人?”


    陳欣怡點頭:“當然會有其他人,賀顧問怎麽看也不像是個會孤軍深入的英雄。”


    這話怎麽聽著不像是好話,似乎是在諷刺我啊。


    我摸了摸鼻子,聽到耳機裏傳來一聲嗤笑。


    別以為我聽不出來,明顯是秦淵的聲音。


    “我是個俗人,俗人貪生怕死是應該的,孤軍深入不適合我。”我很誠懇地說著,用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問道:“要不要坐著聊一聊?”


    大概是知道自己已經被包圍了,再怎麽跑也跑不出去了,也或許是因為早就做好了去死的準備,陳欣怡的反應比毛書建淡定很多。


    畢竟如果不是我來得夠快夠早,不僅沈爍會死,就連陳欣怡都會死在毛書建的車輪下。


    陳欣怡早就寫好了自己的結局。


    “我還是站著吧,畢竟我將躺得很久。”陳欣怡笑著說了這麽一句,聽起來有點像是好好活著,因為我們將死得很久。


    於是我也跟著站了起來,現場氣氛竟然顯得很平靜,雖然兩個是綁匪,一個是警察。


    毛書建大概也放棄了困獸之鬥,不再隨時用想殺我的眼神看著我,但仍然亦步亦趨地跟在陳欣怡身後,像是保護她。


    我站起來就讓開了路,背後是陳欣怡的墓碑。


    她走上前,蹲下來,從懷裏掏出一張紙,小心仔細地擦拭著墓碑上沾染的灰塵。


    這副景象實在有些滲人,一個人平靜地擦拭著自己的墓碑,安靜地等待著自己的死亡。


    “我想你應該猜到了很多的事情。”她緩緩開口道。


    “不多不多。”我應道,不動聲色地警惕著陳欣怡,我實在沒辦法把她當成是一個平常的高一女生。


    “我死後屍體會躺在這裏。”


    “裏麵現在放的是洋娃娃。”我提醒道,就算是已死的周周等人,墳墓裏也是一具空棺材,並沒有真的放進屍骨。


    陳欣怡短促地笑了一下:“你果然把墳挖開來看過了。”


    “案情需要。”


    “你等我,是希望從我嘴裏知道他是誰是嗎?”陳欣怡忽然轉過頭,笑盈盈地看著我。


    又被她說對了。


    我當然想知道真正的幕後主使者是誰,陳欣怡模仿的對象到底是誰,是誰殺了李倩朱晨,還有程輝周周,左惜和李容與又是誰,這些都是我想知道的,而知道這些的陳欣怡卻早就心懷死誌,所以我才會說服葉煥程和局長,讓我一個人下車在這裏等陳欣怡的到來,製造一個我們可以對話的機會。


    從一個已經下定決心去死的人嘴裏得到秘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更何況這個人對她有著非常重大和特殊的意義。


    我不覺得我能做到。


    但我總要試一試。


    陳欣怡莞爾一笑:“我其實是個孤兒。”


    “不可能!”我悚然一驚,雖然由於時間緊迫我們沒有太詳細地去查過陳欣怡的簡曆,但不至於連她是個孤兒都不知道。


    陳欣怡清脆地笑了一下:“都到了這個時候了,我還瞞你做什麽呢,你等在這裏,不就是想聽我說這些嗎,怎麽我說了,你又不信了呢,賀顧問。”


    我強忍下沸騰的思緒,表示道:“你繼續說。”


    “我是個孤兒。”她再次以這一句做為開頭:“我資料上的那個男人其實並不是我的親身父親,他是我的養父。”


    “他是在什麽時候收養你的?”我問道。


    陳欣怡卻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問我:“賀顧問,你還記得我曾今問過你一個問題嗎,特修斯之船。”


    特修斯之船?我怎麽會不記得,那是她跟沈爍剛被救出來的時候,在警局裏,她問了我一個關於特修斯之船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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